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因為不甘心,所以活著
這世上的圣殿,大體有兩座。
一座是公認的,位于圣人高原上的那一座,里面的圣人石壁記載著浩瀚如煙的上古文明。
還有一座,則是不公認的。
就是遠北地區一座山頭上,荒人們的精神圣地。
據說里面的石壁上,也有先賢們鐫刻下的文化瑰寶。
但圣人高原上的圣人石壁上,刻的是對上古過往的記錄。
而這座“不公認”的圣殿石壁上,刻的則是對未來的預測!
加上這些荒人們的文化遺產,因此自古以來,這座不公認的圣殿,以及殿內石壁的內容,一向被世人視作異端!
那些對未來的預測,全是胡說八道、一派胡言!
因此,當威遠侯聽到懸崖對面的荒人提及遠北圣殿對未來災難的預測,當即就顯得不以為然,澹澹道:“不好意思哈,你們遠北的那座圣殿,我大景這邊不太熟悉,我們大景子民信奉的是圣人高地上的那座,大家信仰不同,各自尊重一下哈。”
那些荒人們盡皆面露不滿之色。
為首的那個男子卻仍然試圖改變威遠侯的信仰:“威遠侯大人,圣人高地的那座圣殿石壁上,記載的全是過往,可往事就跟河水一樣,流過去了就過去了,沒必要念念不忘。而我們遠北的圣殿石壁上,是先賢們對于未來的預測,可以指引大家追尋幸福、躲避災劫,這才是最實在有用的。”
“就像前不久的熒惑守心星象,我們圣殿石壁上早就記錄,還記錄了這次北國的戰事,大景東部的民變叛亂,以及你們東宮太子……”
“閉嘴!”
威遠侯勐然喝道:“我大景,天命所在。我大景的圣上和太子,天命之代表。豈容你一個荒人指摘非議,你若還敢在我面前放肆多嘴,我現在就將你們的人頭留在落神山!”
威赫氣勢鋪天蓋地的籠罩住了這些荒人,令他們一時間膽顫心驚,也真切認知到了這位大景戰神的無上修為!
“另外,我奉勸你們,若是不想招惹滅族之禍,最好今晚就卷鋪蓋回你們的遠北,或者你們可以掉頭去打東宋,但要敢接近我大景的疆土,哪怕一厘一毫,我都誓要將你們荒人的頭顱砍盡殺絕!”威遠侯的話中殺機凜然。
那些荒人承受著威壓,卻沒有露出膽怯。
“讓我們撤回遠北是絕對不可能的!回去就是死路一條!我們必須要活下去!”
“對,我們要為我們的家人,還有無數的荒人,探索搏殺出一條生路,誰都休想阻攔我們!”
“你們大景富有天下,衣食無憂。可曾想過我們在遠北過的是什么日子?你們不憐憫也就算了,還想將我們趕盡殺絕!”
“荒人誓死不退縮!荒人誓死要飯吃!荒人誓死要衣穿!荒人誓死闖活路!”
一聽荒人們把口號都喊出來了,威遠侯冷笑道:“看樣子是沒什么好談的了,那我們在戰場上再講道理吧。”….至于荒人的苦衷理由,他根本沒當一回事。
誰不是為了活著?
而眼下,他對荒人即便只給予微不足道的憐憫,那反過來,都是對他麾下將士以及大景子民的殘忍!
作為大景的將軍,他的職責就一個:保家衛國!
那個為首的荒人喊道:“威遠侯大人,不敬上天,不信圣殿,會遭到報應的!”
威遠侯一只手摸到了腰間的佩劍,寒聲道:“馬上滾下山,否則我讓你們的人頭先滾下去!”
荒人們嚴陣以待。
威遠侯正要出手,突然耳朵一動,疾速扭頭,看向了北面的天際線!
只見浩浩蕩蕩的劍氣正朝著他撲面疾射而來!
威遠侯躲無可躲,連忙筑起意象結界,并揮起佩劍,連續打出兩道劍氣!
這兩道劍氣飛馳出去,和那一堆劍氣撞擊在一塊,在空中形成轟烈剛勐的爆炸力,震得落神山脈也不禁地動山搖。
那一刻,黑夜幾乎亮如白晝!
威遠侯卓然而立,凝視著煙塵隨風散去,目光聚焦在了前面一個身姿飄逸的男子。
這男子的五官長得很俊美,唯獨很可惜,左臉上有一條觸目驚心的疤痕,猶如蜈蚣。
而他的背上,還背著一個碩大的劍匣子,看似笨重,卻絲毫不影響他在半空中漂移的身姿。
直到他站在了一座山峰之上,威遠侯沉聲道:“何太柏!”
何太柏,當代劍圣,距離圣人最近的那個人!
“別來無恙啊,威遠侯。”何太柏輕笑道:“當初北境一別,迄今已有十年,你的修為更進一步了,應該距離武道二品也不遠了。”
威遠侯卻沒有寒暄的意思,質問道:“你投靠了東宋?”
何太柏搖頭道:“我只站在真理那一邊。”
“那你是覺得,當今天下的真理,掌握在東宋的手里了?”威遠侯的眼中彌漫起一層殺意和警惕,乃至凝重。
劍圣何太柏的入局,大出他的意料,這對他以及大景朝廷,都是一個不小的噩耗!
“也不是。”何太柏繼續搖頭,道:“我只能說,這次真理沒有在大景的這一邊。”
“你憑什么這么說?”威遠侯沉聲道。
“老天爺這么說的。”何太柏指了指上頭。
“一派胡言!”威遠侯嗤之以鼻道。
“這是很顯而易見的,如果天命真理在大景那一邊,最近大景就不會連續出現天災人禍、內憂外患了,威遠侯,你得承認這是老天爺對大景的警示和懲罰。”何太柏一本正經的說道,像是在跟人談論十分嚴肅的學術問題。
“還有,你的太子殿下,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了,你何不接受事實、承認事實、順應事實呢?”
“放屁!”
威遠侯怒斥道:“何太柏,你到底想做什么?”….“順應天命。”何太柏理直氣壯地道。
“你助紂為虐,站在大景的對立面,是代表整座太華山都意圖反叛,和大景朝廷作對了嘛。”威遠侯寒聲道。
太華山,位于大景境內,北涼的地界上。
牧歌之前就在太華山上修行。
“我只代表我個人,與太華山無關,你可以把我的行為,理解為我想不開了。”何太柏很懇切地道:“我必須得做到想開,才有機會領悟至圣的奧秘。”
威遠侯大約明白了何太柏的意圖。
何太柏可能是感應到了成為圣人的機緣!
這個機緣,就是何太柏一直掛在嘴邊的順應天命!
更準確的說,何太柏認為,天命就是大景的倒霉日子要來了!
只要他順應天命,加速大景的倒霉日子,那他就有機會窺破天道,晉升圣人!
“放屁!何太柏!你要是腦袋抽風了,就趕緊滾回太華山,少在這里說些子虛烏有的東西!”威遠侯怒斥道。
“說了你又不信,那沒辦法,只好讓你見識一下真理了。”
何太柏手掐法訣,背上的劍匣子突然打開了一角,飛出來一柄白色如雪的長劍!
神兵,陽春白雪!
威遠侯則將佩劍插回到劍鞘里,拔出了背上的長刀。
“讓我領教一下,當世劍圣究竟來到了什么水平。”
威遠侯渾身的意象迅速拔高。
正當大戰一觸即發,這時,下方傳來了劇烈的震響。
威遠侯的眼角一斜,微微抽搐了一下。
在黑幕之中,地平線的盡頭,一支浩浩蕩蕩的軍隊正奔襲而來。
一場鏖戰即將到來。
而在戰場之上的天穹,仿佛裂開了一角,好似有天人在俯瞰這一片修羅場。
……
“這次看清楚了嗎?”
遠北那座圣殿的門口,儒夫子望著即將發生的戰役,又看了眼破裂的天穹,道:“你說你想趁著天塌的那一瞬間,看看一切的真相,現在天快塌了,你看出什么了嗎?”
余閑還躺在地上,四仰八叉,望著天幕。
半晌后,他低聲道:“我只看到,老天爺似乎在發笑。”
“發笑?”儒夫子微微一怔,隨即似乎來了些興致,“為何這么說?”
“因為老天爺創造萬千生靈,為的不就是尋開心嘛。”余閑枕在雪地里,凝視著深不可測的浩瀚夜空:“就好比我們在下棋,老天爺何嘗不是在下一盤大棋,而萬千生靈,全是天道這盤大棋盤上的棋子罷了,棋子打得越激烈,老天爺也越開心。”
儒夫子沉思了一下,微微頷首:“你這么說,倒也有些道理。”
“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這時,道夫子的聲音從夜空中飄了過來。
“現在是我的時間,你跑出來湊什么熱鬧?”儒夫子沒好氣道。
“你還好意思說,我惜才,很痛快的讓人過了這一關。你倒好,非拖著人家一起研究大道理,滿足你的私欲。”道夫子嗤笑道。….“我和他研究出大道理了,他也能從中獲益匪淺。”儒夫子解釋道。
“拉倒吧,你覺得他會對想明白這些大道理有興趣?”道夫子問余閑:“無缺,你此刻看出了天道在發笑,你當如何?是準備繼續和儒夫子探討鉆研呢,還是去做點什么實際的呢?”
余閑看著懸浮在天空里的那個影像,父親威遠侯正和劍圣何太柏在落神山上打得難解難分、天崩地裂。
還有在他們下面,大景軍隊,也正列隊迎擊著奔襲而來的東宋和荒人聯軍!
沉默許久,余閑回道:“我想去阻止老天爺的發笑。”
“這就很難了。”儒夫子喃喃道:“按照你的見解,老天爺以生靈之間的自相殘殺為樂趣,你要阻止老天爺發笑,那就得破壞他的樂趣,也就是阻止這場戰役……這點連你父親都做不到,你一個黃口小兒,拿什么去忤逆老天爺的安排?”
“我若是做不到,你們同樣也是如此。”余閑冷笑道:“我是黃口小兒,人微言輕。而你們幾個,卻是站在人族巔峰之上的圣人,苦修一生、行走天下,結果到頭來仍只是老天爺這個棋盤上的棋子,怎么都擺脫不了這般宿命。上綱上線的說,你們的遭遇比我更荒誕可笑!”
儒夫子愣了一下,臉上竟露出了一絲蕭瑟和頹然。
而道夫子從天空上飄來的聲音則泛起了滄桑的笑意。
“無缺這話說得誅心啊,不過卻是戳到了我們幾人的命脈死穴。”道夫子朗聲道:“他說得不錯,我們幾個超脫世俗、至圣追理,為的不就是擺脫天道的束縛嘛。結果到頭來,能做的事情,卻和無缺能做的相差無幾,豈不是說明我們這一生都在做無用功嘛。”
儒夫子悠悠嘆了一息,道:“這一生,原來大多是徒勞。”
“可是,我有一點還勝過你們。”余閑咬牙道:“我仍不甘心!”
言畢。
那破裂的天空縫隙中,隱約有一道流光閃現!
儒夫子凝視著他,回想起他之前說的那番話。
“可即便躺平,我也不愿再讓這天遮蔽了我的眼睛了!”
儒夫子忽然笑了,笑得會心又舒心,頷首道:“那好,老夫就成全你的不甘心。”
他一甩袍袖,甩出了一道白芒,落進了余閑的身體內。
原本,余閑剛剛因為托住崩塌的天空而使得精疲力盡。
如今被這股白芒匯入身體里,就猶如一股溫煦的能量灌輸進來,滋養了身體皮肉、內臟、骨骼和精神氣血,乃至靈魂深處!
他的手指又開始能動了,一切都會恢復,甚至有一股更龐大的詭異力量正在滋生……
“我也成全小友的不甘心。”
伴隨著道夫子的聲音,一股青光從天空中落下,也落進了余閑的身體里。81zw.??m
那股詭異的力量滋生得更迅勐了。
余閑得以從雪地里翻身坐了起來。
并且他背后的太斗劍在激烈戰栗著。
“小友的不甘心,亦是我的不甘心。”
“還有我,為這不甘心,再做點什么吧。”
冷不丁的,天空深處再度傳來了兩道聲音,分別是法夫子和武夫子!
于是下一刻,又有一道灰色光芒和黑色光芒從天空落下,落進了余閑的身體內。
余閑嘗試著活動筋骨手腳,他覺得那股力量在體內積蓄,越來越快,越來越旺,猶如太陽升起!
“人果然只有不甘心,才能夠活下去啊……”余閑呢喃道,忽然就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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