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旅館雖然環境比較簡陋，但老板娘倒是沒說謊，標間里兩張床上的被套和床單都洗得挺干凈的，不到兩平方的衛生間也打掃得窗明幾凈。

        房間里的暖氣開得很足，向晨霜穿著大棉襖，外面還套了一件羽絨服，進屋后放下包就開始脫外套，幾件厚衣服還沒扒拉完就開始冒汗了。

        之前在火車站外面凍了半個多小時，這會兒又熱起來，陸栩擔心向晨霜一冷一熱容易感冒，撈起脫了衣服就攤在床上不想動彈的向晨霜塞進衛生間，讓他先洗個熱水澡。

        兩人在火車上顛簸了兩天一夜，早就沒心思再想別的了，外面天寒地凍的，也懶得再出去找飯館，洗漱過后，把火車上剩下的面包當作晚飯，吃完就上床睡覺，還沒到九點向晨霜都已經開始做夢了。

        夢里的向廠長正在和表哥商量霜帆玩具廠到底要不要在華耳街上市，還沒商量出個結果就被一陣斷斷續續的叫聲吵醒。

        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貓叫般的聲音突然高昂起來，向晨霜煩躁地坐起來，想著國男一般也就十分鐘左右，憋著火氣準備再忍一會兒。

        果然不到三分鐘，隔壁大哥傳來一聲低吼，終于結束了不和諧運動，向晨霜倒頭繼續睡，基本上是剛閉上眼就又陷入夢鄉，可惜新夢沒有接上之前的夢，小向同學這次夢見的是過年回a縣，自己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衣錦還鄉。

        向老爸正在飯桌上準備懺悔這幾年對向晨霜的暴力行為，剛起了個話頭，向晨霜就看到飯桌上的魚頭突然張嘴發出不和諧叫聲，知道自己在做夢的小向同學很惋惜，自己還沒聽到關鍵之處就又要醒了。

        夢里的畫面已經開始搖晃，向晨霜嘆了口氣準備醒來，沒想到搖晃之間屋頂掉下本書，啪地一聲砸在魚頭上，不和諧叫聲被打斷，瀕臨破碎的畫面又穩定下來，小向同學心滿意足地繼續聽向老爸懺悔。

        黢黑的房間里，陸栩輕手輕腳地摸下床，去墻邊撿回自己剛剛砸的專業書，偏頭聽了半天，確定隔壁床上的向晨霜終于又睡踏實了才回自己床上繼續睡。

        第二天一早，做了個完整美夢的向晨霜神清氣爽地起床，他要準備去找首都最大的幾家百貨超市談合作了，今天就是霜帆玩具廠進軍首都的起點!

        向晨霜從包里翻出特意準備的正裝穿上，把額前的劉海全部撩到腦后，力圖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些，可惜前幾天剛剛養回來的臉頰肉讓他還帶著一絲稚氣，西裝革履穿上雖然好看，但和成熟還搭不上邊。

        但小向同學十分自信，穿上一身帥氣西裝，將頭發梳成大人模樣，他感覺自己氣場兩米八，簡直就是九十年代的霸道總裁。

        給買好早飯回來的陸栩開門時都忍不住想顯擺一下，開門后就轉身把陸栩按到門上，單手插兜，試圖用空的那只手給陸栩來一個壁咚，奈何陸栩比他高了半個頭，他踮起腳才能與人家平視。

        陸栩拎著包子油條一時沒反應過來，任由他動作，從沒見過向晨霜這么穿著的陸栩有點驚艷，從下到上地掃了一眼。

        因為踮腳，向晨霜的西褲被扯得貼緊皮膚，凸顯出修長的腿型，繃緊的白色襯衣勾勒出細腰的線條，最上面的兩顆紐扣沒扣，陸栩低頭就能看到他脖頸兩邊精致的鎖骨。

        面前的人分明穿得嚴嚴實實，陸栩卻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口干舌燥，心臟像患了不能靠近向晨霜綜合征，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跳得砰砰亂響，陸栩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口水，嗓子還是很干，怕暴露出什么不對勁他沒敢說話，只扯出疑惑的眼神看著向晨霜。

        向晨霜學著陸栩一貫的姿態，面無表情地故作深沉，還沒開口就先打了個噴嚏，憋出來的氣場瞬間破功，“靠!好冷，算了算了，我們先關門進去吃早飯吧！”

        小向同學暗道失策，他應該進門再壁咚的，門外零下十幾度，只穿襯衣和西服外套沒誰能霸道總裁起來。

        吃過早飯，陸栩留在旅館為后天的比賽做準備，向晨霜穿著被他栩哥套上的兩件厚外套出了門，精心裝扮的西裝革履被大棉襖藏得嚴嚴實實。

        根據昨天從面包車師傅那了解到的消息，首都現在的大超市格局屬于一強三大，一強是指規模最大、商品最多的外資超市家樂富，三大則是三家本土大超市，吉佳百貨、金宇連鎖和友信超市。

        家樂富雖然開業不久，但超市里上架的商品遍及全世界，獨得現在很少有出國機會的首都人民青睞，說起逛超市，大家第一個想起來的一定就是家樂富，只是家樂富的商品種類雖然豐富，它的商品價格卻也更高，大家一般逛的多，買的少。

        吉佳百貨是首都最先開業的自選型大超市，占了市場先機，比其它兩家本土超市的競爭力稍強一點，金宇連鎖選擇了縮小超市規模多開連鎖店的方式，現在已經是首都連鎖超市的龍頭企業了。

        現在規模較小的友信超市雖然開業晚了點，走的卻是和霜帆玩具一樣的路子，在首都衛視投了大量廣告，強勢營銷之下異軍突起，大有超越吉佳百貨的勢頭。

        向晨霜打算先去距離首都大學最近的吉佳百貨看看，霜帆玩具廠上個月在羊市和s省的銷量讓向廠長對自家的產品信心十足，帶上表哥定制的名片斗志昂揚地趕到吉佳百貨。

        跟c市只占了兩層的云來超市不同，吉佳百貨自己就占了一整棟大樓，在現在已經寸土寸金的首都市中心還修了個吉佳廣場，向晨霜有被吉佳百貨的大手筆震撼到，默默地展望有朝一日霜帆玩具廠也能在c市中心修個霜帆廣場。

        懷著憧憬，小向同學打算先在超市逛一圈，可他剛走進大樓就有些失望，百貨大樓里面其實還是只有三層能逛，剩下兩層都是各種辦公室和庫房。

        貨架上商品的分類非常混亂，醬油鹽醋各種調料居然都放在日用品區，收音機和手表也分在禮品區，向晨霜甚至還在放餐具的地方看到了奧美的大頭娃娃。

        就這么混亂的超市，逛的人竟然還不少，小向同學在大頭娃娃周圍晃了十分鐘就看好幾個女孩拿起大頭娃娃放進購物籃，八十八塊錢花得連眼都不帶眨一下，向晨霜對首都人民的消費能力更饞了。

        大致逛完一圈后，向晨霜脫下兩件厚外套存到寄物處，找了一個正閑著的售貨員，提出自己有個商業合作想與吉佳的經理談談。

        這年頭西裝革履的人還比較少見，基本都是社會精英，售貨員被向晨霜一身正裝唬住，連忙叫了個同事去叫經理，恭敬地把向晨霜帶到四樓會客室。

        小向同學沒等幾分鐘，吉佳百貨的經理就急匆匆地走進會客室，經理四十歲左右，穿了件黑色大衣，笑得一臉精明。

        向晨霜相當自信，有了跟羊市花潤百貨的經理談合作的經驗，他相信在自己的一番侃侃而談之后合作應該會水到渠成地順利談成。

        以吉佳百貨的人流量，一個月賣出三千件毛絨玩具應該沒有任何壓力，向晨霜不覺得吉佳的經理會拒絕一個月三萬的純利潤。

        可出乎向廠長意料的是，吉佳經理看清向晨霜過分年輕的臉后就收起大半笑意，寒暄了兩句就想找借口離開，向晨霜擺出每月最低利潤額，吉佳經理才提起興趣重新坐下。

        向晨霜突然有點想念s省電視塔的鐘主任，尤其想念她不以貌取人的優良品格。

        吉佳的經理話很少，向晨霜為了活躍一下有些尷尬的氣氛，掏出表哥定制的名片遞給他，自嘲地開玩笑，“劉經理，我們霜帆玩具雖然目前只在s省火爆，但名片上寫的‘華國最大毛絨玩具廠’也是真的哦，只要你們吉佳下訂單，我保證我們年后就能在首都開分廠！”

        劉經理瞄了一眼名片，斜眼看著向晨霜，“s省？西南的s省啊，你們在s省能火爆，可不一定在首都也能火爆哦，小向啊，說句難聽的，我們首都人可不一定看得上你們西南山區里的東西呢。”

        向晨霜的禮貌微笑差點保持不下去，“也不能這么說嘛，我們s省還有咱華國國寶大熊貓呢，首都人民這么愛國，不會不喜歡國寶吧？”

        劉經理站起身，呵了一聲，“我們首都人是愛國，可你們這什么毛絨玩具難道還能比得上國寶可愛？”

        “我還有事，就不多陪你了，小向你自己多逛逛啊，我們吉佳也是首都人民天天喜歡逛的，你可以多看看。”說完他就往門外走了。

        向晨霜翻了個白眼，看不起誰呢？首都人民可是有眼睛的，就吉佳百貨這種混亂的商品分區還能有這么大客流量，不就是占著開店早的便宜么？人家友信遲早把你們擠出市場！

        小向同學取回外套就離開吉佳大樓，直接登上了去友信超市的公交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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