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影帝是我老公粉》
文/嘉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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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驚蟄,晨起下了一場雨。
薄曉穿過后臺走廊,走向休息室,被辛澤從背后叫住。
纖長手指在門把手上一頓,她驀然回頭,辛澤沒由來地卡了殼。
薄曉微微歪頭,“嗯?”
因為不明所以,音色顯得慵懶而漫不經(jīng)心,尾音微微的沙。
那道漂亮音色像是在辛澤神經(jīng)上滾了一圈,他在薄曉的注視下回過神,赫然一笑:“沒想到你做這個造型也這么漂亮。”
是一種從內(nèi)而外透出的浸著故事感的美,在細節(jié)處抓人。
“謝謝。”薄曉坦蕩笑了聲,“找我有什么事嗎?”
辛澤說回正題:“聽說你記完了整個劇本的臺詞,戴雨竹一直沒到,能不能請你暫替她的角色,陪我們過一遍排練?”
這是他們第一次帶妝造排練畢業(yè)大戲,之前的數(shù)次排練,戴雨竹也常常遲到。
“行啊。”薄曉說:“不過要麻煩你們等我十分鐘,我換下妝造。”
辛澤笑著點頭:“好。”
重新坐回化妝鏡前,薄曉看見鏡中倒映著的女人的臉。
皮膚暗黃,眼角紋路叢生,眼下點點曬斑,干枯頭發(fā)草草在腦后挽住,是被生活磋磨過的普通婦女的模樣,丟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種。
第一眼望去,唯有那雙已經(jīng)出戲的眼睛干凈清亮。
他們排練的畢業(yè)大戲改編自經(jīng)典敘事電影《閣樓》,講述80年代末,鄉(xiāng)村女孩閔晴進城務工,在租住的閣樓里發(fā)生的一系列故事。
戴雨竹飾演女主角閔晴,薄曉飾演的則是同住閣樓的鄰居楊眉,一個中年喪子、長期遭受家暴的女人。
是那個年代逆來順受的家庭主婦的縮影。
薄曉倒了化妝水開始卸妝。
厚重發(fā)黃的粉底擦掉,露出皮膚的底色。白皙潔凈,毫無瑕疵,不點而紅的唇,不畫而翠的眉,挺直微翹的鼻,每一處都是恰到好處的美,讓人想到冰山之巔那一簇高不可攀的雪蓮。
她微微仰頭,卸妝棉快速蹭過下頜。
不同于當下流行的錐子臉,薄曉有著骨量均勻的下頜線,棱角分明,搭配著卓越的眉骨和山根,自帶一種英氣倔強和端麗不俗的清冷感,是難得的骨相與皮相兼具的長相,即便放到九十年代神仙打架的香港娛樂圈,也是一眼驚艷的模樣。
也因此,她16歲甫一出道就吸睛無數(shù),僅憑一段五分鐘的打醬油戲份就在古裝神顏的提名冊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第二部作品挑戰(zhàn)文藝片,憑借在電影《風月》中一人分飾雙胞胎兩角斬獲亞洲國際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年少成名,一時風頭無兩。
只可惜,曇花一現(xiàn),首部獲獎作品成了息影作品,之后的幾年薄曉再無戲可拍,只能回到電影學院讀書,逐漸在大浪淘沙更迭迅速的娛樂圈里淪落為無人在意的十八線。
說是十分鐘,薄曉只用了六七分鐘就走出了化妝間。
辛澤剛接完一通電話,聽到動靜轉(zhuǎn)過身,眸光不著痕跡地閃了下。
眼前的薄曉素面朝天,蓬松黑發(fā)扎成一束不甚規(guī)整的中馬尾,穿著洗的泛舊的棉布襯衫,面頰上點了幾個淡淡的雀斑。
褪去晦澀的故事感,取而代之的是青澀的懵懂和尤帶沖撞勁兒的天真,眉目舉止之間,已然進入角色。
辛澤第一次關注薄曉是在流言之中,真正認識她后才驚覺那些流言有多離譜。
她身上有一種好演員的天賦與特質(zhì),生來就該在大熒幕上發(fā)光發(fā)熱。
可惜……
想到她的境況,辛澤暗暗惋惜。
戴雨竹一言不發(fā)地放了鴿子,組里的同學頗有微詞,明里暗里地抱怨著。
薄曉沒有參與討論,排練結(jié)束回后臺換衣服。
收拾妥當打開門,迎面又撞上辛澤。
辛澤唇邊漾著笑:“等會兒有別的安排嗎?我請大家吃飯。”
“好啊。”薄曉想都沒想就點頭,“這種薅羊毛的好事兒怎么能錯過,剛好我也餓了。”
辛澤沒忍住笑出了聲,“隨便薅,想薅幾次薅幾次。”
大學四年,這是他們第六次一起聚餐。剛?cè)雽W時,薄曉從沒參與過班里的私下活動,因為那鋪天蓋地的緋聞,也因為她給人的距離感。
她那張臉不笑時實在是高不可攀,給人以莫名的壓迫感,恃靚行兇是她當紅時媒體給她的評價。
辛澤第一次主動邀請她時內(nèi)心其實很緊張,可沒想到,她只是微微歪了下腦袋,就笑著應了聲“好”,全然沒有旁人那所說的傲慢冷漠。
那一笑,像是雨后初霽,辛澤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
一行人三五成群地往外走,薄曉接了通電話,漸漸落到最后。
這通電話帶來了初春的第一個好消息,她上周遞送的資料卡有了回應,《秋夜》選角方通知她明天下午試鏡。
結(jié)束通話,薄曉開心地晃了晃拳頭,簡直想原地起跳,身側(cè),滿墻的粉白薔薇也應景地隨風搖曳。
直到抬眼看到前方的辛澤正朝自己的方向折返,她才一秒收斂了笑意,若無其事地把雙手抄進了外套口袋里。
同一時刻,一輛黑色卡宴靜靜駛過校道。
午間陽光熾烈,樹影輕晃,后座上正百無聊賴看向窗外的男人倏的斂眸。
“慢一點,停車。”
卡宴緩緩停下。
后座車窗降下一半,男人挺直的鼻梁貼近玻璃,摘了墨鏡朝斜后方凝望。
滿墻的薔薇隨風晃動,花墻邊,女人芥青色的裙擺迎風輕曳,臉上是如春盎然的笑意。
路余白睫毛不著痕跡地動了下。
下一刻,女人面前多出一道清俊身影。
那男人不知和她說了句什么,兩人相視而笑,陽光不偏不倚地兜頭落下,弄出一片偶像劇般的濾鏡,惹得路人不時側(cè)目。
看自家老板一直緊盯著后方,助理于楊也好奇地降下車窗,“老大,碰到熟人了?”
“沒有,看錯了。”路余白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將車窗升起。
“走吧,別讓楊老師等急了。”
卡宴重新啟動,于楊突然想起什么,又扒著車窗朝后看了眼。
“我說怎么這么眼熟,那不是辛澤嗎?笑得這么溫柔,旁邊那個女生是他女朋友嗎?光看背影就得是個大美女……”
他八卦得正起勁,忽然被路余白冷漠打斷:“聽說電影學院的糖醋排骨很好吃,你去買一份。”
于楊“啊”了聲:“食堂五分鐘前就已經(jīng)路過了,那我們現(xiàn)在倒回去?”
“不倒,你走回去。”路余白淡淡掀起眼皮:“順便去看清楚那到底是不是辛河的女朋友。”
于楊回過味來,忙轉(zhuǎn)身求饒:“老大我錯了,我再也不八卦了。”
路余白睨他一眼,抬手戴上了墨鏡。
于楊觀察著他的臉色,識相地把后半句話吞進了肚子里——
什么辛河,人家明明是叫辛澤……
《秋夜》是由知名諜戰(zhàn)小說改編的電影,從投資到主角陣容再到制作班底都是實打?qū)嵉膶嵙ε桑f資料自薦、托關系入組的演員數(shù)不勝數(shù)。
薄曉對自己的境況有自知之明,并沒報什么希望,本著“萬一呢”的心態(tài)自薦了一個女配角,沒想到竟真的收到了面試通知。
她將衣柜翻了個底朝天,最后挑了一套最大方得體的套裝,收拾妥當后準時到達面試地點。
本以為是統(tǒng)一面試,現(xiàn)場一定人滿為患,沒想到卻只有她一個人。
說明來意后,薄曉被帶到制片人的辦公室。
房門打開的那一瞬,她的心迅速沉下一半。
坐在沙發(fā)上的那個制片人她認識,徐成,剛出道那年薄曉曾和他在同一個飯局上見過面,對他印象深刻。
因為他在飯局結(jié)束后堂而皇之地帶走了兩個女孩,那是薄曉第一次親眼看到世界的另一面。
“薄曉,快進來!”房門在身后關上,徐成放下紫砂茶壺,一副儒雅商人的作派招呼著她。
薄曉轉(zhuǎn)身想走,猶豫兩秒,還是硬著頭皮走過去。
能到一次面試的機會不容易,況且還是《秋夜》的選角。在工作場合約談,或許徐成真的只是在物色演員。
抱著這樣的想法在徐成對面坐下,薄曉禮貌地表明來意:“徐總您好,我是來試鏡《秋夜》的。”
徐成笑著推過一杯茶:“這我知道,你的資料就是我挑出來的。”
薄曉:“那我們現(xiàn)在可以開始了嗎?”
“不用試。”徐成抽了口雪茄,示意她喝茶,“你的演技演一個女四號綽綽有余,拿到角色也就我一句話的事兒。”
過去的幾年,薄曉吃過太多閉門羹,經(jīng)驗教訓告訴她,太容易到達的終點一定暗藏著看不到的危險。
她沉默地笑了笑,等待徐成的后話。
果然,徐成話音一轉(zhuǎn),“拿完影后再來演沒幾個鏡頭的女四號,不覺得委屈嗎?這部電影的女二號還沒定,有沒有興趣爭取一把?”
“當然有興趣。”薄曉指尖在茶杯上輕蹭了下,卻始終沒拿起來喝,“如果導演和制片公司同意,我隨時可以參與試鏡。”
“小姑娘還是社會經(jīng)驗太少。”徐成倚著沙發(fā),呵笑了聲:“在這個圈子里,人脈遠比演技更重要,演技有個差不多就行了,蛋糕就那么大,分的人那么多,沒有人脈,機會什么時候輪的到你呢?”
他大咧咧地吐了口煙圈,薄曉被濃烈的煙草氣味嗆得皺起眉。
過來之前的期待已經(jīng)被這煙味吞噬干凈,她壓抑著內(nèi)心的煩躁,敷衍地扯了扯唇。
“我這個人啊,就最見不得有才華的年輕人被埋沒,”徐成自上而下地打量著她,“這樣吧,晚上我和資方有個飯局,你一起去,我把你引薦給他們,幫你爭取一下女二號,你到時候機靈點,好好表現(xiàn)……”
話說一半,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徐成瞥了眼,直接掛斷,目光直白地落回到薄曉身上。
下一秒,電話又鍥而不舍地打了進來。
薄曉趁機站起身:“晚上學校有排練,我們楊教授管得嚴,不讓請假。徐總您先忙,我先回去了。”
不等徐成回應,她快速往外走。
“哎,你……”
薄曉沒理他,直接關上房門。
門內(nèi)隱約傳來徐成接聽電話的不耐聲,薄曉站在門外,自嘲地嗤笑了聲,轉(zhuǎn)身離開。
一定是太久沒得到過機會才會讓她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事情怎么可能突然之間變得這么順利?
或許她當初就不該去投那份簡歷。
或許她這輩子都不能再順利登上大熒幕了,至少在那個人死之前……
身后隱約傳來腳步聲,薄曉下意識地加快步伐,幾乎要小跑起來。
然而,徐成那令人生厭的聲音還是在背后響起。
“薄曉。”
距離電梯不過剩下幾步之遙,薄曉低下頭,假裝沒聽到。
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在薄曉抬手觸到電梯下行鍵的同時,一只手掌猝不及防地拍上電梯墻壁。
徐成在她耳后喘著粗氣:“跑那么快干嗎?叫你都不回頭。”
薄曉手指收緊,轉(zhuǎn)頭,后退一步,這才扯出一個無辜的微笑:“徐總?抱歉,我沒聽到。”
電梯停在33層,她若無其事地按了下行鍵,故意裝傻:“您這是要外出?”
徐成微楞了一下,點頭:“嗯。”
“那您先下,”薄曉坦然地拿出手機朝他示意:“我去回個電話。”
“薄曉。”
徐成耐心告罄,收起假惺惺的笑臉,“如果我是你,今晚的飯局我一定會去。”
薄曉:“不好意思啊徐總,我真的請不了假,我們楊教授……”
“不用拿楊藝做幌子,她在學校能保你,出了校門呢?你這輩子不打算演戲了?”
徐成像盯著獵物一般,勢在必得地盯著她:“這幾年想必你也碰了不少釘子,瞿老不發(fā)話,就沒有像樣的劇組敢用你,楊藝也沒辦法。”
“但我不一樣,”他就差把“乖乖跟了我”直接說出口,“我在瞿老面前多少還是有點面子的,我去替你說幾句話,就能保你今年重返熒屏。”
畫餅似乎是男人生來就具備的技能,徐成這餅又餿又硬,讓薄曉一陣陣反胃。
她內(nèi)心涌起破罐子破摔的沖動。
既然已經(jīng)這樣了,多一個人封殺她似乎也不多,不如痛快地把徐成的腦袋撞到墻上?或許愚蠢,或許莽撞,但至少死也死個痛快。
見薄曉不說話,徐成又肆無忌憚地向她靠近了一步。
薄曉悄悄握緊了拳頭,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全身的神經(jīng)都緊繃著,進入戒備狀態(tài)。
徐成那張令人作嘔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薄曉的骨節(jié)用力到泛白。
就在她抬手的瞬間,“咚”的一聲,不遠處猝然發(fā)出一道門板砸墻的巨響。
幾米之外的安全通道門邊,一道頎長身影倏然出現(xiàn),大步流星地朝著他們走來。
那人穿黑色寬松襯衫,同色長褲,襯衫下擺自然下垂,氣質(zhì)慵懶落拓。
他逆著光,看不分明神情,流暢的下頜線條被光影修飾得越發(fā)分明,緋色夕陽落在他肩頭,映亮他半邊側(cè)臉,中和了他身上的冷厲,被光映亮的那只眼睛,恍然間多了分溫柔。
另一邊卻漆黑冷沉。
隨著他的面龐逐漸清晰,薄曉的睫毛微不可查地動了下。
路余白……
“徐總,還以為看錯了呢,沒想到真是你。”路余白主動和徐成打招呼,目光卻落在薄曉身上。
徐成殷切地堆起笑臉,朝他伸出手:“今天怎么有空過來了?”
手指尷尬地落了空,路余白并沒有回握他的手。
聲線沉下一分,漆黑的眼底不著痕跡地閃過一絲笑意,他輕輕扯唇。
“薄曉,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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