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會長發言結束后在大家雷鳴般的掌聲中退場，蔣自鳴戀戀不舍地盯著他的側影消失在臺側，連主持人出來報幕下面開始節目表演都不在意。

        小蔣同學不在意，向晨霜卻挺好奇，自從回到九十年代他還從來沒看過現場節目表演，中學這會兒還只有運動會呢，什么紅/歌賽、節日晚會之類的根本就沒見過，娛樂活動實在太匱乏了，沒有手機沒有網絡，連電視都是流暢畫質，除了戶外運動，去歌廳舞廳蹦迪都是慢搖。

        向晨霜對學長學姐的表演有點期待，可惜高等學府的畫風太過根正苗紅，開場就是一首《亞洲雄風》大合唱震得他睡意全消，接著穿插《改革的春風》詩朗誦，《春天的故事》男女高音合唱，一直到典禮最后連一首流行歌都沒有，主旋律的歌聲聽得校領導們全都面帶笑容。

        小向同學轉眼一看，范增還留著哈喇子沒睡醒，蔣自鳴雖然溫柔微笑但眼里只有虛無，林繁全程帶著耳機，636宿舍只有李青云黝黑的臉上笑容真摯，眼里深深的認同感告訴旁人他在學校找到了他的信仰。

        典禮最后，年級主任還帶著官方微笑借主持人的話筒勉勵了新生一番，李青云同學聽得連連點頭，最后主任通知大家下午去領軍訓用品時，還問了一句大家能不能優秀地完成軍訓任務，李青云回答得最大聲，小蔣同學都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

        中午吃過飯向晨霜就和室友們一起趕到體育館，太陽太大，空氣都被蒸得扭曲了，他們打算領完東西就回宿舍。

        結果來得太早，這會兒體育館還沒什么人，幾個學長剛把幾大包作訓服放地上還沒打開，這會正累得喘氣。

        范增熱情洋溢地操著一口東北話上去幫忙，向晨霜也跟著一起幫忙，邊擺衣服邊跟學長們聊天，“學長，你們都是學生會的么？”

        對來幫忙的同學，學長們很熱情，“對呀，同學你們也可以加入我們一起嘛！我們學生會最需要你們這種樂于助人的同學了！”

        一心沉迷武俠世界的范增同學沒接話，李青云站在后面嘴皮動了幾下似乎想說話，最后還是沒敢開口，還是善解人意的小蔣同學看了一眼他們腦門上熱出的汗，委婉地說，“我們好多同學都想進學生會呢，我們都不知道能不能競爭得過�！�

        向晨霜有點迷惑，上午小蔣同學對學生會副會長雙眼放光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他現在都不確定蔣自鳴這是真擔憂還是推辭了。

        一直躍躍欲試想搭話又有點膽怯的李青云見室友開口，終于也小聲地加入聊天，“等軍訓回來我就去報名試試。”

        向晨霜偏頭，看到他黝黑的臉上滿是堅定，又想起上午小李同學聽副會長講話時的認真，覺得自己不能讓自己的小民思想影響他，小李同學可能還真有為人民服務的崇高理想。

        衣服鞋子擺好后，幾人報了自己的身高，學長們給他們找出幾套包好的迷彩作訓服和解放膠鞋，外面太熱，來體育館的人漸漸多起來，反正都是自己的碼子也懶得再試穿，四人十分心大地回宿舍了。

        衣服每人只有一套，短袖長褲加解放膠鞋，短袖向晨霜穿上有些大，一七五的碼子他穿上衣服下擺都到大腿了，還好他腿長，褲子穿上剛合適。

        小蔣同學和他身材差不多，長出一小截的褲腿挽起來也能穿，范增是四個人里衣服最合適的，虎背熊腰的他能把短袖撐得崩起來。

        問題最大的是李青云，又瘦又小，一七零的碼子，褲腰肥得能裝下兩個他，如果說褲子把褲腳挽起來還能將就，那衣服都到他膝蓋了，在宿舍試穿的時候他自己都沒忍住笑了。

        四人組分頭去隔壁幾個寢室看看能不能幫小李同學換到稍微合適一點的碼數，結果遇到了更多碼數偏大的同學。

        這一下午，四人組把整個商學院的男生宿舍都跑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合身的衣服，還是小蔣同學靈機一動，想起班上還有兩個個子很高的女生，于是大家又跑去西苑的女生宿舍拖宿管阿姨找人，忙到天黑，李青云才終于換到了合適的作訓服。

        林繁領回自己的衣服后就坐在宿舍里看他們進進出出地忙，從面無表情到有些不耐煩，向晨霜從女生宿舍回來時后就發現自己不知道怎么礙著他眼了，時不時地就盯著自己看一眼，那眼光糾結又煩躁，但他根本懶得理他。

        這一天的折騰下來，等向晨霜再想起自己要去找陸栩時，宿舍都落鎖了，他只好又一次懷著些微的內疚，安穩地入眠了。

        第二天清晨七點半，李青云輕聲叫醒向晨霜，向晨霜睜開眼就發現范增和蔣自鳴也還沒下床。

        雖然昨晚班長通知八點就要到校門口集合，但大家看上去都不著急，小向同學很欣慰，昨天才帶室友們第一次踩點，今天636就學會了，大家的悟性頗高呀，卷什么卷，不遲到不就行了么？

        向晨霜坐在床上跟對面剛拉開床簾的蔣自鳴視線對上，小蔣同學瞟了一眼隔壁還在睡的林繁，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給他使眼色。

        接到信號的向晨霜又爬起來拍了拍隔壁的范增，三人達成共識，動作輕緩地下床洗漱，李青云發現他們的小動作也跟著小聲說話，十分鐘后幾人收拾好準備出門了林繁還沒醒。

        出門前，小李同學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叫醒了林繁才跟大家一起離開，下了宿舍樓才七點十五，幾人還順路去食堂吃了個早飯。

        完美踩點七點五十九的四人組到校門口時，林繁都已經到了，在班長迫人地視線里幾人趕緊跑進自己班里簽到。

        省大校門口已經停了一長溜輛大巴，都排到大路的轉角后面了，向晨霜跟著商業管理六班的大隊伍一起往商學院的大巴走，路過計算機科學院時還看到了穿著作訓服的陸栩，迷彩服把他的寬肩長腿顯得更身姿挺拔，好幾個女同學正圍著他說話。

        小向同學朝他栩哥揮了半天手，結果被圍住的陸栩根本沒看到他，他只能欣慰的想，看來自己給他買的婚房多半畢業就能用上了。

        上車后按宿舍分座位，林繁又逼不得已要跟636坐在一起，這回倒霉的是向晨霜，林繁被分在他外邊的座位。

        想到昨晚他看自己的目光，向晨霜決定一個眼神也不給隔壁，一坐下就伸手托腮靠著車窗往外看，結果車子動起來后，透過車窗玻璃的反光他才突然發現，林繁又在用昨天的眼神盯著自己，表情比昨晚還煩躁。

        小向同學懶得理他，眼睛一閉直接準備睡覺。

        c市的路寬敞平整，車上還有女同學們擦臉霜的香味，這一路比a縣到c市的大巴舒服多了，向晨霜再睜開眼時都到目的地了。

        由于學校專門通知了軍訓基地啥都有，四人組除了蔣自鳴同學裝了一背包的行李，大家都沒帶什么東西，向晨霜只在包里塞了幾條換洗的內褲加上睡褲和牙刷毛巾，李青云也差不多，只有范增多帶了幾本小說。

        下車集合，沒走幾步就看到基地的柵欄門，門很寬，兩輛大巴都能并排開進去，崗亭后的大門上掛著西南某戰隊訓練基地的牌子，三米多高、看不到邊的圍墻把整個基地都圍了起來。

        基地后面都是片樹林，側邊都是農田，田里長滿一人多高的玉米，此起彼伏的蟬鳴與當頭的烈日交相輝映，偶爾不知名的鳥叫聲響起還能蓋過同學們的交談聲。

        向晨霜還沒跟大家聊幾句，一隊教官突然從基地門口跑步出來，停在他們面前列隊，領隊的教官氣沉丹田大吼一聲，“全體安靜！”聲音洪亮得后面的樹林里鳥都被震出來一大片。

        原本嘈雜的大門口瞬間安靜，同學們都被這一聲震住了。

        教官板著一張臉，十分威嚴地讓每個班的男女生分成兩列，原本還有點散漫的同學們，此時都乖乖地執行好他的命令。

        很快隊列里的教官們一個個分好自己要訓的人，向晨霜他們也被一個眉毛斜飛的黑臉教官領進基地大門。

        黑臉教官穿著比同學們顏色更深一些的迷彩服，把大家帶到操場，皺著他斜飛的眉毛介紹他自己，“新兵四連你們好！我姓方，是你們的教官，希望接下來的半個月我們能友好相處！”

        方教官個頭不高，看起來年紀也不大，只是表情嚴肅，黢黑的臉加上他瞪大的雙眼有點像在裝兇，男生們都不怎么怕他，還在窸窸窣窣地說小話。

        “安靜！沒聽見我說話嗎？”方教官突然加大音量，隊列里終于安靜了。

        此時操場上別的教官也正帶著連隊訓話，好幾個喊安靜的聲音跟著響起，大家都低聲笑了。

        向晨霜站在第一排，清楚地看見黑臉教官也沒忍住咧了下嘴，但很快又憋了回去，小向同學直接笑出了大牙花。

        方教官清了下嗓子才繼續訓話，“別笑了！從現在開始，一切事情聽指揮，有問題打報告，知道了嗎？”

        方教官的眼神逡巡了一圈，一眼就看到面前的向晨霜咧著大牙還在笑，直接把人揪了出來，“你小子打報告了嗎？”

        小向同學收起呲出的牙花，已經軍訓過一次的小腦瓜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將被當做“打報告”教學案例，不想落進套路的他機智地打報告后才回答，“報告！我沒打報告！”

        一句自相矛盾的話讓同學們紛紛大笑出聲，現在全連隊都是現成的“打報告”教學案例，方教官裝兇地逮出笑得最大聲的同學，一套長達五分鐘的“打報告”教學順利完成。

        向晨霜乖乖站在第一排，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他面帶微笑，深藏功與名，這波他在第三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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