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心用備用鑰匙打開肖曉家的門，肖曉已經坐在沙發上等她了。

        “來我這抱抱。”肖曉一看到沈文心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疼地一把抱住沈文心。

        “嗯。”沈文心緊緊抓著她的一角，從齒縫里擠出一個字。

        肖曉把沈文心輕輕推到衛生間里，洗漱用品和睡衣都已經給她準備好了。

        沈文心關上衛生間的門，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狼狽不堪。

        因為凌晨下班而略微凌亂的頭發散在肩頭，熬夜的眼袋重重的掛在臉上，眼睛里布著紅紅的血絲，沒有血色的嘴唇正不自覺地顫抖。

        太難看了，她現在怎么會這么難看。

        沈文心把自己蒙在水蒸氣里，腦海里回憶著剛剛在家里發生的一切。

        她不敢去細想當時吳喻初的表情和他崩潰時候的舉動，這一切都讓自己感到頭痛欲裂。

        晚上肖曉抱著沈文心睡了一宿，沈文心縮在肖曉的懷抱里斷斷續續地睡了醒，醒了后又強迫自己再睡過去。

        混亂的意識里一直出現同一個人的身影，都是和吳喻初有關。

        第二天，沈文心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她實在太累了，不光是熬夜工作的身體累，現在又多了一份心事。

        “心心你醒啦，快來吃午飯吧。”肖曉聽到沈文心洗漱的動靜推門進來說道。

        沈文心看著滿桌子她喜歡吃的菜卻也沒什么胃口，但還是勉強吃了點。

        肖曉看著沈文心沉默不語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先開口：“心心，你和吳喻初這次吵架是為什么啊？都嚴重到，要住我家來了。”

        沈文心停下夾菜的動作，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眼疲憊地看著肖曉，把心事講出來：“他這幾個月工作很忙，處在事業上升期。s大最近又在引進新的人才，他算受到刺激了吧。”

        “什么意思？”肖曉問道。

        沈文心其實覺得因為這些原因聽丟臉的，她苦笑了一聲：“我之前也不知道他心里再別扭什么，直到昨天他喝醉了才被我聽出來了。總之，是看不上我的意思了。”

        “他看不上你？他憑什么看不上你？”肖曉一聽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立馬拍桌不滿，“都五年了，他現在是搞哪一出啊？”

        “你別激動，我昨天想了很久。我覺得是有原因的吧。”沈文心急忙拉住肖曉的手。

        “能有什么原因，不管什么原因，他也不能看不上你啊！”肖曉氣憤地大聲說著，眼睛已經急紅了一圈。

        “他從小失去父母，和外公外婆生活。為了讓父母能夠在天有靈的看到他，他從小一直努力的不許自己成為那種一般的人。”沈文心頓了頓，“當然他也希望找一位非常非常優秀的伴侶。”

        沈文心有個壞毛病，很多時候她都在替別人找借口。因為不想讓自己太難堪而不斷自我安慰。

        真的是太菩薩心腸了。

        “這算什么啊，他都和你五年了，現在看到更好的就不要你了？我真沒看出來原來他居然是這種人。”肖曉無語道，“那他現在和你算什么，他和你說清了嗎？”

        “不知道。他沒聯系我，但他知道我明白他在想什么了。”沈文心用筷子戳著沒吃完的飯。

        話音剛落，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一下，沈文心低頭看是置頂“男朋友”發來的消息：心心，你是不是去肖曉家了，我來接你好不好。

        沈文心剛打算回消息，吳喻初就打電話來了。

        看到來電顯示，肖曉一把把電話搶過去接通了破口大罵：“吳喻初，我看不起你，我真看不出你是這種勢利眼！”

        電話那頭好像沒有出聲。

        沈文心被肖曉的舉動嚇了一跳。

        “哎，小小你別激動。”沈文心見肖曉還有繼續罵下去的架勢，便起身上前拿過她手里的電話。

        心臟砰砰地用力跳了兩聲，好似砸在肋骨上般的疼痛，她沉了沉聲，盡量平靜地開口道：“她太激動了，你今天下班再來找我吧。”

        因為現在的自己確實不知道，以什么態度再去面對那個與他相愛了快五年的男人。

        一個人初次談戀愛，和初戀磕磕絆絆地過了四年多，不管有什么心事雙方都會找個時間好好談一談，把事情解決了然后一起繼續下去。

        在柴米油鹽的日子里她從沒想過更多，簡簡單單的幸福生活一直是自己想要的。沈文心從來不會眼紅別人的豪車別墅，那些名貴的東西她承受不來。

        而吳喻初也從未提過要過到更好的生活品質，現在看來可能是缺個提醒他的人罷了。

        戀愛，在沈文心和吳喻初的四年時間里看來好像并不是難事。

        但是就在吳喻初昨晚崩潰的瞬間，沈文心為難了。她現在感覺自己站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像一個局外人看著自己和吳喻初這四年多的戀愛時光。

        吳喻初沉重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我今天請假，心心，我們好好聊一聊。”

        “那你來吧，我在樓下等你。”沈文心揉了揉有些浮腫的眼睛，沒什么情緒的答應道。

        掛斷電話后，沈文心和還在一旁還氣著的肖曉說：“他等會來接我好好談一談。”沈文心整理好自己的東西，走到門口，停了停，轉頭扯出一個空虛的笑臉，“小小，謝謝你。”

        “沒事，如果他還有什么混賬事，你盡管來找我。我幫你收拾他！”肖曉作勢揮出自己的拳頭。

        “會的，我走了。”

        沈文心到樓下的時候，還準備在等吳喻初的間隙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緒。但吳喻初好像是已經到了肖曉樓下才給她打的電話，現在的他站在汽車邊，壓低了帽檐盯著地面。

        聽到鐵門打開的聲音，吳喻初抬頭的瞬間和沈文心的視線對上了。沈文心尷尬地把視線挪開，匆匆走到車邊打開車門說道：“回家說吧。”

        吳喻初沉悶地點點頭：“嗯。”

        “午飯吃了嗎？”吳喻初拉好安全帶問。

        “吃了。”沈文心冷冰冰地回道。

        吳喻初想開口提昨天的事：“昨天我”

        “回家說，開車談這個不安全。”沈文心面無表情的看著前面說道。

        現在他們的關系就像窗外的天氣，雪不算大，但是飄飄揚揚不斷地下，很冷。

        沈文心轉頭看著外面為圣誕節而燈光斑斕的商品店，街上還有許許多多熱鬧的人群。

        情侶們互相牽著手，拿著大大小小的包，小孩抓緊大人的手蹦蹦跳跳，人偶頭套里的店員兢兢業業地發著宣傳單。

        現在的這些人群里面，本應該有他們的影子，可是現在卻沒有了。

        今天是平安夜，沈文心才想起來。

        之前工作忙著一直都不太注意這個，每次都是吳喻初給她準備好平安果后，她才記得有這個小小的儀式。

        “今天是平安夜了。”沈文心看著外面突然冒出來一句。

        “是嗎，我都忙忘了。”吳喻初頓了頓回應。

        他雙手緊緊地抓著方向盤，心跳速度很快，但他的手心都是冷汗，今天的沈文心和從前的她不一樣了。

        是他造成的。

        回到家，吳喻初去廚房泡了兩杯熱牛奶，打開熱空調，倆人很默契地坐在沙發上。

        一開始房間里只有時鐘走動的聲音。

        沈文心先開的頭：“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她側臉看著吳喻初，語氣淡淡的，沒有任何憤怒的情緒，好似這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一般。

        吳喻初感受著沈文心的目光，想說的話一時堵在喉嚨口。

        半晌后，他躲躲閃閃地看著沈文心的眼睛，低聲說道：“是我對不起你，不應該這樣勢利地看你是我被那些人，那些花花綠綠的迷了眼睛，我真的不該這么想你。”

        他承認了。

        她并不意外，這些話都只能證明自己的猜想是對的。

        可是為什么會這樣痛苦，沈文心揪著一顆心。千百根回憶的絲線瘋狂拉扯著自己，仿佛又回到曾經低迷自卑的過往。

        她本以為對方會好好保護著自己，讓那些脆弱、敏感、自卑都化為泡影。

        可沒想到最后把自己重新藏進陰影里的人是吳喻初。

        “我知道你的難處，但是我膈應的慌，你知道嗎？”沈文心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不知道我應該怎么面對你，可昨天話里的意思就是我配不上你了。你看不起我嗎，你真的這樣想過我嗎，吳喻初？”沈文心情緒激動地實在控住不住自己聲音的顫抖。

        她從來都沒有正面叫過吳喻初的全名，現在說出來的三個字都刺她耳朵。

        “心心，我”吳喻初試圖說些話來解釋，但他又沒什么可辯解的。

        因為他確實在某些瞬間動搖了，他在那些時刻沒法控制的眼紅別人。

        甚至為此動搖了他們的感情。

        那些瞬間，他心里沒有想著要帶眼前的人，繼續往后來的日子里走。

        吳喻初低著頭不出聲。

        “所以這是你的答案嗎？”沈文心紅著眼睛，死盯著吳喻初慘白的面孔，她心痛，但是她卻不想再去做一些很可笑的安慰。

        她現在只要一回憶起他們的點點滴滴就覺得很羞辱，沈文心不敢想這些年的感情會因為這個而破裂。

        但現實就是現實。

        沈文心不是沒見過那些門當戶不對的戀人被迫分離，她只是沒想到這件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是你，說過要在我28歲的時候娶我的。”沈文心冷冷地說道，“但是這個約定我不想繼續了。”

        空氣像靜止了一般。

        在這短暫的一分鐘內，沈文心看著吳喻初的眼睛。他的眼里透著后悔和震驚，隱隱的淚水強忍著沒落下來。

        以往的自己一定會去抱抱他。

        但此刻，他們就像陌生人一樣坐在一張沙發上看著對方。

        “心心，你真的要放棄我們四年多的感情嗎？”吳喻初顫抖著聲線，啞聲請求道，“我真的很后悔，你能不能原諒我，我再也不會有這種荒唐的想法了。”

        “但我不會犧牲我自己的尊嚴再和你繼續過這可笑的日子了。這四年算是我愛錯了人，不對，或者說，我根本沒有愛過你。”沈文心苦笑道，“我當時或許就是因為你外公去世后一時的同情心才被感化了和你在一起。也許我們的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我們本來就不該在一起，你當時也只是一時找到一個需要依靠的人而已。對你來說，我可能只是你感情上續命的一根稻草罷了。”她從來沒有和吳喻初說過重話，以前不管吵架吵得再厲害，她也從來不會隨隨便便把要結束關系掛在嘴邊。

        但這個是她翻遍心底，找到的最體面的理由了。

        “你不要這樣想，我沒有這樣，真的。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一種情感工具。”吳喻初試圖抓著沈文心的手苦苦哀求道。

        “喻初，我們到此為止吧，等你冷靜下來想清楚了，你就會明白我們也許從來都沒有真正愛過對方。我愛上的是那個在外公去世后失魂落魄的你，而你愛上的是那個在外公病危時陪在你身邊的沈文心。”沈文心不想繼續再說下去。

        氣氛僵在原地，過了許久，沈文心打破了最后的倔強。

        “吳喻初，平安夜快樂。我們分手吧。”

        不過，今年沒有平安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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