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杵著拐杖步履蹣跚地走了出去。

我和黎語兒都還沒搞清楚狀況，于是趕緊起身跟了出去。

“老爺子，您先別激動，我們就是來做專訪的，聽說城寨以前發生過大事，所以就想問問，寫個報道出去。”

“我說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們給我滾，我這里不歡迎你們！”

老爺子憤怒地舉起拐棍作勢要打人。

我生怕他這年紀一激動就會出事，連忙說道：“好好好，老爺子我們走，您別激動，我們走就是，打擾了。”

老爺子喘著粗氣，我拉著黎語兒就往外走。

“真走嗎師傅。”黎語兒小聲問我。

“老爺子反應太大了，恐怕這件事沒這么簡單，既然來了就必須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況，等他氣消了再說。”

我走出去將大門關上。

老爺子側著頭聽了好半天，確定我們走了后，才拄著拐杖回了屋。

到了晚上，我和黎語兒又來到了老爺子住的地方。

房子里的燈還沒有關，顯然老爺子還沒有睡。

我順著門縫看了進去，見老爺子蹲在遺像下面，朝沒有火的鐵盆里扔著紙錢，就連香爐上的供香都沒有點燃。

“兒啊....爸來看你了，也不知道你在下面過得好不好，今天是你的忌日，這些錢拿著在下面好好的，別亂花，今天又有兩個城里人過來了，他們也是來問城寨的事，沒想到二十年了，這件事還沒有過去，不過我也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過不了多久我就下去找你們，你一定要跟你媽說，在下面等我，下輩子我補償你們……”

老爺子將手里最后的紙錢扔了進去，隨后走過來打開門。

我趕緊和黎語兒躲到一邊，沒承想老爺子忽然開口說：“進來吧，外面冷。”

老爺子轉身，我走進去疑惑地問：“老爺子，您怎么知道我們來了？”

“哼。”老爺子側著頭說：“我雖然眼睛瞎了，但耳朵還能聽見，真當我不知道你們是翻墻進來的？”

我不免尷尬一笑說：“老爺子，您這燒紙為什么不點火呢。”

“火能帶來希望，同時也能殺人，你們根本不是什么記者，也不是來專訪的，為什么要打聽大泗城寨。”老爺子扶著拐杖問道。

“爺爺您別激動，我們確實不是記者，來這邊找您也是經過長輩指點，您能跟我們說說當年城寨發生了什么嗎。”黎語兒乖乖地給老爺子倒水。

老爺子忽然笑了起來，指著黎語兒說：“還是小姑娘懂事。”

我和黎語兒同時尷尬一笑，老爺子接著說：“這二十年里曾經不止一次有人來找過我，就因為我是當年的幸存者……”

“幸存者？”黎語兒不解地問：“爺爺，當年城寨到底發生了什么呀。”

老爺子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大泗城寨曾經是一個生活安逸，幾乎不與外界接觸的地方，里面的人相互幫襯，今天這家有喪事全寨的人來幫，明天那家娶媳婦全寨的人一起張羅，從來沒有勾心斗角的生活，可是這種日子持續了沒多久。”

“一天深夜，寨子突然被一聲尖叫打破了寧靜，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幾乎席卷了整個寨子，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火勢已經蔓延到了三樓，那火把門燒得通紅，人們沒有防火意識，只能拍打著窗戶大喊救命，最后被困在房子里給活活燒死了。”

老爺子聲音越來越沉，似乎回想起這些讓他非常傷心。

聯想到昨晚死人樓有發生過火災的跡象，再結合老爺子這番話，能想到當年的大火有多么無情，全寨幾乎沒有一處是完整的。

“那場大火像是發了瘋一樣，被風吹的四處亂竄，肆無忌憚地吞噬著一切，包括人命，我想救人，可是我的兒子卻不見了，等我找到他的時候，他躺在熊熊大火中，旁邊是他媽留給他的布娃娃。”

“我拼了命的想去救他，最后眼睛被火灼瞎，那場大火足足持續了一個晚上，哭喊聲鋪天蓋地，我們卻無能為力，等第二天救援隊才趕過來把火撲滅，抬走了一具又一具的尸體，而我的孩子始終沒有找到，連尸骨都沒有，他們說是天氣干燥引起了柴火自燃。”

“從那之后，寨子里幸存的人都走了，永遠離開的離開，換地方繼續生存的生存，幾年后，大泗城寨被拆除，我曾經回去過，雖然城寨沒了，可我還是能聽見那天晚上的慘叫聲，凄慘無力，所以我害怕火，害怕又會像當年一樣。”

老爺子搖頭嘆氣，我們沉默著誰都沒說話。

黎語兒想了想開口問：“爺爺，您還記得那些幸存者叫什么嗎，有聯系過他們嗎。”

老爺子搖搖頭說：“忘了……時間過得太快，我只記得鄰居家的孩子也活了下來，好像叫方蓉，那時候她八歲，是個惹人喜歡的小丫頭。”

聽到這個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昨天那個死去的孕婦也叫方蓉。

按照時間線，大泗城寨的火災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如果當時這個方蓉是八歲，算上今年，她剛好二十八，而且程隊跟我說的年齡也是二十八。

想到這，我心里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馬上拿起手機給蘇云裳發了條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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