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過了一陣,江入年難以忍受傅伯林不要臉的軟磨硬泡,勉強松口。
傅伯林去交錢。
大概排了半個小時才輪到他們。
傅伯林自告奮勇出題。
江入年中間傳遞,林聽最后來猜。
傅伯林拿起毛筆,思考了下,在紙上洋洋灑灑寫下“江入年”三個大字,然后重新拿了張白紙,開始作畫。
先畫一個“.”。
傅伯林琢磨了會兒,又在旁邊畫了一個錢包,感覺不太像,他往上面加上“$”的字樣,夠明顯了吧。
傅伯林覺得完美:“猜吧兄弟。”
江入年轉身,垂眸看了一眼。
“盡管膜拜,盡管被我的畫技折服,五體投地也沒關系!”
“……”
他就沒見過這么傻逼玩意兒。
江入年不說話的樣子落在傅伯林眼里,就等同于頂禮膜拜,他十分得瑟:“行了,你快點猜吧。”
林聽看向江入年。
“自知之明這玩意兒你沒有是吧?”
江入年緩緩地說:“哦,也對。你不配。”
“……”
不去管傅柏林的反應,江入年拿起毛筆,蘸了蘸墨,稍頓,在空白的紙上畫了一把雨傘的輪廓,接著全部涂黑。
傅伯林伸長脖子看過來,表情瞬間凝固,顯得有些滑稽。
江入年畫好了。
“林聽。”
林聽隨之轉頭,看了看畫,又看了看他,再度把視線停在畫上。
江入年稍仰著下巴,顯得格外自信:“我這個,你閉著眼都能猜出來。”
傅伯林微不可聞地“切”了一聲。
林聽眉頭輕皺。
正好旁邊成功了一組。
老板很會做生意,不僅多送一個花燈給小朋友,還堂而皇之地給林聽開后門:“要是猜不出,可以再看看你第一位朋友的畫。”
林聽就去看了眼傅伯林的。
“……”
感覺看了。
又好像沒看。
一言難盡。
林聽覺得自己太難了,隨后抬起頭,像是想從江入年和傅伯林的臉上看出點什么。
江入年表情不變,緩緩垂下眼皮。
“才過去多久的事兒。這么快就忘了?”
因他這話,林聽貌似有了點頭緒,再琢磨了下傅伯林的性子……她拿起筆,不太確定的在紙上緩緩寫下――江如年。
江入年湊過來看了眼,心情頓時有些復雜,猶豫了會兒,忍不住出聲:“不是如,是入,第四聲,江入年。”
“……”
恰好被傅伯林聽好。
像是下一秒就要笑得斷氣昏厥過去的樣子。他捂著肚子,前仰后合,邊笑邊說:“兄弟,我還以為你們多熟呢?原來人姑娘連你名字都不會寫,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淚都他媽笑出來了。
林聽窘迫。
江入年:“你不是播音與主持專業的?”
林聽啊了一聲。
江入年低眼看去,須臾,突然甩了一句:“挺好。”
“……”
感覺他這句“挺好”格外諷刺。
林聽垂眸,也沒敢辯解什么。
安靜下來。
老板把花燈拿給林聽,林聽雙手接過來,稍稍鞠躬:“謝謝。”注意到江入年的表情,林聽猶豫了下,還是叫住老板。
考慮到花燈的制作成本。
林聽也不好意思白要,就說:“這些花燈很好看,我可以多買一盞嗎?”
老板特別爽快,二話不說又拿了一盞給她,樂呵呵的笑著:“沒幾個錢。你想要啊就再給你一盞,千萬別說買。”
之后林聽就沒再提這事兒。
幾人繼續往前走。一直想到“名字寫錯”的烏龍,林聽逛街的興致頓時有些缺缺,就感覺挺對不住江入年的。
江入年本來話就不多。
雖然傅伯林是社牛,但左右兩邊的社恐都不說話,還真的有點帶不動。
所幸馬上就有人替他解了圍。
“華燈爍爍春風里,黃傘亭亭瑞霧間。新年佳節,純手工制作的傘面,好看又有格調,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咯。”
林聽有輕微的集傘癖。
賣傘的是位小男孩。
本來走過了,林聽聽到吆喝聲才原路折回去。
江入年和傅伯林見狀,都在后頭跟著。
一見到林聽,小男孩立刻甜甜的叫人:“漂亮姐姐,買傘嗎?”
“小朋友,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爸爸媽媽呢?”
清遠鎮發展相對遲緩,和大城市沒法比。
近些年依舊有人販子出沒。
也時常聽說有孩子失蹤。
尤其像這種人流量大的集會,相關的安保工作做的不夠到位。
所以格外不安全。
小男孩奶聲奶氣地說:“媽媽讓我在這兒看會兒攤子,她回家燒飯去。”
“你家離這兒遠嗎?”
“不遠。”
林聽提著兩盞花燈,目光看了一圈,挑中一把青色油紙傘,付完錢之后沒馬上走,等孩子的媽媽回來才離開。
林聽走在前面。
瞥了眼林聽手里的傘,傅伯林這張嘴就閑不住,偏過頭,偷偷跟江入年說小話:“她怎么知道你畫的是啥玩意兒?”
江入年視線往上挪,盯著林聽的后腦勺。
傅伯林自顧自地說著:“別是瞎蒙的吧?”
林聽忽然停下,回過頭,視線正好和江入年的撞上,她先移開,隨后落在傅伯林身上,看了他一會兒,委婉地提醒他:“我聽得到。”
“……”
傅伯林無地自容,望向遠處,眼神遲遲不停,找不到對策。
他忽然彎腰捂住小腹,急切地道:“我、我內急,你們先逛著,我去趟廁所。”
說完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江入年沒去管,像是對待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慢悠悠地說:“我們管自己走。他戲演砸了,十有八九不會回來。”
林聽點了點頭:“哦。”
林聽刻意放緩腳步。
余光注意到,江入年走上來和她并肩,林聽下意識抬眼。
他表情淡淡的。
感覺又有點不痛快。
像是被抓來逛街的一樣。
走了一會兒,腦子里忽然閃過傅伯林的問題,林聽尋思著換了個主語問:“所以江老板怎么知道他畫的是你?”
“不知道。”
林聽抬起眼,看著他。
江入年敷衍的說:“猜猜都知道他會寫我。”
林聽垂眸,評價了句:“那你們還、挺有默契的。”
江入年沒有回應。不過有了這短暫對話,總算打破點先前尷尬的氛圍,林聽也有勇氣繼續和他聊。
不遠處是一座涼亭,游客在里面拍照。
閃光燈此起彼伏。
把視線收回來,江入年主動提:“你要不要過去拍個照?”
林聽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稍頓,似是受寵若驚,有些遲疑的問:“那你,幫我拍嗎?”
江入年看了她一眼。
林聽莫名有些動搖:“要不還是算了吧,人太多了。”
“那走吧。”
“哦。”
“我幫你拍。”
因這話,林聽腳步頓了下。
他這話的意思是。
答應了?
涼亭這邊夜景最好。
里里外外都是人,排隊等是沒什么用的。
江入年讓林聽自己選地方站好,舉起手機拍了張,談不上什么技巧,片刻后,他點開相冊翻兩下,長睫微斂。
林聽難得有些忐忑。
她平時不露臉,也很少拍照。
這次不知怎的?
腦子一熱,居然答應下來。
隔著距離,完全看不清江入年臉上的表情,以及走來走去的人,視野變得格外艱難,良久,她隱約聽見江入年的聲音:“撐傘。”
林聽照做。
僵硬且別扭地凹了幾個造型。
因她這極為出挑的顏值,站在人群中,自動吸引四周的目光。
又拍了好幾張。
江入年喊停。林聽把傘收起來,動作格外慢,她耳朵紅紅的,注視著逐漸走近的江入年,故作淡定的問:“拍得怎么樣?”
江入年站得筆直,拿著手機的那只手放低下來:“自己看。”
林聽的目光定住。
背景里有星河燦爛,也有萬家燈火,照片里的姑娘穿著旗袍,撐著油紙傘,像舊時女子的模樣。
居然,意外的好看。
林聽有點想聽他的評價,委婉地問:“還行,你覺得呢?”
江入年惜字如金:“還行?”
林聽有些開心,把眼睛彎成初五的月亮:“還行。”本著禮尚往來的想法,林聽抬起眼:“江老板,你要不要也站過去?”
“嗯?”
“我幫你也拍兩張。”
“我看著是喜歡拍照的人?”
“……”
兩個人氛圍微妙,離開涼亭繼續走。
林聽有點走神。
還想著江入年剛才的話。
他拒絕拍照就不拍,反倒顯得她欲拒還迎。
感覺很吃虧。
林聽故意停下。讓江入年一個人先走,過了兩秒她拿出手機,打開相機對著前方抓拍一張,瞄了一眼,來不及細看。
她飛快把手機塞進包里,追上去。
江入年側目瞧了她一眼。
林聽后背一僵。
因這不知從何而起的心虛感,她垂下頭,若有所思了片刻,找回自己的聲音說:“你怎么知道我是播音與主持專業?”
“你們電臺給你打了廣告。”
林聽抬起眼,問道:“那你還特意去看了嗎?”
江入年給了她一個“自作多情”的眼神:“它自己彈出來。”
林聽回想起來之前好像聽季祝提起過――趙臺為了擴大電臺知名度,的確投了一筆不菲的費用做廣告,以她為模板。
解釋得通。
林聽不疑有他:“哦。”
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就到懸掛花燈的地點。
河岸邊擺著兩張長長的桌子。
桌上有幾支毛筆。
林聽把油紙傘倚靠在桌邊,左右兩只手各拿著一盞花燈,看向江入年,遲疑一會兒,她走到他面前,左手抬起。
“這盞給你。”
“不用。”江入年沒想過要她東西:“你自個兒留著。”
“但我已經有一個了。”林聽認真地說:“愿望不能寫太多。太貪心,會不靈驗的。”
江入年挑了下眉,接過來:“你還信這個?”
林聽走到桌邊,放下花燈后拿起筆,先遞給江入年:“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江入年覺得這話好笑。
“我平時呢也不愛折騰,但看在你這么誠懇的份上,就姑且折騰這一回。”他沒拒絕了,慢騰騰地走到她身邊。
林聽輕笑。
下一秒,包里的手機突然響了。
林聽睫毛顫了顫,幾乎下意識低眼,與此同時,手指用力捏緊。
她知道是誰,知道是什么事。
原來林慶豐也會堅持不懈。
只不過不對她而已。
林聽心煩意亂。
她偏過頭。
旁邊的江入年已經在寫了,察覺到她的目光:“許愿不是要專心點?”
林聽啊了一聲。
江入年抬起眼,語氣平靜:“好好寫,心誠則靈。”
林聽有些失神,站在這里,不知不覺回想起季祝講的那個故事。如果書生還活著,他會寫什么呢?
手機一直響。
林聽嘆了口氣,忽地想到之前在哪兒看到的一句話,雖不敢篤信,但仍落筆寫下:就算不會一直有人愛你,也會有人一直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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