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吃痛，那人依舊是帶著卓極走了。

        黑洞一消失，云跡三人便恢復了，都面色凝重地過來，問姜音那是誰。

        “不知道。”

        姜音眨眨眼睛，小小的說了一個謊。

        她語氣一轉，又道：“你們來的真及時。”

        “能不及時嗎？”明鼎斜她一眼，“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還能等走了后再與我們說，若不是中途還有扶桑木加持，只靠托天令的話，只怕中間路程還要耗掉些時間。”

        “那我也會多拖延一下嘛。”姜音狡辯道。

        云玟不冷不熱道：“可惜最后還是讓卓極跑了。”

        姜音：“不用擔心，他如今既然已知我還活著，便一定會再次出現的。”

        就算他自己不想來，也一定會有人逼她來的。

        她目光短暫地飄開，落到萬神之巔的霞光上，手一揮，直接就打散了。

        當真是看著就心煩。

        “那你要繼續留在妖族嗎？”云玟問她。

        “不，”姜音搖搖頭，道：“我想去一趟云陽宗。”

        元云的事情可還沒有解決呢，她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聽到云陽宗的名字，云跡瞬間豎起了耳朵，“去云陽宗？一起啊！我也回去一趟。”

        說起來他也好久沒回去了，這么久過去了百里叔的火氣應當也消了，那他也應當回去看看了吧。

        也順便看看他的海底寶庫東西少沒少。

        云玟指尖動了動，不做言語。

        姜音見了，似笑非笑道：“你回去？你這跑一重天玩了這么久不管事，真不怕被打？”

        “我那是有原因才起一重天的！”云跡振振有詞，道：“但是若不是一重天傳出了有……咳，有我師父的消息，我也不會這般費盡心力下界啊。”

        他嘴一快，差點就說漏嘴了，只能輕咳一聲掩飾尷尬，被公良懷注意到后，又虛張聲勢瞪了他一眼。

        聞言，姜音微皺了下眉頭。

        她一直以為云跡下界應當是為了躲避云玟，如今看來，似乎另有隱情？

        無端的，她又想起那條堅稱自己在萬年前見過江寧的黑蛇來。

        她問：“有你師父的消息？什么時候？”

        “萬年前吧，”云跡撓撓腦袋，道：“具體我也記不清了，不過后面我去看了，只是一些帶有師父氣息的法器，想來是師父從前留下的被人挖出來了罷了。”

        萬年前，時間也對得上，姜音默默留了個心眼。

        “你還是先留在妖族吧，身上的墮氣才解，還是消停些好，”姜音道：“我忽然又想起來些別的事情，想要先去一趟鮫人海。”

        她目光轉向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公良懷，問他，“可以嗎？”

        “當然，”公良懷道：“我帶你去。”

        “你去那里做什么？”明鼎不樂意了，道：“不留在妖族就算了，怎么還要去鮫人海？”

        姜音指指自己的腦袋，道：“我的記憶里面好像有些關于鮫人海的東西。”

        明鼎：“你不是沒去過鮫人海嗎？”

        “所以才更要去看看啊。”姜音神色無辜道。

        云玟：“你確定這次的記憶就是真的？別又被動了手腳。”

        她語氣不冷不熱，說是嘲諷姜音其實也不然，就是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畢竟他們三人這次能夠及時趕來，也是姜音發現自己在玉佩中獲得的記憶被人動了手腳，所以干脆想出個將計就計的法子，看看那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應該不會，”姜音無奈道：“同樣的手段用兩次就沒意思了，何況就算是動了手腳，我也該去看看這次又是什么局。”

        幾人各有各的道理，最后商討了一番還是拗不過姜音，只能聽她的讓她先跟公良懷去鮫人海，不過前提是她得先跟著回妖族。

        姜音對此表示同意，幾人現在所處的這方空間是卓極跟他背后那人造出來的，相當于是一個秘境一般，云跡他們來時直接用托天令跟扶桑木配合撕開了一條裂縫，這會兒倒是方便了回去。

        回到妖族，姜音找機會跟云跡說了要他去尋一下那條黑蛇問清楚關于萬年前江寧出現在下界這事，又去了一趟云玟那請她去查關于冥影兔族墮氣的事。

        最后去了公良懷那。

        雪絨還被放在公良懷那里，這會兒他抱著雪絨，坐在院中央的石桌旁邊，左手微撐著腦袋，也不知在想什么。

        “在想今天的事情嗎？”姜音在他身側落座，問道。

        “嗯。”

        公良懷看她，幾番欲言又止。

        “怎么不直接來問我，”姜音從他腿上抱走雪絨，摸了摸它的小耳朵，道：“這事兒說來也有些復雜，我慢慢講與你聽吧。”

        “我那日在玉佩中得了前世的修為與記憶，那記憶中告訴我，我寢宮中的炎月樹乃是當年妖神種下，上頭留有一個三重天的入口，可以從那里去三重天，”她頓了一下，方才接著道：“可我覺得很奇怪，那棵樹我少說也睡了萬年，卻從未在那里感受到過神族的氣息，因此那日你與明鼎切磋，我便問了希藍，她卻告訴我，我從前常睡的那個炎月樹早就沒了，現下這顆炎月樹是云玟派人去別處尋來的。”

        所以若是炎月樹上真的有三重天的入口，也早該被發現了，這種偏差讓她懷疑自己的記憶被篡改了，炎月樹也被人動了手腳就等著她入局。

        公良懷：“那云跡上仙？他又是如何化解掉墮氣的？”

        說到這個，姜音手腕一翻，金光在手上亮起，發出些圣潔的光芒，并且能夠看出來這并不是姜音原本的靈力，而是另外一股力量。

        這股力量給公良懷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就好像系出同源的長輩一般。

        “這是妖神神力，”姜音微垂眸，道：“那日我醒來，體內便多了這樣一股力量。”

        她與公良懷確定心意的那晚，先是通過炎月樹認定了眼前的陰謀，后來又在夢境中明白三重天已經覆滅，她的老友也已經消散在世間。

        妖神神力，或許是赫連唯一能留給她的東西了。

        “所以其實你早就用妖神神力替云跡上仙化解了墮氣，又將計就計聽過炎月樹去到那個假神界。”公良懷道。

        “嗯，”姜音道：“那幾日我總感覺有人在背地里窺視我，因此也不敢提前與你說。”

        她眸中有些愧疚，公良懷微撫了撫她的臉，道：“你確實太冒險了，若是云跡上仙他們晚來一步……”

        他倒是不擔心自己，只是害怕他會護不住姜音。

        那般后果是公良懷無法想象的，因此他不欲再說下去，只又問：“為何卓極會選擇假扮妖神？”

        姜音身上有妖神神力，自然能夠認出真正的妖神，他還選擇假扮妖神，難道不是自投羅網嗎？

        “他不知道我有妖神神力，”姜音道：“他幼時曾跟隨父母在妖神山住過一段時間，與妖神有過幾面之緣，別的神族他也不熟悉，所以才選擇了假扮妖神。”

        妖神已隕，他體內有妖神當年為他修補精魂時留下的一絲神力，又料定了兩人都沒見過妖神，因此他只要相貌對得上，基本就沒差了。

        可惜他錯算一步，從他出現在姜音面前開始，姜音便知道這是個冒牌貨。

        “原是這樣，”公良懷思索了一下，又道：“回來的時候我一直在想，救走了卓極的人，或許是個墮神。”

        “墮氣與墮神相伴相生，卓極雖然修為高深，但到底不是天生神胎，不可能成為墮神，但他又能驅使墮氣，那么他身上的墮氣就肯定是來自于別人。”

        “當年上神樓藏月凈化全部墮氣，世上理應不再存在墮氣才是，如今既然墮氣現世，那便勢必出現了一位新的墮神。”

        他目露疑惑，“不過我有一點不明，卓極說神族已經全部隕滅，可似乎整個修仙界都沒有關于這方面的記載，他又是從何得知的呢？”

        “神族卻是已經全部隕滅了，”姜音道：“你知道若一個神族要成為墮神，前置條件是什么嗎？”

        “若要成為墮神，得先殺一個神族。”

        公良懷瞳孔一縮，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倒是不懷疑姜音是從何得知，而是震驚于這樣的真相。

        無端的，他想到了傳說中戮神的戰神烏月，遲疑了一下，驚聲道：“那，那個墮神是烏月殿下？”

        姜音：“……”

        她心底原本那一絲愁緒徹底被趕跑了，立刻反駁道：“當然不是！”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是烏月？！

        她反駁的又急又快，還隱隱帶點怒氣，讓公良懷一下子摸不著頭腦。

        瞪了他一眼，姜音方才道：“應當是樓藏月。”

        這個答案比是烏月還要讓公良懷震驚，他問：“為何？”

        樓藏月是眾神之首，雖然后來莫名被烏月斬殺，但威名尚存，且世人一直以為他與烏月之間屬于內部糾紛，畢竟據某些小道消息記載，兩人前后糾纏數萬年，烏月疑似由愛生恨方才斬殺了他。

        姜音卻沒有急著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決定先給他做一點科普，她道：“從上古至今，天地一共孕育出九位神族，有掌管四季更替的春、夏、秋、冬四神，掌管天下水源的水神、身懷異火掌管火焰的火神、調領天下妖族的妖神、賦予萬物生機的神女與眾神之首樓藏月。”

        “第一個出現的墮神是火神，他脾氣暴躁沖動，因為一時恩怨殺了春神，由此成為墮神，引發一場幾乎要滅世的災禍，后來被眾神合力鎮壓，毀去神身，徹底消散在世間。”

        “上古時期，神族本就是集天地造化與一身的天之寵兒，尤其是作為神族之首的樓藏月，修為無人能夠睥睨，可當年他跟火神對上時，不過百招便被打傷，你說他會怎么想？”

        公良懷：“可是神普渡眾生心懷天下，難道還會為這些事情斤斤計較？”

        “誰跟你說神族都是心懷天下的？”姜音頗為奇怪，道：“若是當真心懷天下，當初火神也不會一怒之下殺了春神了。”

        春神隕滅，四季都會失調，天道也會失衡，若是真心懷天下，起碼也會掂量一下。

        她思索了一下，總算明白了問題出在哪，道：“以前神族執掌天地那是沒辦法，天道強制要求的，那個時候天道太弱了，自己運作不起這樣一個世界，所以它造出了神族來幫忙，賦予他們力量的同時也給神族加上了沉重的枷鎖，將他們鎖在了那個位置上，不允許有半分私心。”

        萬物生靈羨慕神族實力強大，神族又何嘗不羨慕那些他們能夠自由自在，只為自己而活。

        火神的一時沖動之舉，到底是不是對這個的抗議，誰又能說的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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