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檸！”

        剛落下去的一巴掌，又狠狠拍在了茶幾上，劉勇怒不可遏，指著她半晌說不出話：

        “你你還要混蛋到什么時候！”

        趙檸面無表情地依靠著沙發，目視前方發著呆。

        所有人都說她混蛋，可她就是不明白，她到底混蛋在哪里呢？除了學習成績差了點，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憑什么同學孤立她，老師討厭她，現在連親舅舅都不分青紅皂白上門來罵她。

        又或者說，真相怎么樣根本就不重要。

        就好像當初林曉敏污蔑她，她渾身長嘴也說不清，還不是被人踩著過了兩年。

        人嘴兩張皮，她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沒人在意。

        大家八卦爽了，胡侃夠了，臨散場還能往她身上吐兩口口水，沒人管她心里煎熬與否。

        這樣的事，早就該習慣了。

        她眨眨眼，極不經意地開口問道：“舅舅，冒昧問一下，不是實名舉報嗎？那，舉報我的人是誰？”

        劉虹拽她胳膊：“檸檸，這個時候了，處理事情要緊，不要管是誰舉報的了，不重要”

        她撫了撫劉虹的手背，望向劉勇。

        劉勇沒打算瞞她：“幾班的我忘了，叫什么，林曉敏。認識？”

        趙檸沒再說話。

        還能說些什么呢？

        果然，又是林曉敏，這人陰魂不散，她是徹底沒了反抗之力了。

        沉默過后，她重重深呼吸了一下，語氣有些低落：

        “舅舅，媽，我保證，我沒有早戀�！�

        說完這句，又自己苦笑了起來：

        “我要是真做了也就罷了，關鍵是，人家沒有給我早戀的機會。我這充其量是單方面暗戀吧。”

        她撇撇嘴站起身：“舅舅，你來處理吧，什么結果我都接受�！�

        躲進臥室，夕陽正烈，透過窗戶掃進來有些刺眼。

        她把紗簾拉上，遮擋住一半的光亮，抱著膝蓋坐在地板上發呆。

        手機放在手邊，停在學校論壇的首頁上，她的名字明晃晃的，再次攀在榜首�？磥砹謺悦舨粌H去教務處告發了，還把照片貼在了論壇里。

        帖子的言論依舊不堪入目：

        ［趙檸什么體質啊，又論壇出道了？］

        ［這照片拍的有水平，不愧是校花啊，這么快就把學神撩到手了？之前的賭約，樓主是不是要輸了。］

        ［什么啊，還以為高嶺之花眼光能高一點，竟然喜歡趙檸這種騷。浪。賤。？］

        ［各位，咱們學校不是嚴禁早戀嗎？去年有一對被抓到，雙雙轉學了，還記得嗎？］

        帖子越堆越高。

        手機長時間沒動，自動黑了屏。

        客廳里傳來姐弟倆爭論的聲音，也像蓋了一層布似的，朦朦朧朧聽不甚清。

        也不想聽清。

        趙檸把頭埋在雙膝之間，睜著空洞的一雙眼，任由眼淚滴答砸在地上。

        以前自己很少哭的，可認識遲煉這不到一年的時間，好像把幾年的眼淚都流光了。

        自己委屈，并不是因為林曉敏的舉報和眾人的議論。

        而是因為這個所謂早戀的傳聞本身。

        要是自己真的和遲煉有什么，哪怕被學校勸退也不冤。

        可是，明明，什么都沒有��！

        她做了一場剃頭挑子一頭熱的美夢，還要被人編排，比讓她睜著眼睛吃蒼蠅還難受。

        眼淚漸漸干涸，最后一縷陽光也沉進了天際。

        夜幕緩緩拉滿，趙檸保持著一個動作，一動未動。

        客廳有響動，是關門的聲音，緊接著，劉虹的腳步聲走了過來，輕輕敲了敲門：

        “寶貝，你睡了？”

        趙檸壓了壓聲音：“沒�！�

        劉虹停滯了幾秒，似在嘆氣：“你舅舅走了，出來吧，媽給你做你愛吃的雞翅�！�

        飯桌上，趙檸一言不發，可微紅的眼底卻落在劉虹眼里。

        碗中被添了兩塊可樂雞翅，趙檸咬了一口，鮮甜的味道沒變，可今天吃起來卻有淡淡的苦。

        劉虹什么都沒問，只是坐在對面，給她挑著雞翅里的姜塊。

        “媽�！壁w檸放下筷子，聲音有點抖：“媽，你信不信我？”

        劉虹手上沒停，面色輕松：“信啊，怎么不信，我的寶貝我知道，雖然任性了點，嬌縱了點，但從來不說謊，你說沒早戀，那就是沒有。”

        趙檸垂眸，艱難下咽：“不止這一件，還有其它的，媽，你都信我嗎？”

        從來沒有過如此坦誠。

        她從來沒有和劉虹說過任何學校里的事，自己是如何經歷的校園暴力，語言侮辱，集體孤立。

        小時候，初中，高中

        一是覺得，抱怨沒必要，二是覺得，媽媽也幫不上什么忙。

        可今天，委屈到了一個峰值，稍微一漾，就溢出來了。

        餐桌上的吊燈燈泡很久沒換了，燈光有些破舊的昏黃，就在這盞氤氳的燈下，第一次，她把所有的委屈難過通通說出了口。

        連她自己都以為，事情過去得久了，也就忘了。

        可今天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被遺忘，而是被掩埋起來，不發作就罷了，一旦微風掃過，就成了灼灼的烈火。

        連自己都沒發覺，說著說著，眼淚就又掉下來了。

        在潔凈瑩潤的白瓷碟子上，滴答，一聲脆響。

        劉虹的表情從驚愕變成了恐懼，最后聲線都發抖：

        “檸檸，你一直沒有朋友，還騙媽媽說自己不愛社交。其實，是被同學欺負了這么久？”

        趙檸點頭，也搖頭：

        “女生們都不愛和我一起玩，倒是有幾個男孩子和我混的熟，但是越熟，風言風語就越多，說我天生賤骨頭，小混子一個，勾引男生的伎倆多”

        音量越來越低，劉虹呼吸也有些不穩，抓起手機就要撥號：

        “不行，這不行，我給你舅舅打電話”

        “媽！”趙檸一把搶下手機：“別了，這么多年了，也不是沒有老師幫我出頭，可是罰過一次那些嘴碎的人，下一回，他們就會變本加厲。沒必要，反正快畢業了”

        她抽了抽鼻子，故作輕松地拿起筷子，又夾了塊雞翅：

        “媽，我沒事�！�

        劉虹眼里滿是擔心，但還是放下了手機，握住了她的手：

        “檸檸，是媽媽不好，工作太忙，忽略了你”

        她一邊大口吞飯，一邊死命搖頭：

        “沒事，去了大學就好了如果這次被學校勒令退學或轉學媽，你給我換個學校吧，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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