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然面色冷凝的看著顧宇辰，而后轉身對葉星瑤認真囑咐：
  “你關注一下他的狀態，如果不行的話，先上止痛泵，讓他好好休息兩天。”
  “止痛泵一般是術后重創用來鎮痛用的，但是他現在身體太虛弱了，不能再接受強烈疼痛刺激了，必須要先緩幾天。”
  “待會上退燒后，你看一下他，如果忍不了的話就立馬告訴我上止痛泵。這樣可以防止他發生強烈的應激反應。不過如果真的用到止痛泵，要盡量讓他小心翻身，以免讓導管脫落。”
  葉星瑤愣了一瞬。
  她不曾聽說過什么止痛泵，只知道止痛藥。她忽然覺得顧宇辰是不是真的嚴重了許多，竟然要用到術后藥物。
  而且，靳然不是說過他麻醉鎮痛類的藥物耐藥性極強嗎，怎么就突然上止痛泵了。
  葉星瑤帶凝重的疑問，眼神心疼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護士很快就配好了退燒藥，輸好液后記錄了顧宇辰體溫數據就從病房離開。
  葉星瑤坐在顧宇辰旁邊，眼神一刻也不曾從他身上離開。
  她忍不住拉著顧宇辰的手，低聲輕語：“對不起……”
  可顧宇辰微微皺了皺眉，帶著殘存的意識，用微弱的力氣把手抽了出來。他像是攢了很久力氣，才張口虛弱的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你走吧…我不用陪…”
  葉星瑤瞬間覺得自己心臟像是碎掉一般疼。
  走。
  他說走。
  他說不用她陪。
  葉星瑤全身止不住的微微顫抖，她聲帶幾近嘶啞，用著微小的聲音低聲反問：
  “走？……走去哪？”
  顧宇辰虛弱的睜開了一點眼睛，他睫毛微微顫抖著，喉結費力的動了一下，抑制著自己的情緒。而后心痛萬分的說出了兩個字：
  “都行……”
  他輕輕落下這兩個字后就閉上了眼睛，像是連自己都承受不住這兩個字帶來的分量。
  退燒藥的刺激來的很快，只不過幾分鐘，顧宇辰就已經呼吸沉重了起來，手臂止不住的微微發抖，連指尖都在顫抖。
  可他神色依然像沒打退燒藥之前一樣平靜，竟沒有一點神情變化。
  鉆心的痛感從胃部撕裂般爆發，顧宇辰覺得自己本就不太清醒的意識更加下沉了一些。可疼痛的感覺卻依然清晰，沒有絲毫減少的跡象。
  他手指緩緩動了動，想握拳分散一下痛感，可卻連捏緊手心的力氣都沒有，握了半拳后才不過兩秒又無力的松開。
  這一幕落在葉星瑤眼里，她像是心臟被什么東西擊穿了一樣，陣陣發疼。她瞬間捏著他剛剛想要握緊拳頭的手，緊緊的握了起來。
  她不會走，不論顧宇辰再用什么方式推開她，她都不會走。
  看著他到如此地步居然還在生她的氣，連一句痛哼都壓抑著不發出聲來，葉星瑤帶著淚水聲音嘶啞著輕輕對顧宇辰說：“顧宇辰……不要忍好嗎……”
  “靳然說可以用止痛泵的…我要靳然上止痛泵好不好…”
  她說話間緊緊的握著顧宇辰的手，怕他再次從她手中把手抽去。
  顧宇辰恍惚中聽到了她的話，他輕輕動了一下頭，隔了好幾秒才應聲：
  “別叫他…我不用……”
  “也...不用你......陪...”
  顧宇辰說罷就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可葉星瑤握的很緊，他根本沒有力氣掙脫。抽動了兩下后就作罷任由葉星瑤緊緊握著。
  葉星瑤緊緊握著他的手，緊張的看著他不停滑落的冷汗。顧宇辰胃有多痛，她的心就有多痛。
  她不敢想象他現在正承認著多大的痛苦，靳然說他胃痙攣且心律失常，現在又受著退燒藥的刺激，況且他胃部潰瘍出血點還沒好，這刺激會變得更加激烈。
  如此劇烈的疼痛，顧宇辰卻沒有跟她再說一聲疼，連手都沒有放在胃部。
  像是在和疼痛妥協一樣，他完全沒有了一絲抵抗。
  “顧宇辰......”
  “你別這樣好不好......”
  “求你了……”
  “我錯了...我再也不會了......”
  “我只是想聽你主動說不舒服，我不想讓你每次都自己一個人承受......”
  “我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到你明明那么痛還要裝作一副沒事的樣子，就會突然很生氣......”
  “顧宇辰...我愛你.......”
  “我擔心你......”
  全身肆虐的疼痛像巨大又無形的錐子刺穿他的身體一樣，他覺得葉星瑤的聲音好像離他越來越遠，恍惚間只聽見葉星瑤叫了一句自己名字，說她再也不會了。
  顧宇辰下沉的意識讓他腦袋里亂哄哄的，他想起剛剛回醫院路上她冷漠的語氣和冰冷的眼神，在心底苦笑了一下。而后自說自話般的用最后一點力氣吐息：
  “葉星瑤...”
  “你怎么......忍心......”
  本是一句軟綿無力的話，可就像冰錐一樣狠狠扎進了葉星瑤的心里。
  她心底瞬時抽了一下。
  是啊，她當時是怎么忍心的。
  她明明知道他發病會有多痛苦，明明知道他現在身體有多脆弱，明明知道他不能再出什么事故。
  她不許他自己作，不許他自己照看不好自己，連他多看一會文件都會著急。
  可她卻允許自己做出了在他本就疼痛萬分的時刻讓他更痛苦的事。
  她怎么忍心。連她自己都開始反問自己。
  “顧宇辰……”
  “對不起……”
  “對不起……”
  葉星瑤一遍一遍的道歉，卻看到他呼吸的頻率好像沒有剛剛那般急促，她立馬按了呼叫鈴聲。
  “靳然，止痛泵，給他止痛泵！”葉星瑤幾乎是喊了出來。
  靳然立馬進來。
  他正要給顧宇辰在另一只手臂上扎留置針，可顧宇辰忽然難耐的動了動手臂，像是反抗著一樣。
  “別……”
  “我可以……”
  顧宇辰用極致的意念撐著，不讓自己最后一點思維沉滅。他知道自己的耐藥性有多嚴重，也知道自己肯定不會短期內康復，如果這次要用止痛泵，那下次只會加倍的向他討還。
  顧宇辰費力的舉著手臂，摸索到了靳然的手腕，而后無力的抓了幾秒。
  “靳然……”
  “我可以……”
  “別……”
  這句話連靳然都覺得心底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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