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講，西洋劍是近戰武器。

        但五島真弓是個遠程。

        大多數時間她會迅速和危險物拉開距離，然后要么憑武器數量取勝，要么找準機會一擊斃命。少女的體型決定了她攻擊能打出來的重量，像成人那樣近身搏斗勢必要保持身體強化，倒不如用武器攻擊。

        遇到以西洋刀為武器的美樹沙耶香后，雙方都很驚訝：為什么相似的武器，一個是戰士，另一個活得卻像弓兵。

        五島真弓解釋：“與目標拉開距離可以更好觀察局勢，同時能有效提升自身的安全系數。”雖然記不清是誰教給她的了，但她始終將這一戰術貫徹得很好。

        禪院真希無言，心想這是什么位高權重上了年紀的政客才會用的方針。

        橫濱的森鷗外打了個噴嚏。

        禪院真希嘆了口氣，收起架勢無奈道：“我們這是訓練啊，「像真的一樣訓練」和「來真的」是有區別的，能理解嗎？”

        看著對面的少女好像懂了的樣子點點頭，禪院真希心里還是不踏實，招手讓她過來邊叮囑：“【近身】格斗模擬訓練，不要造成任何實際傷害，明白了？”

        那十幾柄西洋劍爆散化為光點消失，五島真弓點頭：“明白了。”

        兩個人短暫地過了幾招。

        五島真弓的出招沒有章法可言，也沒有任何流派的影子。只是簡單攻擊要害，迅速、直接。越是交手就越是心驚，這完全是從戰場淬煉出來的能力，簡潔中隱隱含著一股銳利的殺氣。

        「絕不是以咒靈為敵人進行練習的。這種體術針對的目標……應該是更聰明也更危險的生物。」

        比如說，人類。

        禪院真希喊了停，她看五島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了，從熊貓懷里接過水，拋給五島一瓶：“我說，你要不要來參加交流會？”

        對校長篩選過的學生，真希還是比較信賴的。沒幾天就是交流會，把完全沒基礎的新生帶去很危險，但她如果能成為戰力就兩說了。

        何況增加實戰經驗也是件好事。

        禪院真希等著五島真弓做出回答，對方卻沉默了兩秒，直直看著她的眼睛問：“我要參加嗎？”

        禪院真希：？？？

        其他兩個人：？？？

        這回禪院真希反應了兩秒，徹底抓狂了：“這不是要你自己決定嗎！為什么來問我們啊！”她一把扯過旁邊的熊貓：“連熊貓都有自己的意志，你沒有嗎？！你是要別人上發條才能活動的玩偶嗎？！”

        “……”五島真弓看著她，腦海里模糊閃過什么。

        「有誰下命令，然后我去執行……我記得是這樣的。」

        熊貓抗議完同級生對它的人格侮辱，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它和狗卷棘對視一眼，互相點點頭，開口問：“那個，真弓桑，”它非常體貼地斟酌著措辭：“你能看到詛咒嗎？我們為什么從你身上感覺不到咒力？”

        “因為我是——”魔法少女肯定不能說，話在嘴邊打了個轉，五島回答：“沒有咒力的人。”

        ——為什么從你身上感覺不到咒力？因為我是沒有咒力的人。

        熊貓：就……突然不知道說什么好。

        釘崎野薔薇終于結束她「東西能做可愛就應該做可愛」講座，將早起的郁悶一掃而空，神清氣爽。在磨蹭了十幾分鐘后終于抵達訓練場。

        奇怪的是，往常摩拳擦掌就等著操練他們的前輩，沒像之前那樣立即開始訓練，甚至沒注意到他們的到來，而是圍在一起，好像里面有什么人。

        她好奇地走過去在縫隙里看了一眼——

        “沒錯，要做咒骸的話為什么不做成這樣可愛類型……欸欸欸？”

        身后的伏黑惠睜大了眼睛，釘崎野薔薇話說到一半才發現不對勁，兩個人湊到紀念冊前，再看看被圍住的少女。

        “為什么十年前的人會出現在這里啊！”

        五島真弓：“不，那不是我。”

        她的態度過于坦然，讓原本確信的一年級二人組產生了猶豫。釘崎拿著紀念冊和眼前的人進行比對：一樣的銀發，一樣的桔梗色眼睛，小巧的五官，連那種隔著照片透出來的無機感都相差無幾。

        釘崎野薔薇：“騙人的吧，這不就是你嗎！”

        “不是的，”五島真弓一板一眼道：“我們只是碰巧長得比較像。”

        她自己都沒有在高專讀書的記憶，某種程度上已經把自己也騙過了，解釋起來坦坦蕩蕩，沒有任何猶豫。

        “那是和七海先生一級的前輩，現在肯定不是這個年齡了啊。”伏黑惠小聲提醒激動的釘崎。

        釘崎先是一愣，隨后懊惱道：“啊，說的也是。”

        他們都避免在七海或相關的人面前談及06級的學生。雖然學生死亡這種事，在高專時不時會發生那么一兩次，但一屆里只剩下一個人順利畢業，說起來還是太讓人不是滋味。那根本不算「畢業」，而是「幸存」下來了。

        正式練習開始后，大家就顧不上想這么多了。釘崎和五島分成了一組，單就體術而言，這兩個人還是有點差距的。

        不管人還是物，只要可愛，釘崎野薔薇的初始好感度都很高。可從外表根本無法預判五島真弓下手又黑又狠，瞄準的都是關鍵連結點，打中就一陣酸麻，立即喪失行動力。但她懂得避開釘崎最看重的臉，幾場練下來，弄得釘崎的心情很復雜。

        “那個，能不能先從基礎一點的開始，比如說理論之類的？”趁著休息的空隙，釘崎向五島提建議：“或者給出要點我在實戰中思考也可以。”這樣光挨揍效率很低啊！

        自尊心迫使釘崎沒把后半句說出口。

        “理論……”五島在腦子里檢索了一遍，還真找到一個。她擰上蓋子，鄭重道：“狙擊槍的瞄準器要最后打開，不然隔著遠距離也會反光暴露位置。”

        釘崎本來想的是什么“中線要正”、“注意觀察對方的肌肉運動方向”諸如此類，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做出這樣的危險發言。

        釘崎：“……不，不是說這種。”

        一整個上午的課程預定都是訓練，短暫的休息結束后，禪院真希拍拍手示意繼續練習。釘崎放下水杯，發現新生沒有動彈的意思，還在向遠處張望，好心拍拍她：“你在看什么呢？要開始練習了。”

        五島聽話地把水放下，邊跟著釘崎走邊問：“七海前輩還不來嗎？”

        釘崎野薔薇奇怪問道：“七海先生為什么要來這里？”

        “夜蛾老師說，七海前輩會來教怎么掌握咒力……”

        “那個是特殊授課吧，偶爾會來幫忙，不是每天都在的。”釘崎了然道：“七海先生應該是咒術師吧，咒術師很忙的。我早上還看到輔助監督他們出去了。每天任務都好多……”

        釘崎還沒吐槽完，身旁的人就不見了。

        五島真弓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腳尖輕輕一點，像片樹葉似的跳上了房頂，身影在幾棟建筑物頂端跳躍幾次不見了。

        釘崎還是第一次見人跑得這么快，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大喊道：“真希姐，真弓她逃課了！”

        在聽到七海并不是教師時，五島真弓就知道自己被騙了。昨晚說會由七海教她大概率是哄孩子的話，七海應該是去追擊那頭特級咒靈了。

        直覺告訴五島，那頭咒靈很危險。而且僅就客觀實力而言，七海建人單獨對上那頭能思考的特級咒靈，勝算微乎其微。

        「必須得盡快趕到。」

        五島真弓的發條轉動起來。

        下水道已經被毀了，她先到神奈川的吉野順平家去找。順平家好像發生了案件，四周拉起警戒線，吉野順平并不在。五島又飛速趕往吉野順平的學校。

        她沒嘗試去問輔助監督或是校長，既然最初就瞞著她，想從他們口中得到答案想必也要費一番功夫。但五島真弓等不了了。

        來到這個世界起，她心里始終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緊迫感。

        「快一點，再快一點。不然、」

        見到將里櫻高校包裹起來的漆黑的帳時，五島真弓甚至沒有絲毫停頓，就在連能否通過也不知道的情況下，直直撞了上去。

        幸好那層屏障樣的東西沒有阻攔，五島得以順利通過。

        “如果「帳」是實體，估計會被撞得粉碎吧。”

        進入的瞬間，地面上似乎有個穿著奇怪的男子抬頭看了一眼，笑著搖頭：“這種執念，可怕可怕。”

        「帳」內一片死寂，打斗發生的方位因此格外容易確認。透過禮堂窗戶的玻璃，能看到里面到處躺著昏迷不醒的人。

        五島違背重力原則踩上墻壁，借力繞過樓體，后面就是寬闊的中庭，建筑物背面已經被損壞的七七八八。

        呈現出的景象幾乎讓五島真弓碎心裂膽：

        昨日見到的咒靈正用膨大了數倍的右手，將誰死死按在墻壁上，那人金發微亂，微微低垂著頭。

        「是七海前輩。」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

        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沖到了咒靈身側，長劍瞄準對方的腦袋毫不留情地刺了上去。

        真人恍惚間聽到空氣爆開的聲音，下一秒來人就出現在了面前。

        那柄長劍加厚了刀身，劍刃卻鋒利了許多，看起來砍碎骨頭也不在話下。倘若刺中的話，恐怕腦子里的東西會立刻噴濺出來吧。

        「得多內行才會一上來就對準頭部，比我想象中的要危險。不過——」

        真人得意地笑笑，他的“右手”雖然固定在墻上，卻隨時可以挪動。他正要收回手臂，卻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在前面搶先降下來了。

        那是一柄重劍，或者說巨劍比較合適。幾乎有兩層樓那么高，厚得像堵墻似的劍，和它比起來，那只膨大的右手簡直像螞蟻的觸角般纖細，立時被斬斷了。

        肢體受損的片刻痙攣是真人沒有料到的。

        巨劍重重落地，揚起地面上一層厚厚的塵土。煙霧中，咒靈的右眼看見最后的景色，是泛著寒光的劍身。

        “你要對他做什么？”

        五島毫無起伏的聲線，但任誰都能聽出里面出奇的憤怒。她下手毫不留情，仿佛刺穿一塊豆腐，長劍貫穿了咒靈的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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