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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周氏疑案


他饒有興致地反問她:“你覺得呢?”

“必然是……給了吧。”

“可若他沒給呢?”

她心想,出家人慈悲為懷,禪師想必不會見死不救,但是這事發(fā)生在他提著一顆人頭的情況下,就有些說不好了。于是朝他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他神色絲毫不變,語氣理所當然:“他若不給,本官會殺了他。”

宋然為他的這番話臉色一白,直到下車時都有些緩不過來。

馬車顛簸了許久,終于停在一座宅邸之前。這里位于西子湖的西北角,大門外掛著“嚴府”的牌匾,這寸土寸金的地段,預示著這里的主人不是富戶便是高官。沈寒溪下車后等在原地,待宋然走近了,淡淡告訴她:“適才禪師的那個故事,是本官編的。”

宋然的神情登時十分精彩。

他眼睛彎了彎,道:“宋姑娘心地良善,本官雖不認同,但很欣賞。”

不等宋然回過神來,便見一個青衫男子迎上來,朝沈寒溪微微見了個禮,目光便落到她身上:“這位莫不是傳說中的宋姑娘?”

他身量雖不高大,但面如冠玉,下巴留著長須,給人的感覺十分睿智。宋然將廷衛(wèi)司那些緊要的人物在心里過了一遍,猜測,此人八成是不久前被沈寒溪派到浙江來的副使王卓。

王卓乃文臣出身,先是在翰林院任編修,不久便進入內(nèi)閣,參與負責機務,短短數(shù)月,便又晉升為侍講。延壽二年,當今圣上成立廷衛(wèi)司時,沈寒溪指名道姓,要他來任自己的副手。

沈寒溪的性子太容易得罪人,需要有一個人為他收拾善后。放眼百官,王卓最合適。

這些年,他和王卓的分工很明確。他做事,王卓防人。

宋然不知這個“傳說中”是什么傳說,帶著一絲困惑,道:“民女宋然,不知大人您是?”

他含笑確認了她的猜測,道:“在下王卓,有禮了。”也不將她當外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大人,宋姑娘,入內(nèi)說話吧。”

整座嚴府,從外面看風平浪靜,可是一入內(nèi),宋然便覺得整座宅子靜默得可怕,四處都有錦衣的軍士把守,那些楊柳碧桃,也都籠在這肅殺的氣氛中。

看來,這座宅子早已在廷衛(wèi)司的控制下。

過了一個照壁,來到偏院的一座書齋,房門外有重兵把守,見到沈寒溪,都肅穆地行禮。

王卓留近侍守在門外,推門進去。

這座宅子的主人名喚嚴世寧,也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自昨日夜里,他便被軟禁在府中,死抗了一個通宵,此時眼里布滿血絲。

見到王卓和跟在他身后的沈寒溪,他的神色立刻變了,拳頭也不由得在袖中握緊。

宋然見他有六十上下,雖灰頭土臉,但眸光凜冽,面相剛毅,只怕不是什么容易拿捏的主。

不知沈寒溪想從他口中,問出什么事情來。

王卓將沈寒溪請到桌畔坐下,看向嚴世寧:“嚴大人,你既然想通了,便將你知道的事都說出來吧。”

嚴世寧行至沈寒溪面前,見那年輕人穿赤色織錦外袍,上面有金色的提花繡紋,舉止透著養(yǎng)尊處優(yōu),又見臉被面具遮蓋,忍不住輕哼一聲:“堂堂廷衛(wèi)司指揮使,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不是也覺得,無緣無故軟禁朝廷命官有失體面?”

沈寒溪悠然道:“本官的這張臉,嚴大人還不配見。”

嚴世寧身子一抖,臉因他的羞辱而漲得通紅,他堂堂刑部浙江清吏司的郎中,也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宦海浮沉四十余載,就沒見過他這般傲慢的后生!

王卓走到他身邊,拍著他的肩頭寬慰他:“嚴大人,我家大人就這脾氣,前幾任刑部尚書哪個沒被大人氣哭過幾次,你也不要覺得委屈。好了,把該說的都說了吧。”又提醒他,“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你拖一刻,你的妻兒便多擔驚受怕一刻。其實,該查的在下也都查得差不多了,只是一些細節(jié),還是嚴大人您自己說比較妥當。在下是個書生,實在是不擅長逼供,您也不想鬧得那般難看是不是?”

嚴世寧緊抿雙唇,聽到他說到“妻兒”二字,才終于放棄了抵抗,今日這尊閻王既然親自來了,便不會給他沉默的機會。

他將目光轉(zhuǎn)向宋然,冷著臉道:“沈大人將老夫軟禁也便罷了,還帶個女人過來,是故意羞辱老夫嗎?”

宋然垂眉斂目立在沈寒溪身邊,不說話。

只聽沈寒溪淡淡道:“嚴大人若將這都當成是羞辱,說明官場不適合你。”

一句話又讓嚴世寧噎了噎。

王卓走上前來,為沈寒溪斟了一盞茶,提醒嚴世寧:“嚴大人,不要耽誤時間了。”

嚴世寧終于一閉眼,認命了。

說出來會死,可是不說,廷衛(wèi)司會讓他生不如死。

“老夫便不拐彎抹角了,周子澄原本并不在松年府衙,而是在鹽司任職,而且一任就是五年。兩浙的鹽稅,向來都是財政的大頭,每年多少人擠破頭想往鹽司進。他在鹽司混得風生水起,何以突然請調(diào)去松年縣那樣鳥不拉屎的地方?”

宋然聽他提起周子澄,便明白了,原來還是為了這樁案子。

沈寒溪將茶盞湊到嘴邊,聞言又放下了,問宋然:“宋姑娘,你覺得呢?”

宋然斂著眸子思慮片刻,猜測道:“若不是他在任上犯了錯,那便是他……擋了誰的財路吧。”

兩浙向來都是鹽務大省。杭州府的東首一帶,更是有許多炤戶煎沙成鹽,賣與鹽商,分行各地。朝廷在杭州府設立批驗所,稱掣放行,浙江的鹽商便都聚在杭城。

換句話說,這里是私鹽販賣的重災區(qū)。

她突然想起來,廷衛(wèi)司在今年年初,查武安候劉崇光時,便牽扯到了私鹽一案。難道,周子澄的死,跟當時的那個案子也有關(guān)聯(lián)?

沈寒溪聽了宋然的回答,只動了動唇角,不置可否,示意嚴世寧繼續(xù)。

嚴世寧果然提到武安侯:“此前刑部查私鹽案時,便只盯著武安侯,后來廷衛(wèi)司接手這個案子,怕也是只盯著這個案子里的油水了。”他諷刺了一句,才繼續(xù)道,“但那劉氏一門,也就是在太祖時期顯赫一時,如今早已外強中干,自永睿帝‘禪位’之后,族中更是連個能進入內(nèi)閣的官員都沒有。朝廷這兩年對鹽務抓得甚嚴,他哪里有膽量觸碰私鹽這個大忌?可是他不光摻和了,還肆無忌憚。不是他膽大包天,而是他上頭有人撐腰。”

他說到這里,便不再說下去,但已經(jīng)暗示得足夠明顯。

沈寒溪記性不好,尤其不大記得人名,將那個案子在腦中過一遍,突然問王卓:“當時掌管兩浙鹽務的,是叫許什么?”

嚴世寧沒想到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許東廷那里,對他不禁有一些改觀。

王卓不假思索,道:“是許東廷。他當時任浙江巡撫,兼任兩浙巡鹽御史。武安侯案一爆發(fā),他便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是只老狐貍。”

嚴世寧咳了一聲,道:“周子澄雖只是個鹽司提舉,在武安候的大案里,委實無足輕重,但是鹽井的產(chǎn)銷,必然都要經(jīng)過他的手。他這個人為官古板,不懂通融,在一些人的眼中,自然礙眼。”

宋然猜測得不錯,周子澄被趕出鹽司,確實是因為斷了別人的財路。他不欲同流合污,又無法同污流對抗,想要明哲保身,便只能主動請調(diào)到松年縣。可是,他已經(jīng)無可奈何地身陷泥沼,又如何能夠期望全身而退?

沈寒溪的右手手指在左手的拇指指骨上輕輕摩挲,不費多大功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節(jié),涼涼的笑意在蒼白的面孔上漫開:“看來,殺掉周子澄,再嫁禍劉明先,于某些人而言,是個一箭雙雕的好計策。”

起身行到嚴世寧身邊,贊了一句:“嚴大人不愧是刑部的老人了,嗅覺就是敏銳。本官也是想了許久,才想到這一層上來。”眸光微微冷了一下,“大人既然都想到了這一層,當初本官徹查私鹽案時,還有按察使衙門來復核滅門案時,可沒聽大人您說半句公道話。”

嚴世寧依然沉著臉,神色卻已經(jīng)有了一些不自在:“沈大人,老夫今年都六十了,前段時間早已上書致仕,馬上便要告老還鄉(xiāng),近幾個月也一直忙于事務的交接,哪里有時間……”

沈寒溪嗤笑一聲打斷他:“嚴大人倒是撇得干凈。說開了,還不是同周子澄一樣,想要明哲保身,寧肯釀成一樁冤案,也不愿給自己惹一身腥。”

這幾句話讓嚴世寧的身子晃了晃,終于不再有適才的從容。

沈寒溪仍是懶散的語調(diào):“沈某剛到大理寺時,便聽說過嚴大人的名字,二十多年前,有樁案子涉及到東宮,大理寺和刑部皆要息事寧人,只有大人您死也不肯讓步,最終被構(gòu)陷離京,那時的嚴大人,是多么剛正不阿。”

他說著,唇角露出一個輕慢的笑意:“當年的嚴大人,不是最痛恨那些息事寧人之輩嗎?可是如今,嚴大人與這樣的人,又有何區(qū)別?你適才說到體面,你又憑什么讓本官給你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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