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乖乖等我
一隊鐵騎自陵安城出發,以極快的速度向北而去。馬蹄翻飛,在身后揚起陣陣塵土。
承武王自然也知道,自己此舉有多出格,但徐沅生死未卜,他顧不得那些所謂的后果。
只能先斬后奏,回來再向天子請罪了。
宋然獲悉這件事,已經是三日后,偶然聽到宮女閑聊,才知道徐沅竟遭遇如此劫難。她第一反應也是為徐沅擔心,但想到她足智多謀,未必不能保全自己。倒是承武王,有一些過于莽撞了。
她略一晃神,目光重新落回到手中的經書上,接著適才停頓的地方念下去,剛念了兩句,便聽到軟榻上的人懶懶道:“如此心不在焉的,今日便念到此處吧!
見老婦人伸出手來,忙上前將她攙扶起來。
太皇太后坐起后,看向身畔姑娘:“一直悶在屋子里,怪沒精神的,陪哀家到花園中走走,這幾日,正好賞石榴花!
一老一少慢慢行在御花園中,有宮人在身后舉著絹里青紗的窄檐傘,以遮蔽日色。
“哀家可是有幾日,沒見到天子的人影了!
“圣上日理萬機,沒到老祖宗這里請安,應當是忙于國務,抽不出身來。”
“哀家并不是怪罪他不來請安,天下大業以艱難得之,必當以艱難守之,天子如此勤勉,哀家自是欣慰。哀家是怕你,怪天子這幾日疏忽了你!
宋然頓了頓,道:“臣女不過是仁壽宮中微不足道的客人,豈敢對圣上有怨言!
太皇太后聽出她語氣里的生分,停下腳步:“哀家已讓人擇一個吉日,到云州去向定遠侯求親,你將來會是六宮的主母,何談微不足道?”說罷,便又自說自話,“天子這幾日宵衣旰食,這個時辰,只怕又忘了午膳。你帶些吃食去,到紫極殿瞧上一眼!
“臣女……”
“少微,你母親可比你聽話得多!
太皇太后的命令,她不敢忤逆,只得讓宮人帶了些膳食,朝紫極殿的方向去。本欲將東西交給天子身邊伺候的內臣便離去,可身后跟著的趙公公卻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她的一舉一動他都要匯報給太皇太后,自是容不得她此時打退堂鼓。
她硬著頭皮對紫極殿上當值的小太監道明來由,立在原地等他通傳。很快,那小太監便返回,恭敬道:“墨姑娘,圣上請你進去!
她深吸一口氣,舉步行入殿內。
男子放下手中奏折,喚她:“少微!
她身穿天青色的羅衫,眉目標致?吹剿乃查g,疲勞便一掃而空。聽她稟明來意,他繞過桌案,極自然地拉住她的手:“你若不來,朕又忘了吃飯這一茬,正好,陪朕一起吃!
她試著將手抽了抽,卻沒能抽回。
他看上去文弱,力氣卻不小,她只得陪他坐下,卻全程垂著頭,并不說話。她面龐干凈秀氣,身上沒有任何雕琢偽飾,整個人如一件上等的瓷器,含蓄素凈,卻又質地堅硬。
天子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許久,放下玉箸,對她道:“朕有樣東西給你!
說著,起身行到一旁,找到一個嵌了螺鈿的黑色漆盒,遞給她道:“打開看看。”
她怔了片刻,將盒子打開,只見里面是一把折扇,墨竹為骨,淺色的箋紙面,雙面都有題字。這種箋紙面的折扇極易脆裂,不知費多少功夫、耗多少時間,方成這一把,再看那上面的題字和落款,竟是天子的御筆。
“圣上為何……送我這份禮物?”
“朕那日急于求成,嚇到了你,此扇便算作朕賠禮道歉。首飾珍玩,朕怕入不了你的眼,思慮再三,便題了個扇面!彼穆曇魷睾停拐\道,“少微,朕這幾日想了許多,朕既然為王,便注定不能純粹地愛你,即便將來你為皇后,朕的許多決定,也終將是經過了許多權衡之后的決定。朕此時心悅于你,可是將來變數萬千,朕不敢輕易承諾!
他極輕地嘆了一聲,又道:“這把折扇上蓋有朕的玉印,你可以用它來換朕一諾,除了讓朕放你走,什么要求都可以。朕希望你將此扇珍藏,最好永遠,都不要用上!
扇,散也,他對她所有純粹的愛,或許都已經在這個折扇里。
她需要用此扇來求他允諾的局面,一定會是一個僵局。他不知那會是一個什么樣的僵局,也許到那時,他早已忘記了自己此時的心情,但至少,現在的他希望自己在那個時候,能想到今日做下的這個承諾,以及他此刻對她不摻雜任何雜念的愛意。
她的視線低垂,他無法透過那濃密的睫毛,窺見她的神情,但她低微的聲音卻泄露了她的情緒:“臣女何德何能。”
他的心被她這充滿愧疚的語氣扯了一下,深黯的光在眼中流轉,緩緩隱沒至琥珀色的瞳底:“在朕的眼中,你哪里都很好。”坐回桌畔,淡淡道,“回去吧,朕還有奏章要看。”
宋然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她走后一盞茶的功夫,年輕的帝王發現,自己手中雖握著折子,卻沒看進去半個字……
宋然回到仁壽宮,往椒陽殿去的路上,有一名公公迎面而來,先將她身后的趙公公拉到一邊,低聲道:“尚衣局那個新來的小宮女,姓方的,是不是你的對食?前段日子丟了件珍珠袍,適才在她那里找到了!
那趙公公聞言,立刻變了臉色:“有這事兒?那孩子膽子小,不可能干出這種掉腦袋的事兒,指不定便是為誰背了鍋了,咱家得去看看!
說罷,便急匆匆地向宋然告了個假,往尚衣局的方向去了。
盜竊宮中財物不是件小事,弄不好便要被打死,那趙公公聽說自己的對食出了這倒霉事兒,自然要急著去看情況。
報信的公公見他走遠了,四下環視一番,見沒別人,才轉向宋然:“墨姑娘,奴才替沈大人帶一句話!庇謮旱吐曇舻溃按颂幉槐,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宋然聽他說是替沈寒溪帶話,心口不禁跳了跳,但還是謹慎地問道:“不知公公是?”
“奴才是尚寶監的掌司太監,這些年全虧了沈大人提攜,才有了奴才的今日!
他引著宋然來到尚寶監內的一處司房,打開房門,道:“此處是奴才的辦事房,不會有閑雜人過來,墨姑娘請進吧!
宋然一進去,便聽到身后房門關閉的聲音。她的心登時一提,霎時后悔不已。
自己實在是過于輕信于人,萬一他不是沈云的人呢……
她被這個念頭嚇得臉都白了,慌忙要往外逃,不等碰到房門,身子就被卷入一個懷中,她脫口便要喊叫,卻有一只手從身后伸來,將她的嘴覆上,止住了她的驚慌:“少微,是我!
她適才過于驚恐,聽到這個聲音,才平復下來。
從他懷中回頭,驚道:“大人,你怎么來了?”
見他身上是一件青素色圓領袍,頭戴一頂真青縐紗的官帽,神色微頓,下一刻便“噗嗤”笑了出來。
堂堂廷衛司總指揮使,此時竟是一副內監的打扮。
他眼中寫滿不悅:“本官為了見你,連體面都不顧了,你竟還笑?”
她看著他,彎彎的眼睛里盛滿笑意:“大人又為我受委屈了!
他挑起眉梢:“你明白就好,日后記得加倍還給我。”
她環住他的腰,抬頭靠近,纖長的眼睫幾乎要碰到他的臉,要吻上他也只需彈指的功夫,他卻連這極短的瞬息都等不及,主動朝她壓了下來,吻在了那柔軟的嘴唇上。
她的吻仍舊青澀,卻少了剛同他在一起時的遲疑和克制,多了一些堅定和奮不顧身。
見到他的那一刻,仿佛一點火星輕輕掉落,瞬間點燃了她體內的所有火焰。
她真希望,此時能夠延續到天長地久。
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依依不舍地與他分開:“大人,我不想留在宮里!睂㈩^埋在他胸前,語聲近乎懇求,“帶我走,好不好!
他緩緩將她擁緊,聲音似乎有些沙啞,低低道:“給我一些時間!
她的手扯住他的衣袖,無意識地攥緊了:“我們可以離開陵安,到一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天下之大,總歸會有我們的容身之所!彼銎鹉榿砜戳怂谎郏主鋈坏卮瓜铝搜劢,“你……便當我是在說笑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朝廷放過他們,墨家的暗門,也總有一日會找上門來。他們無論逃到何處,大抵都不能安生……
何況,他是京師炙手可熱的權臣,無人敢攖其鋒芒,要他放棄這榮華富貴和滔天權勢,與她私奔,是她過于自私了。
低垂著的頭,卻被一雙手給捧了起來。
眼前的人如一尊完美無瑕的雕刻,被長長的睫毛的陰影覆蓋的眼底,有不可一世的狂妄和令人畏懼的寒意:“本官要得到你,何必非要放棄一切?”
她的眼睛微微張大了,神色有些僵硬:“沈云,你……莫不是想……”
停留在舌尖的兩個音節,怎么也發不出來。
他在她憂慮的視線中,慢條斯理道:“宮里有我的人,會保證你的安全,你只需乖乖等著我就是,其他的,不要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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