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情況很不好，心率和血壓都下降的厲害。我剛剛給他用了腎上腺素，一時半會不會有危險。但他發燒太嚴重了，快到40度了。”
  葉星瑤光是聽到前幾個字就已經屏住了呼吸，眼睛盯著靳然一眨都不眨，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他會有危險嗎！”可是他明明只是喝了酒......明明就是一點點胃出血......明明現在還好好的躺著。她無法控制的眼淚唰的流了出來。
  靳然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虛弱的顧宇辰。
  “但愿不會。”
  這是靳然第一次感到沒有把握。他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手術，什么樣的病人他都有信心把其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但這次他遲疑了。他第一次覺得面對顧宇辰他竟然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是第一次這么不自信和緊張。
  “你不用太擔心。剛剛用了藥他已經恢復了一點了。只是今晚可能要辛苦一下你了。”靳然看出這女孩的焦急，安慰道。
  “我現在先給他上止痛和止血。你先幫我拿濕毛巾來。”
  靳然太熟悉顧宇辰的身體了。他胃病發作時極易引發高燒，高燒又會刺激胃部神經更加疼痛。所以每次靳然給他用藥都很難抉擇。因為保險起見最快速的退燒方法就是輸退燒藥，但退燒藥對胃黏膜的刺激太大了，每次都是給他痛上加痛，但也不能放任體溫持續升高不管。
  葉星瑤很快的將毛巾拿來。
  只見靳然把被子掀開，將顧宇辰的衣服完全脫下。光著的上半身完全印落在葉星瑤的眼里。
  她害羞的撲紅了耳朵。
  靳然把醫用酒精倒在毛巾上，從額頭處往下，順著耳側，脖頸，鎖骨，手臂，胸脯，腰側，腹部一遍一遍給他擦拭。
  葉星瑤看著他粗笨的手法，實在是看不下去。小聲張了張口：
  “要不...我來吧...”
  “那好，我來盯著他數據。”隨后拿出了一個微型小設備，設備上連著幾根線，末端是帶磁乳膠貼。他沾了點水凝膠貼在他心臟附近幾個位置。
  葉星瑤用毛巾輕輕擦拭他的身體，顧宇辰仿佛感受到了皮膚冰涼，難耐的扭了扭頭，把眉皺緊。手也不安分的動了起來，想阻擋冰冷的擦拭。
  “別亂動。”葉星瑤語氣溫柔又柔和的說道。
  靳然竟在此時磕起了二人，挑眉看了一下葉星瑤又看了眼床上臉色發白的顧宇辰，嘴角向上揚了揚。又突然發覺得現在不是磕糖的時候，連忙收斂了一下表情。
  “冷...”顧宇辰眉間緊皺，喘著氣息，微弱的發出了一個字。
  “你發燒了，忍耐一下，好不好。”葉星瑤湊近了點顧宇辰的耳朵，聲音綿小。
  “......”
  顧宇辰忍的極其辛苦，本就高燒到全身惡寒冰冷，裹著被子都微微打顫，現卻是上身直接暴露在空氣中，還用冰涼的酒精不斷擦拭。剛剛本來意識抽離下沉快要昏迷，疼痛感遠離了許多，可現在胃部突然受到寒冷的刺激，像神經開始蘇醒般又活躍了起來。猛烈的抽痛讓他臉色瞬間又青白了幾分。他胸腔輕喘著的氣息肉眼可見的一起一伏，頻率也加快了些許。仿佛在忍受極刑一般痛苦不堪。
  他努力想睜開眼看清周圍，卻因為一陣一陣的疼痛和眩暈導致眼前籠罩著一層撥不開的黑霧。
  “冷......疼......”
  虛弱的聲音傳來。他費力的舉起胳膊在空中虛晃著搖了搖，想阻止葉星瑤的手繼續擦拭，卻始終沒碰到又無力的絕望般垂下。讓葉星瑤揪心一震。
  靳然也實在不忍心看他這副模樣，無奈的看了看時間。說：
  “先這樣吧。等等止痛藥起點效果后直接上退燒。”
  葉星瑤幫他蓋好被子，一只手卻還在被子下。她輕撫在他胃上，看著他忍痛緊皺的眉眼，也跟著皺了起來。因為手下那器官實在是冰冷抽動的厲害，冰到她僅是摸上去都感覺刺冷。
  腎上腺素已完全起了作用。靳然看著儀器上恢復正常的體征數據，終于松了口氣放松了神經。
  “他現在沒事了。不過等這瓶藥水輸完就必須輸退燒藥了。再這么燒下去會燒出問題的。”靳然看了眼藥瓶剩余的量，低頭對了下時間，就知趣的徑直走出了房間去客廳了。
  要不是救命要緊，他才不惜得當這電燈泡。
  葉星瑤聽了靳然說他沒事，瞬間明朗了。低頭看著眼下虛弱無力的顧宇辰，又覺得自己今天是多么可笑。
  自己興沖沖來參加展會結果作品得了倒一，還莫名其妙被拉去吃日料結果夾在季言和顧宇辰中間，送顧宇辰回酒店的路上差點被他搶方向盤讓車撞欄桿出車禍，現在又因顧宇辰一晚上一會流淚一會高興。她是知道自己被顧宇辰這張妖惑的臉俘獲了的，但又不敢承認。因為她知道自己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也不可能會和他有瓜葛。他們本就差距懸殊。
  想到這里，又驀然有些失落。
  “呃啊......嗯......”顧宇辰的一聲痛吟拉回了葉星瑤的思緒。

  “很痛嗎...已經在打止痛藥了，應該馬上就不痛了。”
  怎么可能會不痛。顧宇辰平時拿藥當飯吃，一粒劑量的藥他要吃四五粒才能有作用，身體早就已經對麻醉止痛類藥品有了抗藥性。靳然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也不能由著性子給他加大止痛分量，如此只會變本加厲產讓他產生更大耐藥性。真到用麻醉的時候就麻煩了。
  二十分鐘后，眼看著這瓶藥水快結束了，靳然準時的進來。
  他量了下顧宇辰的體溫，看到并未降低不說還反而增高了一些，神色變的凝重了些。擔心他現在的狀態根本受不住退燒藥的刺激。
  雖是擔心，但還是麻利的配好了退燒藥。他遲疑了一下，順便加推了一支淺量的鎮定劑進去。
  “現在是39.8度，大概一小時輸完。這藥有刺激性，他不能輸太快，快輸完我會進來拔針的。”
  “我先去沙發，他就先麻煩你照看了。要是有情況立馬叫我。”
  “記住不要讓他按壓胃部，揉也不行。”
  “明早之前都不要讓他喝水，實在渴的話，只能喝一小口。”
  靳然安頓了一堆。像平時剛從手術室里出來囑咐家屬注意事項那般。
  “好的，我會看好他的。”
  葉星瑤又幫顧宇辰把被子蓋緊了點，把他打著點滴的手也放在被子下，又把輸液的那塊被子抓起來懸空了點，怕壓到針頭。
  可只過了不到十分鐘，眼下的人就又開始不安分起來。
  他微張了張眼，迷離的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葉星瑤。身體難受的動了動，打著點滴的手剛要舉起想按住痛處，就被葉星瑤抓住攔下。
  “小心點，在輸液呢。”
  床上的人顯然并不滿意，伸了伸手要動另一個胳膊。
  “顧宇辰，不能按的。別亂動好不好。”葉星瑤眼疾手快的又拿下他另一只手。
  “嗯呃......疼......”
  顧宇辰無助的看著葉星瑤，祈求一樣的眼神，想要得到允許。
  “不可以的，你現在胃內有出血點，不能按的。”葉星瑤心疼的說道。
  她此刻只恨自己為什么白天吃飯的時候沒有阻止他喝酒，為什么要眼睜睜看著他逞強，為什么他把牛奶給她推回來后就氣的沒再管他。明明自己知道他才胃出血不能喝酒，還看著季言一杯一杯給他敬酒也沒有阻止一句。
  懊惱和愧疚一起涌上心頭。好像他變成這樣都是她造成的一般，將過錯全攬給了自己。
  “葉...星瑤......”
  顧宇辰無力的喊著她名字。聽的她心頭一動。
  “輸...的...什么...藥...”
  “退燒藥。你發燒39.8了。”
  顧宇辰聽到后忍耐了幾個氣息未說話，像早就猜到了一樣。他把頭瞥向另一邊，費力的咽了咽口水，想努力壓制嘴里蔓延已久的鐵銹味。
  又忍了幾個氣息，顧宇辰不耐煩的左右動了動頭。剛想要抬起胳膊就被葉星瑤擋住，
  “安分一點！”葉星瑤看著顧宇辰吼道。
  吼完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畢竟他現在承受的巨大的疼痛。又放輕聲音說：
  “馬上就輸好了...就堅持一下....好不好...”
  顧宇辰閉眼喘著氣沒有說話。
  葉星瑤不禁疑惑，不是已經輸了止痛藥了嗎，怎么一點效果都沒有。
  又強忍了幾分鐘，顧宇辰突然緊緊咬住下唇狠狠用力，嘴唇立馬滲出血來。
  “呃啊......嗯......呃嗯......”強烈的痛感終于把他擊垮，痛哼隨口而出。
  他突然不知道哪里的力氣，在葉星瑤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伸出左手把右手上扎的著針頭胡亂用力一拔，右手的針孔處瞬間開始往外冒血。
  “顧宇辰！！！你在干什么！！！”
  “靳然！！靳然！！”
  靳然聞聲趕緊幾個箭步沖進來。看到眼前的場景瞬間面色嚴肅。
  他沒想到顧宇辰的耐藥性竟然如此大。打了止痛和鎮定都壓不住一個退燒藥。不禁心里開始擔心起來，覺得事情不簡單。
  “顧宇辰！放松！放松！聽到沒！”靳然用力壓著他的手不讓他按壓胃部。
  可顧宇辰不知哪里的來的力氣，反抗的力道特別大。臉上瞬間汗如雨下，呼吸急促，全身無法自制的顫抖。
  突然一股腥甜夾雜著濃重的鐵銹味，向喉嚨處不斷涌上來。
  他嗆咳了幾下，從嘴角嘔出鮮紅的液體。
  把眼前的兩人都驚的愣了神。
  “送醫院！快！”靳然竭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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