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清明期間,不少拆遷房都動了土。
林聽提前兩天回清遠鎮。
之后并未立刻去電臺上班,調休的假期后天才結束,她就心安理得宅在家里睡懶覺,半夢半醒間,聽到重物墜地的聲音。
咣的一聲――
林聽立刻睜開眼。
下意識以為家里什么打碎了。
但好像不是。
隱隱約約聽見門外的響動。
她的目光順著看過去,看向房門。
大約持續五秒。
又是很重的一聲。
林聽迷迷糊糊思考著,有些遲鈍的意識到,會不會林嬸回來了?
睡意被打斷,林聽很難再入睡,掙扎了一會兒,干脆爬起來,換下睡衣想出去看看有沒有她幫得上忙的地方。
一開門,視野里是一個男人。
男人背對著她,背影瘦而高,視線往上,是一頂黑色的鴨舌帽。
聽到動靜,他轉過身。
林聽有些反應不及,愣了下:“江入年?”
幾乎下意識喊他全名。
“……”江入年也表現出詫異的樣子,但只一秒,就收斂,然后面無表情的和她打招呼:“巧。”
兩人面面相覷。
盯著他的臉,林聽猛地清醒。
眼前的人,是江入年。
視線往下,便看到一地凌亂的行李,以及對面敞開的入戶門,她的思緒有些凌亂,但故作平靜:“你在搬家?”
“是啊。”他有些心不在焉,這無關緊要的態度格外坦然:“托你的福,我呢,只能被迫挪窩了。”
“……”
林聽想了下:“這事兒和我有關?”
“你這什么說法?”江入年笑,居高臨下睨著她:“做人呢,要有點責任心。別說出去的話過幾天就忘。”
“我說什么了?”
“自己好好想想。”
林聽皺眉,思來想去。
看她的樣子,江入年心情愉悅的笑了聲,斂了嘴角,像是大發慈悲地提醒她:“不你說房子要拆的?”
哦,她說房子要拆。
但又不是她下令拆。
而且,當初早就提醒過他。
是他自己不信。
現在還要往她頭上潑臟水,這人真是……
比不分青紅皂白還要倒打一耙!
林聽不想和他爭執,忍氣吞聲道:“那你怎么搬到這兒來了?”
“通勤短,懂?”
“……”
說完,江入年彎下腰:“不過呢你別誤會,我住這兒――”而后,把箱子搬起來,散漫道:“純屬巧合。”
林聽的心情有些難言。
等江入年進去,林聽立刻關上門,平復了下心情,這會兒已經很晚,本來沒打算折騰,但現在她也沒心思考慮那么多。
掏出手機給林嬸打電話。
過了兩秒。
林嬸正好在帶孩子,還沒睡,電話里傳來孩子細微哭鬧的聲音,背景有些雜。
“誰啊?”
林聽:“我是林聽。”
“小林啊。”林嬸說:“俺還以為誰呢,怎么了?”
“抱歉這么晚了打擾您。”林聽頓了下,語氣盡量平和:“您房子租出去了嗎?我看對面搬來了其他人。”
聽到這話,林嬸愣了下,須臾。
她明顯略帶抱歉的口吻:“啊對對對。俺本來想告訴你一聲的來著,俺這記性,給娃娃喂個奶就忘了。”
林聽垂下眸。
“那人給的房租高,俺想著俺這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能賺點錢也好。”林嬸把這事簡單解釋了一下。
林聽滿腦子都是江入年。
“他有說為什么租在這兒嗎?”
“哦,那孩子開店的,說想找個離他店近點的房子。”
林聽原本不相信。
但沒想到江入年說的都是實話,至少有實話。
她沒法去計較什么。
畢竟房子租給誰,是林嬸的自由。
這不歸她管。
況且,不管租房的人是誰,是不是江入年,都與她無關,哪怕租給林蓓,只要不影響到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林聽閉了閉眼,溫和道:“我了解了,抱歉這么晚打擾您。”
下一刻。
聽見三聲敲門聲。
林聽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誰,電話掛斷后問:“有事嗎?”
又響了聲。
“出來。”
“……”
林聽一開門,看到江入年的樣子。
林聽抬著頭,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半張臉,光線下,唇色顯得十分蒼白,像是刷了層白色油漆。
許是搬了很多東西,身體在大量出汗后失水。
林聽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你、搬完了?”
“嗯。”江入年站在原地未動,隨意道:“我呢算是初來乍到,本來不打算做這些,但考慮到人情世故,還是得做一下。”
林聽:“什么?”
“新鄰居,一起吃個飯?”江入年不知道從哪兒拎出一袋外賣。
林聽的目光定住。
江入年懶洋洋地看她:“我那屋還沒收拾,方不方便借你半張桌子?”
林聽心想:我能說不方便嗎?
她猶豫了下,還是側身讓開:“進來吧。”
林聽已經吃過晚飯,也沒有吃夜宵的習慣。但想到他們以后可能要當鄰居,總得維持一下表面和諧的對門關系。
她說服自己,勉強同意下來。
按照江入年的說法。
就是考慮到,人情世故。
其實另一方面,還是信得過江入年的人品。
江入年雖然性子傲慢了點,但行為端正,骨子里是個紳士。
林聽不討厭他。
兩個人進屋。
江入年往廚房看了眼:“你在做飯?”
林聽頓了下,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注意到明亮的光線,這才回想起被她遺忘的雞蛋,還在鍋里干煮。
“糟了。”
說完,她立刻走進廚房關火。
江入年把外賣放下。
等林聽回來。
隨后,他看了林聽一眼,格外自然地反客為主:“坐。”
林聽把椅子拉開,順從地坐到他對面。
她看了看江入年買的東西,倒是清淡,味道聞上去還不錯。
“這是哪家的外賣啊?”
江入年在擺盤子,動作慢條斯理。
“不知道,網上隨便找。”
林聽哦了聲。
可能想緩解一下氣氛,她的態度比平時主動了些:“那你一個人,點這么多嗎?”
江入年頓了下,抬起眼:“你算漏了誰?”
“……”
林聽不是那個意思。
“蓋子你掀。”完全沒征求她的意愿,像是理所當然,江入年對她發號施令。林聽遲疑了會兒,也默默照做。
江入年坐著,看著她做事。
像個坐享其成的大爺。
林聽忍著。
整個吃飯時間持續一個多小時。
林聽偶爾說上兩句,江入年只是隨意應著,卻從不主動開口,林聽習慣了,時不時觀察他吃飯的習慣。
她這舉動極為隱秘。
江入年沒能察覺。
“那個,你不把帽子摘下來嗎?”屋里挺熱,林聽都出汗了,邊起身邊說:“吃飯的時候不用戴帽子把。”
一扇窗戶被推開。
江入年稍愣,閑散地靠在椅子上看她,意有所指的說:“幾天不見,怎么變得這么直接?”
林聽轉過身,像是有些不解。
“想看我的臉呢,就直說。”他這隔三岔五就要自戀一回兒的性子確實挺欠,仿佛看透林聽的心思,刻意拖腔拖調:“還用得著扯別的理由?”
“……”
林聽想裝作沒聽見。
但江入年不依不撓,繼續吊兒郎當:“沒必要。”
林聽閉了下眼,平靜道:“那你別摘。”
熱死算了。
“怎么?欲擒故縱?”
林聽頓了下,像是突然有了情緒:“你還、有完沒完?”
江入年沒吱聲。
“不想摘就別摘,我只不過提醒你一下,至于你的臉――”林聽停住,看著他,極為認真地說:“我不感興趣。”
江入年閑閑地哦了一聲。
隨之抬手,把帽檐壓下來一點。
目睹他這舉動,林聽忍不住問:“你干嘛?”
江入年慢騰騰的道:“怕你覬覦我。”
“……”
林聽感覺自己被氣飽。
一頓飯下來,也不想和江入年維持那虛假的和諧鄰居關系,江入年一放筷子就趕人:“垃圾帶走。”
江入年和她對視。
林聽神色不變:“晚安。”
回到家,江入年背對著門口站了一會兒,抬腳往浴室的方向走去,邊走邊把帽子摘下來,隨手丟在滿是灰塵的地上。
脫掉衣服。
鏡子里,渾身滿是鞭痕。
或深或淺,或新或舊。
隱隱見肉。
這些傷。
……他活該。
江入年輕閉了下眼,翻涌情緒壓下來。
須臾,他站到花灑下,一只手撐在墻上,任由冰涼的水流沖刷過傷口。
像是一頭困獸,受了傷躲進角落,獨自療傷。
……
林聽把餐桌收拾干凈,洗抹布的時候想起鍋里還有兩顆煮壞的雞蛋。
她找到一把漏勺。
把雞蛋撈出來,敲開蛋殼,里面是一團焦掉的蛋白。
這樣肯定吃不了。
林聽把雞蛋丟進垃圾桶,關燈回臥室躺尸,順帶又看了眼手機。
一堆工作消息。
堆積好些天,一時半會兒回復不過來。
她干脆當沒看見。
就在這時,微信消息彈出來。
林聽隨手點開。
江入年分享給她一家店鋪,過了幾秒,他像是預測到她會說什么,便以單方面提前結束這場對話的口吻說:【舉手之勞,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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