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曉很快打斷了沈文心的思緒，她一把手搭在沈文心肩上壞笑著問道：“哎，那你有沒有在醫院遇到喜歡的人啊，據說醫院里的醫生都很搶手。”

        沈文心心里一頓，她看著肖曉，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當肖曉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里首先想到的人是吳喻初。

        因為老人的話讓自己對他額外關注了起來。

        肖曉見沈文心反應遲鈍的樣子，瞬間嗅到了一絲八卦的味道。

        “真的啊，是哪個醫生俘獲了我們沈護士的心啊。”肖曉抱著沈文心的胳膊，臉貼在沈文心的肩膀上，陰陽怪氣地說道。

        “沒有的事，你別瞎想。我們快進店里吧，外面太冷了。”沈文心抬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肖曉的腦袋，隨后拉著她走進了餐館。

        點完餐，沈文心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心里還是惦記著吳喻初外公的話。

        肖曉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感覺她肯定有心事，但又是憋著不說。

        過了會肖曉準備問的時候，沈文心主動開了口。

        “小小，我確實碰到個事。”

        沈文心轉頭看了一眼肖曉，然后盯著桌上剛擺上的飲料說道：“我有一個得了絕癥的病人，他的孫子和我差不多年紀。從小是被他外公外婆帶大的，父母早就離開了，外婆前兩年也走了。每次我值班晚班的時候他都會來找我聊天談心，漸漸也都熟悉了對方。”

        “他是不是和你表白了？”肖曉問道。

        “沒有，是他的外公。看我和他外孫有談過心，昨天叫住了我。希望我能夠在他過世后多陪陪他孫子。”沈文心為難地苦笑了一聲。

        “那左右就是想讓你和他孫子試試的意思唄。”肖曉喝了口飲料問道，“那他孫子知道嗎？”

        “不清楚，我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了。”沈文心哀嘆了一聲，“我是把他當陪朋友，但要是說心里對他完全沒感覺也不是真的。”

        她心里明白，這是老人對他孫子最后的期望。每個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找到個好的歸宿，然后自己安安心心的離開，再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他們在天上看著自己的孩子，保佑著他們平安喜樂的生活。

        “你要看清楚自己的感情，不要盲目地決定。”肖曉想了想嚴肅地和沈文心說。

        “嗯。”

        和肖曉道別后，沈文心回家收拾收拾趕往醫院交班。她照例把病房查完一圈后坐在前臺整理病例報告。

        剛剛檢查吳喻初外公病房的的時候老人家正睡著，而吳喻初也沒在。

        每次自己值夜班的時候他都會在，今天卻連放椅子上的包都沒有看到。

        沈文心強迫自己不再想吳喻初，繼續忙著手里的工作。

        “沈護士，能和你聊聊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沈文心抬頭看到吳喻初手里拿著兩杯熱美式站在自己面前。

        眼前的人眉頭輕微地皺著，眼里帶著幾分苦惱看著自己。

        看見吳喻初的樣子，沈文心知道他外公肯定也對他說了些什么。

        “嗯，你坐這吧。”沈文心拉開身邊那張椅子，讓吳喻初坐下。

        對方喝了一口咖啡，低頭看著腳尖，沉默了一會開口道：“你沈護士，外公是不是和你說了一些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意外的請求，沈文心突然間覺得自己和吳喻初之間的氣氛變得尷尬且曖昧起來。

        “其實，沈護士你不要把外公那些話放在心上。”吳喻初抬起頭看她，嘴角帶著苦笑，開口道：“你知道的，老人嘛，總盼著這些。”

        確實，他們都知道。

        “我明白吳先生的外公也是為了你才這么說的，我可以理解。”沈文心靜靜地看著吳喻初的側臉，她感覺道他此時的無力與猶豫，心里不免有些難受。

        沈文心淡淡地說了一句：“你現在一定很辛苦吧。”吳喻初聽到后轉頭看著沈文心的臉。

        他眼睛的顏色很深，像宇宙盡頭的樣子，沒有了光的照耀。吳喻初的膚色偏白，幾個月前剪的短發因為沒有時間打理已經略長了，細軟的黑發低垂在他的額前，眼袋掛在眼下，整個人沉陷著一股頹廢的滄桑感。

        吳喻初看著沈文心，自從那時看到沈文心像自己的親人一樣握著外公的手發呆時，他心里就之前那些朦朧的好感一下變得清晰起來。

        可吳喻初心里不清楚自己是為了外公的話而心動，還是因為沈文心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拉住下墜的他才會這樣。

        他看著沈文心的眼睛，心里有無數只手拉著自己快要崩塌的理智。沈文心不明所以地回看著他，眉眼間盡是她獨有的溫柔。

        沈文心被吳喻初看得不好意思了，她轉頭站起身來說：“到時間了，我要去尋房了。”

        對方也站起來捏捏略微泛紅的耳尖，開口道：“沈護士，不好意思，打擾你值班了，那我就回病房陪外公了。”隨后他輕輕地走回病房。

        輕輕拉開病房的門，吳喻初借著房間里微弱的夜燈走到外公的病床前，聽著外公平穩的呼吸，他伸手輕輕握住老人干枯皺皮的手趴在床邊，困意很快就吞噬了他。

        天微微亮的時候，吳喻初醒來抬頭看看了醫院窗簾，又低頭看了一眼外公。老人還在睡著，神情放松地沉靜在睡夢里。他慢慢把手抽出來，起身收拾好自己準備去上班。

        等剛走到門口就被老人喊住了。

        “喻初啊，我知道我自己活不了多久了。這兩天的話，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不要放在心上，安心按你自己的計劃好好生活吧。”老人睜開松弛的眼皮，從喉嚨里發出干啞的聲音，聽得人心里陣陣泛酸，“畢竟愛一個人是你自己的選擇。”

        吳喻初轉身走到床前，把老人的冰涼的手放進被窩里，掖了掖被角說道：“沈護士是個不錯的女孩。您好好休息，我晚上下了班來。”

        白天吳喻初走后，老人的病情又再度嚴重了一些。沈文心工作忙了半天，中午抽空給吳喻初發了條簡訊。

        “吳先生，您的外公今天早上狀態不太好。但現在基本穩定下來了。”

        學校里，黃老師看著吳喻初睡眠不足的黑眼圈擔心道：“小吳老師最近看上去很憔悴啊，要注意身體啊。”

        “是啊，這兩個月看你這么拼命地兩頭趕。要是實在趕不及，學校這邊可以晚點來，或者請假在醫院多陪老人家幾天好了。”徐教授跟著應了一局，伸手拍拍吳喻初的肩膀，嘆了口氣：“當年我媽也生得這個病，學校醫院兩頭忙活，人累心更累。”

        吳喻初神色暗淡著點了點頭，開口應答：“謝謝教授關心，我會調整好狀態的。”話音剛落，放在桌上的手機一震。

        他低頭看見簡訊顯示人是沈文心，心頭猛地一亂。

        點開簡訊看到沈文心發來的文字，吳喻初的心情又沉了沉，他緊鎖著眉，心跳得很快。

        不一會，主治醫生也發簡訊來提醒自己外公的病情。

        “黃教授，外公病情又嚴重了。我得去看看，下午的話我就先回了，真的不好意思。”吳喻初邊往門口走邊朝黃教授彎了彎抱歉道，“晚點一定補上。”

        “沒事，快去吧。”黃教授擺擺手說道，“老人的病要緊。”

        吳喻初提著包飛速地走向學校的停車場，他現在越來越恐懼去往醫院的路。每次聞到消毒水的味道，他都會想起外公那張愈漸消瘦的臉龐。

        外面陰雨的天氣更讓自己喘不過氣來，他壓著嘴角，沉了沉氣，踩下踩油門加速趕往醫院。

        吳喻初跑著上樓來到病房的走廊，正巧看到沈文心在護理臺那配藥，便走近了帶著不穩地氣息問道：

        “沈護士，我來了。外公他現在怎么樣。”

        沈文心抬頭看到吳喻初中午就趕來了，心道意外。

        但想起老人的病情，她悶悶地吸了口氣，低聲說：“現在才睡著，但是情況不太好說。”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最好要做好心理準備。”

        “嗯。”吳喻初點點頭，轉身離開去到加護病房。

        看著吳喻初離開的背影，沈文心心里很不是滋味。

        同樣是病人因病快要離世，但這次她卻不像平時那樣坦然。

        這次的她，就像是自己的親人將要離開似的，感到呼吸沉重，提不起精神。

        沈文心清楚自己會這樣的原因。

        她明白是從看到吳喻初一臉無助地叫住自己開始，他們的關系因為夜晚的一次次談心而拉近。也知道這個比她大三歲的男生原來這么不容易，用年輕的身軀背負著難捱的壓力。

        又因為吳喻初外公的那句話和那晚吳喻初默默看著自己的一分鐘。

        這些讓沈文心內心有些動搖，她想自己對吳喻初的感情已經愈發濃烈，一時不能淡去了。一顆懵懂的心臟因為未知的愛情而劇烈跳動著，逼得自己無處逃竄。

        沈文心承認，她確實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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