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圓融大師念了聲佛號，神情悲戚，嘴里感嘆道：“生機已盡，命數到頭了。”

        這話一出，小月當即痛哭起來。

        連方青一向過不去的孟纏也連連搖頭，目光里滿是憐憫和悲戚。

        方青的年紀按照妖族的算法，其實就是個小孩子。

        算得上是英年早逝了。

        秦牧心里仿佛梗了一根刺，一下子連句場面話都說不出來，更別說是安慰了。

        “各有命數。”還是圓融大師出聲安慰了眾人

        雖然說這樣的安慰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至少讓秦牧能夠鼓起勇氣，送方青最后一程。

        此時的方青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他現在不過是一只小刺猬而已，并非人類。

        秦牧糾結了片刻，終歸是沒有把他變成人形。

        也許維持著本來面目離開，方青自己也會開心很多。

        秦牧心里清楚，生死有命，但他眼看著方青抽搐起來，還是沒能夠忍住。

        他伸手快速在空中畫出了不動冥王陣，陣法轟然落地，下一個瞬間就發出了刺眼的光芒，隨即一道青煙冒了出來。

        一黑一白兩個身影瞬間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圓融大師的神情倒還能算得上平靜，孟纏和小月都直接壓不住臉上的震驚了。

        能夠使用陣法召出鬼官的，除去秦牧，他們沒有見過第二個人。

        孟纏想問問秦牧，都已經能夠做到召出鬼官了，為什么還要向自己詢問鐘馗的長相？

        但視線觸及三魂七魄已經開始逐漸與肉體分離的方青，他忽然就失去了問話的沖動。

        小月抹著眼淚，會意了秦牧的想法，抱著懷里的方青，朝著兩位鬼官靠近。

        “秦牧，你這回是想……”白無常沒把話說完，他眉頭一挑，心里基本上確定了秦牧找他出來做什么。

        但他也不明說，就等待著秦牧自己主動說出口。

        秦牧看向方青，稍微沉寂了片刻，才對著白無常道：“我這個妖族朋友，是為了救我才遇上這樣的危機。我想求你留他一命。”

        “阿彌陀佛。”圓融大師念了聲佛號，即便心里十分不認同秦牧這樣的行為，也還是考慮了他的心情，沒有出言阻攔，只是微微皺了眉頭。

        白無常一聽，破天荒的笑了。

        他搖搖頭，對著秦牧奇道：“我從沒想過你會有求我的一天，只是這件事情……恕我無能為力！”

        黑無常冷冷開口，“生死之事自有定數，我們是鬼官，更應該遵守這樣的規則。倘若現在幫了你，先不說處罰一事，有下次，下下次，你仍舊會來找上我們。那我們幫還是不幫？”

        他說的話極其直接，難免聽著讓人有些不舒服。

        可秦牧心里清楚得很，這些話每一句都是實話。

        “我知道了。”秦牧沉默好一會兒才回答，語氣有些苦澀，“這回是我唐突，給你們添了麻煩。”

        白無常輕輕嘆息，只覺得秦牧這個人在人情世故方面，根本不開竅。

        本來還想試試看讓他來步自己的后塵，坐上這個白無常的位置。

        現在一看，不止秦牧本身的想法是一大阻礙，他對于人情世故的遲鈍也是一大阻礙。

        白無常和黑無常對視一眼，兩個人腳下立馬升騰起了青煙。

        但出乎意料的，他們沒有立刻消失在眾人跟前，而是逐漸變為透明。

        即將徹底消散在秦牧眼前時，白無常滿是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抬手，從他寬大的衣袖里，冒出來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東西，直直奔著秦牧去了。

        秦牧眼疾手快接下來的下一瞬間，黑白無常回了地府。

        手里的觸感冰涼，是個巴掌大小的瓷瓶。

        白無常臨走前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讓秦牧心中有了些想法。

        他看向已經盡失生機的方青，緩慢的打開了瓷瓶的瓶塞，然后朝著方青靠過去。

        都不需要秦牧做什么，方青的三魂七魄像是被無形的東西所牽引，迅速鉆進了瓷瓶里。

        秦牧的心跳極快，他連忙把瓷瓶的塞子給塞上了。

        白無常表面拒絕了他，但實際上卻給了他這么一個可以容納三魂七魄的瓷瓶。

        “你跟他們……”孟纏想開口問，剛起了個話頭，就又覺得不合適，干脆當自己沒有說過。

        秦牧也順勢而為。

        方青的肉體算是徹底死亡了，秦牧怕影響日后的安排，決定把他的肉體也帶走，妥當存放。

        眾人眼見方青的事情勉強算是結束，小月把臉上的淚痕擦了個干凈，也重新振作起來。

        “只要魂魄還能完好保存，也許逆天改命輕而易舉。”圓融大師即便立場不同，還是出言寬慰。

        人死燈滅，圓融大師只奉行這一句話。

        他不會做出任何逆轉生死輪回的事，影響天道運行，難免產生不可預料的變數。

        秦牧一行人重新啟程，背包里安放著像是沉睡過去了的方青。

        白霧已經全部散去，但即便如此，也根本認不出來路。

        孟纏干脆提議不要從來路返回，他打頭陣，帶著眾人沿著洛斯湖的湖邊行走。

        過不了多久，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木牌。

        牌子上寫了幾個大字“依湖村”。

        名字倒是取得很直接，張藝小聲吐槽了幾句，看向了秦牧，眼神詢問接下來究竟怎么做。

        眾人在保住方青的魂魄以后，調整了一路的情緒，現在也比較平靜理智。

        “進去看看吧？也沒有別的路。”秦牧提議。

        圓融大師點頭，依舊殿后。

        沿著木牌上的指示標往里面走，沒多久就出現了一座村莊。

        這座村莊入口處曬著大片大片的漁網，看著似乎是以打漁為生。

        而且在村莊入口處，是有車站的。

        這車站只有一個牌子，以及幾個可以搬動的木凳子。

        小月皺眉快步走過去，車站牌上面只有一路公交車。

        就是404。

        “這地方太安靜了。”孟纏沉聲出言，目的是提醒眾人。

        秦牧觀察了四周好一會兒，聞言搖搖頭，“不止是安靜，你們看這里。”

        他指著最近的房屋，窗戶上面有著厚重的塵土和蜘蛛網。再看其余能夠看清楚的房屋，都是這樣。

        “這里也許根本沒有人住。”秦牧下了結論，倒不覺得意外。

        村莊實在太大，看起來又似乎沒有什么危及生命的危險。

        眾人稍作商量，決議分開行動。

        秦牧和圓融大師都是單獨行動，孟纏小月和張藝三個人一塊兒行動。

        幾乎每一處遇到的房屋，秦牧都要靠近觀察一番。

        越是觀察，他就越是肯定自己的想法。

        這個村莊豈止是沒有人居住，看樣子已經空蕩了很多年。

        房屋外面掛著的干玉米都已經發霉了，顯然不可能是一兩年的事情。

        秦牧伸手剛打算摸摸看，就聽見自己附近有人的求救聲。

        聲音很小，除了偶爾的那句“救救我”，別的都聽不清楚。

        他的臉色凝重起來，循著聲音一點點兒靠了過去。

        聲源就在秦牧相鄰的鐵匠鋪里，這鐵匠鋪有些與眾不同，外面的爐子還是燃著火星子的。

        秦牧意識到事有反常必有妖，第一個念頭就是轉身離開。

        但與此同時，里面的求救聲又一次響了起來。

        他猶豫片刻，還是沒能夠放任不管，小心翼翼上前，推開了鐵匠鋪的門，走了進去。

        鐵匠鋪里面昏暗無比，秦牧捏了個手決，紫色光芒從他指尖亮起，隨后飛了起來，往屋子里的每個角落里面散去。

        屋子里明亮一片，原本緩步往更里面走的秦牧，卻停住了腳步。

        他看著眼前的場景，幾乎要忍不住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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