“喬喬，雖然媽想給我，但是你要是舍不得……”

        陸瑩委屈地低下頭，卻始終不說出她不要或者給林喬的話，她不能那么說，要不然金手指就失效了。

        “要什么？這是給你的，”看見陸瑩閃爍著的淚光，林母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林喬，卻不知道說什么。

        是罵喬喬不該搶東西，但是喬喬好像主動(dòng)給了啊。

        是該安慰嗎？不是。

        “媽，陸瑩身體不好，你別讓她哭了，因?yàn)槟玫搅碎L命鎖太激動(dòng)對(duì)身體也不好。”

        林喬向門口挪了一步，看著林母抱著陸瑩，臉上卻不像以往那樣有難過的神色。

        陸瑩委屈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什么叫太激動(dòng)對(duì)身體不好，這是想說她非常想要長命鎖？

        “你去哪�。坎粠兔ο赐胱鲲垎幔俊绷帜缚匆娏謫桃�走連忙喊。

        林喬回頭：“陸瑩不是一直想學(xué)嗎？之前都是我不好，搶著做，應(yīng)該把機(jī)會(huì)留給她的，我去洗衣服。”

        林母張了張嘴，總覺得有些不對(duì)勁，但是卻說不出什么？他們確實(shí)經(jīng)常說林喬和陸瑩搶著做。

        陸瑩臉上閃過不自在的神色，從林母懷里抬起頭看向異常平靜的林喬，今天她是怎么了？一身刺。

        端著水盆出了屋子，林喬小心地不碰到各家堆在走廊外面的桌子，沿著長走廊向公共洗漱間走去。

        “瑩瑩要不要學(xué)，我洗碗可是最省水的，一個(gè)月可省了不少水費(fèi)，”林母臉上露出笑模樣：“學(xué)學(xué)也好，之后嫁人了在婆家沒人挑毛病。”

        陸瑩臉上委屈的神色消失了，隱隱發(fā)黑，誰要學(xué)洗碗的時(shí)候怎么省水，之后她肯定不會(huì)為了這點(diǎn)水斤斤計(jì)較，笑著說：“好了，媽，知道你厲害了，瞧你說的我又不是不會(huì)�！�

        林母笑了笑，“那可不是，年輕時(shí)我可是周邊有名的利落小媳婦，后來有了喬喬……”

        陸瑩臉上掛著營業(yè)式的假笑，時(shí)不時(shí)瞥向門外，心中有些不耐，她還要去看看林喬搞什么幺蛾子。

        走廊里的林喬走得很慢，看向走廊上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他們這棟樓是紡織廠蓋的，一長條，住了六戶人家，公用的衛(wèi)生間和洗漱間總是能遇見熟人，走廊里的每樣?xùn)|西都會(huì)牽涉到他們每家的使用面積，引出一系列故事。

        “呦，林喬出來了？不哭啦。”

        他們這棟樓可不怎么隔音，下午林喬二姨罵林喬不懂事，兩人一起過生日，她卻一直往親戚那邊湊，他們可都聽見了。

        那可真是不留情面，倒沒聽見林喬哭，不過這紅腫的眼眶一看就是哭過了。

        十八歲生日這天家里吵個(gè)不停，還哭腫了眼可真是厲害。

        看向走廊外面翠綠的樹葉，林喬吐出一口氣，覺得心中的憋悶都沒有了。

        林喬沒有像往常那樣沖她笑。

        “紅姨，你今天沒被狗蛋老師叫吧”

        紅姨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了，“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往常還知道笑著打個(gè)招呼，真是不懂事�！�

        她紅潤的臉色瞬間鐵青，一甩頭上的辮子進(jìn)屋了，還生氣地帶上門，木門哐當(dāng)撞上門框。

        “狗蛋～滾過來寫作業(yè)！”

        聽著狗蛋充滿活力的尖叫聲，林喬笑了笑，端著盆向走廊盡頭的洗漱間走去。

        不懂事是因?yàn)�，要是懂事的話�?huì)被她念叨半個(gè)小時(shí)的難聽話啊。

        晚飯的時(shí)候，洗漱間里總是不少人，下班的人打水做飯，罵罵周邊的同事，嘲笑一下鄰居家的發(fā)生后的丑事。

        林喬一進(jìn)去就湮滅了熱烈的氣氛，一個(gè)小姑娘沖林喬翻了個(gè)白眼。

        小姑娘旁邊好事的王嫂子打量了一下林喬。

        “林喬啊，今天你們家是因?yàn)槭裁呆[啊，跟我們說說唄。要我說你也是不懂事，生日當(dāng)天鬧什么？聽說是因?yàn)椴蛔屇阕�在父母身邊？�?

        “讓嫂子失望了，今天鬧得不是我，除了一開始沒坐對(duì)位置，一句話都沒說�！�

        小姑娘白眼翻得更高了，誰信啊，哪一次不是她鬧啊。

        王嫂子睜大眼看向林喬，“呦，今天真的不一樣了啊，學(xué)會(huì)說硬話了，老姐妹兒也聽聽，林喬是不是和往常不一樣？往常也不反駁啊。”

        林喬沒理他們擼起袖子接水，隨著起身的動(dòng)作，領(lǐng)口微微下蕩，白皙的脖子多露出了一小截。

        “呦，我說怎么不一樣呢，長命鎖沒啦，”王嫂子眼尖地注意到了，不注意不行，家里的小孩子總想著要。

        雖說現(xiàn)在講究破四舊，不過小孩子的長命鎖在他們家屬院里是沒人嚴(yán)查的，大家伙誰不想給孩子個(gè)吉利，想戴的人多了，一個(gè)家屬樓的也不會(huì)往外說什么。

        洗漱室里的其他人也伸頭過來看，他們可是林家搬過來就看見林喬戴著脖子上的，惹得家里的孩子眼熱。

        他們還隱晦地跟林母說讓林喬摘了吧，但是林父林母卻不讓，說壓壓福氣，好長大。

        今天竟然沒了，可不就是稀奇嗎？

        這次林喬卻真的笑了。

        大娘們你們發(fā)現(xiàn)重點(diǎn)啦！

        林喬沒有說話，往盆子里接好水低著頭默不作聲地開始洗盆里的衣服，又變成了大家記憶中的傻樣，即使受了委屈也不會(huì)說家里人不好。

        任憑其余人怎么輪番問都沒應(yīng)。

        王大嫂實(shí)在忍不住，起身：“我洗好了，先回去。”

        旁邊的小姑娘眼睛一轉(zhuǎn)跟著起身：“我也洗好了�！�

        走到林家門口的時(shí)候，一大一小兩人對(duì)視一眼，小姑娘上前敲了敲門。

        “大娘，在嗎？”

        很快林母就出來了，她身后終于擺脫了林母的念叨正準(zhǔn)備出門找林喬的陸瑩露出來。

        王大嫂探頭就往屋里瞅，看見陸瑩笑了笑：“瑩瑩快來，今天沒事吧？聽見你們家吵得呦，可擔(dān)心你了，什么時(shí)候去家里玩啊，到時(shí)候教一教我家那小子學(xué)習(xí)，現(xiàn)在一天天瘋玩�！�

        陸瑩面帶微笑走到門口：“王大嫂放心，一個(gè)家屬樓都是一家人，肯定要相互幫襯，到時(shí)候我肯定好好教他�！�

        “那就對(duì)了，”王大嫂拍了下大腿。

        王大嫂腿邊的小姑娘拉了拉她的腿，指了指陸瑩：“嫂子，陸瑩姐姐戴長命鎖真好看，林喬戴上丑，要過來戴就對(duì)了�！�

        陸瑩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在。

        被眼尖的王大嫂看到了，打了下身邊小姑娘的頭吼道：“說什么呢，不懂事，這本來就該是你陸瑩姐姐的，假閨女要什么長命鎖�！�

        說完沖陸瑩說笑：“我閨女剛來，不懂事。”

        “我說的是實(shí)話，前天買的綠豆糕，林喬都不肯給我吃兩塊，還是陸瑩姐姐給我的，給我好吃的姐姐就好，戴長命鎖都好看，”說完眼巴巴看著陸瑩：“姐姐可以給我看看嗎？”

        聽見小姑娘說到點(diǎn)心，林母臉上的表情開始不對(duì)勁了，有心想問問陸瑩，委婉送客：“我們該吃飯了�！�

        “我們家也是，那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說完罵罵咧咧地拖著要看長命鎖的小姑娘走了。

        “幾塊點(diǎn)心而已，不值當(dāng)什么�！绷帜赴l(fā)現(xiàn)陸瑩愧疚的神色安慰道。

        “媽，我不知道林喬給出去一塊了，我算好家里人一人一塊的，家里有人沒吃到嗎？”留神著林母的表情，陸瑩又補(bǔ)充一句：“媽，你沒因?yàn)檫@個(gè)罵喬喬吧，她該難過了。”

        “難過什么？她是我閨女還不能罵了？”林母嘴硬，拍拍陸瑩的手。

        “媽，等我紡織廠第一個(gè)月的工資下來了給你買多點(diǎn)綠豆糕，賺錢就是給家人花的，”陸瑩笑著安慰，說著好聽話，眼睛卻露出想出門的急切。

        “綠豆糕貴得要死，我之前也吃過，不用買了，存著給你以后當(dāng)嫁妝。”

        “林喬怎么還不回來，我去看看，”陸瑩說著就想把脖子上的長命鎖摘下來。

        被陸瑩貼心話糊住眼睛的林母死死按住陸瑩的手，把她推到門口：“不許摘，給你添福氣呢，你王大嫂說得對(duì)，本來就該是你的，沒什么�！�

        剛被推出門，陸瑩就被幾個(gè)人直勾勾盯著脖子，恨不得立即退回屋里去，面上一副優(yōu)雅從容的姿態(tài)，內(nèi)心暗罵，果然沒素質(zhì)，別人墻角有什么好聽的。

        “看看陸瑩就是不一樣，看上去大方多了，這是去找林喬啊。”

        “這就是林喬之前戴的那個(gè)長命鎖吧，”有人伸頭看：“怪不得之前林喬不露出來了，這得有二十克重吧，一克十塊，可值不少錢，要回來是對(duì)的�！�

        “可不是，瑩瑩可得放好，之后去那個(gè)啥銀行還可以兌換呢。”

        陸瑩有種內(nèi)心被點(diǎn)破的羞恥感，半抬著眼羞怯地笑笑：“大娘們可別這么說，我正愧疚著，你們知道的我一向不在意這些，喬喬不怪我就好，我不想傷害我們的感情。”

        “我們都知道，都知道�！贝竽飩円荒樍巳坏谋砬椋骸斑@也不是什么壞事，沒錢寸步難行嘛，之前你就是太縱著林喬了，現(xiàn)在這樣不是很好嘛，性格別那么軟�！�

        鄰居們都是打趣地說，但是聽在陸瑩耳朵里句句刺耳。

        林喬站在洗漱間的門口看著陸瑩笑了笑，虎牙若隱若現(xiàn)，她也沒想到陸瑩竟然真的戴著長命鎖出來了，本來她以為明天才會(huì)見到這個(gè)場面，

        命運(yùn)悲慘的白蓮花形象不是那么好立的，一旦不再是脆弱的那一方，其他人的憐惜就會(huì)打折扣，兩百塊，可是有些人家?guī)啄甑姆e蓄。

        陸瑩利用的是其他人的憐惜，自然也深知這一點(diǎn)，短暫的咬咬牙，不是很明顯地吸了口氣，維持臉上懵懂羞怯的笑容，撒嬌般地跺跺腳。

        “大娘，別說了，我真的不是這個(gè)意思，我就是想還給林喬的，剛才我媽非給我戴上，我還沒來得及還給喬喬她就跑出來了�！�

        “我本來也不想要這個(gè)，雖然出生時(shí)是給我打的，但是這么多年了，林喬也喜歡，我不想和喬喬搶。”

        大娘們眼看著陸瑩跑過去拉住林喬就把長命鎖塞到林喬手里，嘆氣。

        “瑩瑩，脾氣不要這么軟”

        “就是，這樣傻不傻，少說接近二百塊錢呢，嫁妝都不一定這么多。”

        林喬在陸瑩緊盯的目光中把長命鎖放進(jìn)兜里，兩百多塊呢！即使她不戴下鄉(xiāng)沒錢了也可以換錢。

        在其他人一臉你竟然真要的表情中，林喬拍了拍衣兜，笑著說：“剛才不是說要跟著媽媽學(xué)洗碗嗎？你怎么跑出來了？”

        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躲避洗碗跑出來的陸瑩：……

        陸瑩捂臉，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指尖在林喬胳膊上戳了戳：“什么學(xué)洗碗？還不是逗你，讓你出來緩緩？從小家里的各種活動(dòng)我也沒少干，”說完頓了頓嘆氣：“之前的事情就不提了，都過去了�！�

        林喬拍了拍被碰到的地方：“哦�！�

        其他大娘們：“哦？哦哦，沒用過自來水洗碗吧，鄉(xiāng)下都是井水，而且養(yǎng)父母可不疼你，我們都知道，快去收拾吧，一會(huì)兒你爸爸也該回來了，收拾好就能吃飯了�！�

        說完沖陸瑩擠擠眼才走，一副知道你有長命鎖的事跟林母商量的表情。

        林喬把衣服晾上，無視欲言又止要和她長談模樣的陸瑩，揣著長命，露出小虎牙笑著進(jìn)屋了。

        她身后的陸瑩捂了捂脖子上原本墜著長命鎖的位置，再有沒有笑模樣，狠狠咬著牙，看向遠(yuǎn)處不斷平復(fù)心情，她都計(jì)劃好怎么用賣長命鎖的錢了，越想內(nèi)心越煩躁，對(duì)林母也忍不住埋怨。

        裝了太久的乖順，這一刻陸瑩本性幾乎壓制不住，忍不住想罵人，攥緊拳頭指甲掐在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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