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中，面上也浮現出幾分笑來，“姑姑對我是真的很好，在城主府，我的吃穿用度皆是比照世家大小姐的待遇來的，甚至于我八歲時被查出來不能修煉，姑姑也是抱著我說會為我想辦法，無論如何不會讓人看輕了我去。”

        “我十五歲生辰那日，姑姑興致高昂地將我叫了過去，她告訴我說，要去與姑父說收我做義女，此后我便不必再叫她姑姑，開口稱娘親便是，”柳盈盈看著姜音，“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高興嗎？”

        姜音沉默不語。

        她本來也沒想過要姜音回應她，自嘲地笑了笑，道：“可后來姑姑便再沒有提起過這事，我猜想應當是姑父不同意，不過對我而言都無所謂，在我心中，早就將姑姑當做了我的母親，私底下也一直稱呼她為娘親，日子就這么又過了兩年，姑父突然將姑姑叫到了議事廳中并且不允許我入內，等姑姑出來，她便愧疚地看著我，讓我日后不要再叫她娘了，又讓我不要害怕，稱呼不過是嘴上的功夫，在她心里一直是把我當做親生女兒的，就算是沙兒回來了也不會動搖。”

        柳盈盈指甲掐著肉，方才強忍下翻騰的情緒，接著道：“嘴上是這么說，可百里沙還沒到家呢，她便想以我祖父過壽的名義將我送回柳家，一個沒有絲毫修煉天賦的女兒回到柳家會是什么日子，我比誰都清楚，因此我央著她與我一同回柳家，設計讓她看到我在柳家的日子，她終究還是心軟，又將我帶回了城主府養著，可我心里清楚，有些東西，必須要靠我自己爭取了。”

        所以她不斷在百里夫人與百里沙之間挑撥離間，想辦法讓她們母女生分，因為她知道，若是她們母女情深了，她便又會被送回柳家那個魔窟。

        閉了閉眼睛，柳盈盈聲音帶上一些哽咽，她說：“所以你看，我又有什么辦法呢。”

        “聽上去很可憐，”姜音道：“可是你忘了，你所謂靠自己爭取的這一切，本來就該是屬于百里沙的，你無辜難道她就不無辜嗎？”

        “我沒有害過她，”柳盈盈低聲道：“姑父那般疼愛她，姑姑也很愛她，我只要一點點就好。”

        姜音冷眼看她，“你應當慶幸你從來沒害過她。”

        否則百里道早就出手將她挫骨揚灰了，哪里還能有今天這一出。

        多說無益，姜音放下手中筆，道：“我可以解你的毒，但是我要你立誓毒解了之后立刻離開城主府，百年內不得與百里夫人相見。”

        至于是回柳家還是如何，就不歸她管了。

        “好，”柳盈盈接受了，很平靜道：“就算你不說，城主府也容不下我了。”

        她在百里夫人面前把話說的那樣死，已經將兩人這段母女情斷了□□分，剩下的一兩分情分，她也不想再消耗。

        其實她原本以為姜音還會有別的要求的，沒想到她居然只提了這么一個，在盯著她立完誓以后，便拿了個藥包給她。

        柳盈盈有些意外道：“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

        “這是百里沙準備的。”

        姜音說了這么一句，卻也沒解釋其實主要還是谷烏也用得上。

        聽她說完，柳盈盈低頭看手里的油紙包，忽然覺著自己有些可笑。

        她似乎找不到自己爭搶這么久的理由了。

        輕聲說了句謝謝，她拿著藥包走了。

        姜音坐回去接著寫她那苦逼的后生經，寫著寫著忽然一拍腦袋，完了，她好像忘記告訴柳盈盈這藥服用完以后味有點沖了。

        這東西被她改良后過后其精華可不在百里沙買的那些靈藥身上，在于她昨日去問谷烏要的一點點洗髓花的花瓣，這樣一通下來相當于給柳盈盈洗筋伐髓了，體內的雜質也會被排出來。

        那些東西可是臭的很。

        她正想著明日要遣個丫鬟過去說上一聲，結果第二日一早，便聽說柳盈盈在院內不知道搞什么，弄得整個院子都是臭烘烘的，丫鬟小廝都不敢進。

        姜音：“……”

        只能說心疼你一下。

        第二日，便聽百里沙說柳盈盈已經離開城主府了。

        速度倒是挺快，只是姜音私心覺著柳盈盈走這么快多少也帶點過于丟臉了的原因。

        “對了，”百里沙說著說著，忽然道：“常啟寧出門游歷去了，他讓人送來了這個玉佩說要交給你。”

        姜音一看，正是燈會那日他要送給她的玉佩。

        沒想到他還是堅持送來了。

        “你拿著吧，”姜音也不知為何，不太想收那玉佩，問道：“他怎么突然出門游歷了？”

        “為情所傷唄，”百里沙說了一句，對上姜音有些驚恐的眼神，又趕緊道：“一部分一部分，主要是他家里發現他之前去那秘境是混了一下就出來了，一怒之下給他趕出去了。”

        這也難怪他家中生氣，這種秘境開荒是最容易尋到好東西的，整個常家也就兩個名額給了他一個，結果這家伙進去逛了一圈就回來了，啥也沒撈著。

        是個人都得被氣死的程度。

        茶都沒喝完一杯，有小廝過來請百里沙了，說是百里道找她。

        百里沙便起身去了。

        “爹爹，你找我何事？”

        百里道手上還拿著要處理的文書，目光難測，問她：“盈盈身上的毒解了你可知曉？”

        “知道啊，”百里沙沒心沒肺道：“姜音給她解的嘛。”

        果然……

        百里道皺起眉頭，是他小看這個散修了，居然當真有這么大的能耐。

        不，或許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散修，只不過不愿意透露身份罷了。

        他還正在思考對策，便聽百里沙帶著些抱怨道：“我都覺得這毒解的太便宜柳盈盈了，就讓她去娘那邊把所有事情說清楚再發了個誓百年不得見娘就給她解了，連個藥材錢都沒收。”

        自從她知道柳盈盈那副藥里還包含了一些萬年洗髓花以后，百里沙就一直覺著姜音太大手大腳了。

        這種舉世罕見的靈藥，居然一分錢都沒收她的。

        百里道神情微怔，“你說姜音讓柳盈盈立了誓百年內不得見你娘？”

        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百里道心中殺意退了些，這個姜音誤打誤撞地倒是保下了柳盈盈的命。

        “對啊，”百里沙沒有察覺出他的情緒變化，滿心只有一個想出去的心，捧著臉問百里道，“爹，關于我出去游歷的事情，你與娘商量的如何了？”

        其實說是商量，百里沙心里清楚的很，只要百里道同意了，百里夫人的意見就約等于無。

        百里道沉默了一下，方才道：“你若是想去便去吧，不過既然出門在外，首先第一要注意安全，有些機緣得不到就算了，不許拿命去拼，第二要常和家里保持聯系，多寄些信回來，也好讓我們知道你到底是去了哪里，第三東西要備齊，給你的那些防身法器都帶上，不要嫌麻煩也別嫌重……”

        從聽到他說可以去開始百里沙的目光便是陡然一亮，后面百里道做什么她都是乖巧應是，一副我是個乖寶寶我很聽話的樣子。

        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百里道看著這個他最親最疼愛也是最心疼的姑娘，嘆口氣，手掌落在她的頭發上。

        “最后一點，姜音等人身份非同尋常，你跟著她們能學到些東西是最好，但切記不要心生自卑怯懦，始終記得自己是城主府的大小姐，整個祈陽城都是你的后盾，若是哪天不開心了，爹娘永遠在等你回家。”

        或許為人父母的都天生喜歡操心一些，若讓百里沙自己出去，他擔心她會出意外，可若讓她跟著這些個一看就有能耐的人出去，他又擔心她會心境難平。

        百里沙感動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真心的覺得百里城主是想多了。

        她跟姜音她們相處了這么久，雖然她天賦不及那幾人，但幾人從來沒有因為這個看輕她過啊，反而一個賽過一個的好相處。

        不過她也知道百里道這會兒心里也不好受，便主動抱住他，帶著濃濃的鼻音道：“我都知道，女兒不在身邊的時候，爹你也要注意保重身體，那些公文看不完就放到明日去，每天都要好好休息。”

        “嗯。”

        百里沙從百里道那邊出來便宣布自己要加入游歷的大隊伍。

        姜音：“哦。”

        公良懷：“不錯。”

        狄舟：“惹了禍可別叫我們給你善后。”

        寧遵：“……”

        四人的反應快要給百里沙氣哭過去，那一刻她腦袋里很認真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一出祈陽城就跟這幾人分道揚鑣。

        考慮了一下后發現自己不敢，只淚眼汪汪看著唯一還未說話的谷烏。

        谷烏果然不像他們四人這般，十分溫和道：“歡迎百里姑娘加入。”

        這才微微治愈了一些百里沙受傷的心靈。

        經過一番商討，幾人決定后日一早便出發離開，谷烏跟狄舟是因著手上門令日期快到了，姜音公良懷寧遵三人無所謂什么時候走，倒是百里沙掰著手指頭算自己要帶的東西，算一天時間來不來得及。

        聽著她從必要的防身法器算到要帶幾套衣裳幾套頭面，最后連喜歡的梳頭水都要帶上了，姜音強按耐住想要抽搐幾下的嘴角，很認真道：“你若是真要帶這么多東西，我們等會兒天一黑就背著你跑路。”

        百里沙：“……”

        她遲疑了一下，“那我的梳頭水不帶了？”

        姜音微笑，“從你的銀紅遍地金折枝桃花紗裙開始，通通不許帶！”

        百里沙瞪大了眼睛，“我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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