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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贏在起跑線


天雷震動!

    無數鐵蹄踏起煙塵,一道灰蒙蒙的狂浪在樹林外升起。

    漫天的群鳥,蝙蝠從林中驚飛,短暫的遮蔽天空,烏云般投下綿延陰影。

    短短半個呼吸。

    縱躍奔騰的寶馬已經拋下了塵頭。

    圍觀者感受腳下雷動,心神震撼地看著少年郎沐浴月光,揮鞭驅策,沖出了滾滾塵浪,聚成一片依黃土起伏的銀輝浪濤,繼而在古木的阻擋下,潰散入繁茂森林。

    背著簡易獵弓的青壯綁緊鞋繩,發足狂奔,面色因興奮涌出赤紅。

    朝氣蓬勃,天地自在!

    “飛炮,放飛炮!”

    管事揮手催促。

    咻。

    啪!

    熾烈的火光飛竄上天,炸出橘色天花。

    漫天鳥獸,蝠群倏然潰散,遮天蔽月的黑幕破開數個大洞。

    云破月出!

    圓滿的月居懸天穹,整片整片的“黑云”迅速地開裂消散,展露星空。

    漫天清光。

    浩瀚無邊的赤山嶺上,每片樹葉都反射著星月的冷光。

    天地霜亮,幾有白晝之感,滿地婆娑樹影。

    觀獵者張開雙目,眸光雪亮,恨不得縱馬馳騁的人是自己。

    管事振袖再呼。

    “狼煙!升狼煙!”

    火光之后,三道筆直的黃煙沖天而起,滾滾翻涌。

    赤山嶺深處望見長煙。

    呆!

    許家子弟跳下樹梢,打開鐵籠。驚慌失措的靈鹿猛地蹬地,瘋狂逃竄。

    砰!

    池家子弟拾起木枝,敲擊大箱,靈雀爭相飛竄,幾根落羽剮蹭脫落,飄轉著插入落葉。

    嘩啦啦!

    水箱傾倒。

    青背龍鯉裹著白沫,化作瀑布墜入大湖,溪流,奔涌四方。

    潭底。

    等候許久的肥鯰魚張開大嘴,甩動尾巴左吃右吞,將暈暈乎乎,未曾反應過來的青背龍鯉暴風吸入,噴出水流,留下寶魚,鼓鼓囊囊。

    其余潭口。

    圓頭,不能動各展神通,蹲到放魚口大肆捕撈,吞“吃”,搶占先機。

    拳頭沒有肥鯰魚,不能動的“口量”,也沒有圓頭那么多小弟追隨,唯有兩只大鉗,獨具優勢,張開特制漁網,游梭攔截,一撈數條。

    獺獺開體格太小,游蹄上前,抱住一條大寶魚死不松爪,卻被魚尾巴抽得暈頭轉向,泛起眼白。

    眼見要暈厥。

    拳頭上前夾住青鯉,塞進魚簍。

    打開木箱放魚的霍家子弟望著平靜的湖面,伸手撓頭。

    “奇怪……怎么不見魚?”

    三十頭寶魚投入。

    唯有零星的青光飛竄,動靜極小。

    其他的……

    全鉆進潭底了?

    赤山嶺外,喧囂如潮,摩肩接踵。

    三處入口,各有近百頂帳篷搭建,販賣吃食、零嘴、座椅,供人落腳歇息。

    皮影戲的刀槍劍戟閃動不停,挑擔販賣熱湯餛飩作宵夜的小販絡繹不絕。

    甚至有江湖好手表演雜技。

    孤身一人,赤膊半身,黝黑的皮膚上泛著油亮汗光,手中握著木棍,翻轉端頭兩個裝滿碎火炭的鐵盒,噴濺出熊熊火焰,好似一朵火樹開花,高至三丈不止。

    轟!

    火焰升騰,翻涌。

    映得圍觀者面色橙紅,熱鬧驚呼,十數枚銅板拋落,叮當作響。

    但要論帳篷里最為廣大,最為喧囂之處,依舊得是賭坊。

    畫有紅綠顏料的絨布鋪滿大桌,四角流蘇垂落。

    寬闊的布面按名次比例,從大到小的標注出各個參賽者姓名、畫像、賠率,锃亮的銅板、碎銀堆疊成山。

    許氏攜著女眷買些炸糕片,炸面片,扔兩粒碎銀給火樹銀花,邊吃邊逛。

    楊許,俞墩,陸剛靜靜相隨。

    “來來來,開盤了開盤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選出你心目中的前十名,一夜暴富就在今朝,贏了青樓頭牌交杯酒,象姑館里把歌唱啊!”

    “小賭怡情,大賭傷身,公子爺,大小姐,投些小錢來玩一玩啊!”

    “夫人,選出你心目中的優勝者,贏了大賺,輸了亦是一份信心支持啊!”

    “大賭小賭,不如不賭,幸福一生,快活一世,不下注,買一份‘龍虎榜’也好啊!三兩銀子,上好絹布,大師出品!排名公正客觀!”

    盤口下注,算好賠率,只要有人投錢,莊家就是穩賺。

    三個入口,三個大世家,三家賭坊。

    明顯不是巧合。

    各家賭坊伙計撒開膀子,竭盡所能的拉客,幾句吆喝,便帶來上千兩的流水。

    單此三夜兩日的盤口收入,恐怕便可輕易覆蓋掉舉辦狩獵的成本。

    “來一份‘龍虎榜’,不用找。”

    兩個小錁輕叩桌面。

    “好嘞!”小廝下意識去拿卷軸,抬眼一瞧,險些嚇得脫手,“知州大人?”

    管事聞聲抬頭。

    黃州知州胥萬興抓過榜單,邊看邊道:“今日朝廷有旨,處理公務頗為繁忙,來得晚了些,未曾親手點狼煙,錯過盛會,大為遺憾。”

    許家管事緊忙頂替小廝,上前招待:“知州大人百忙抽空能來,便是黃州百姓最大的榮幸,與民同樂也,還請大人移步,登臨玉蘭峰。

    玉蘭峰位居赤山嶺中心,高百丈,視野開闊,最易觀獵,獵物也大多從此地周遭放生,是最佳觀賞點。”

    “好!有勞管事派人帶路。”

    胥萬興稍作瀏覽,合上榜單,隨小廝領路離去,后頭一票高官相隨。

    人潮默默分開。

    黃州知州的到來,無疑為盛會熱鬧再添一把火,涌入賭坊的人越發之多。

    人頭撞著人頭,大量許家子弟穿梭其中,維持秩序,免生踩踏。

    安頓好州城官員。

    管事另去邀請其他人登臨玉蘭峰,觀獵,賞獵。

    許氏自在邀請之列。

    且不說楊東雄宗師在即,便是沒有,頂尖大武師親眷亦該有此待遇。

    “等等!”

    移步前。

    龍璃從許氏、龍娥英、龍瑤三人手中接過銀票,碎銀。

    楊許使個眼色,親衛跨步上前,擋開賭場前的擁擠人潮,逼出一條道路。

    龍璃沖進盤口,一股腦全砸至梁渠畫像,震得銅錢山側滑傾倒。

    “下注梁渠,頭名!兩千五百六十兩,再來一份‘龍虎榜’!”

    “壓第一?”

    “對!”

    “好嘞,兩千五百六十兩,五號壓頭名,今日賠率,一賠六十二!”管事高唱,用朱砂記好信息,蓋上紅印章,連票據和榜單一并奉上,“姑娘收好票據,好生保管,三日后開獎,倘若中彩,記得前來兌現,逾期十日作廢!”

    拿回票據和龍虎榜。

    眾人紛紛靠攏。

    龍瑤催促。

    “打開看看,龍虎榜上怎么排的?”

    展開卷軸。

    映入眼簾的赫然是幾行金燦大字。

    “第一,祝宗望,武舉狼煙二十八宿,排東宿第六‘尾火虎’,狩虎初境,天生武骨,年二十有九,戰績……”

    “第二,池昂,筠州池家人,狩虎初境,半武骨,年三十有四,戰績……”

    “第三,許江明,黃州許家人,狩虎初境,半武骨,年三十有五,差兩個月滿三十六,戰績……”

    整個大狩會,唯三的狩虎大武師,亦為龍虎榜前三,奪冠熱門。

    字跡特別加大,分外醒目。

    祝宗望年紀最輕,但狼煙二十八宿的身份顯然為其增色繁多,排行第一。

    龍瑤,龍璃面有不服,卻知曉境界擺在這,耐著性子往下看。

    “第四,霍洪遠,筠州霍家人,武舉二十八宿,排東宿第七‘箕水豹’,狼煙天橋,天生武骨,年二十有六,戰績……”

    “第五,梁渠,平陽府過江龍,楊東雄弟子,狼煙地橋,天生武骨,年十九,戰績……”

    “第六,池宏坤,筠州池家人,狼煙天橋,年三十有五……”

    “不是,憑什么大人在夜叉下面?是不是賭坊欺負外鄉人啊!”

    龍瑤憤憤不平。

    排名不如狩虎大武師就罷。

    居然不是第四,而是第五!

    “姑娘莫要生氣。”領路管事笑道,“大狩會是為比狩獵之能,而非武功高低。否則設個擂臺,兩相比斗即是,何必年年大操大辦,放生靈物?

    既是狩獵之能,那影響的因素可多了去。

    箕水豹是霍家人,半個許家人,首先對赤山嶺環境多有熟悉,其次亦非頭一回參加大狩會,說不得不少霍家子弟會主動上供獵物,優勝率自然更大,這全是規則允許。

    反觀梁大人,單幾個師兄師姐相助,同許家人多有不熟,勢單力薄,能排到第五,那全是憑自己本事,已經非常了不得。”

    龍瑤,龍璃面色稍霽。

    到底是管事。

    說話中聽。

    “如此看來,三十五以下的狩虎真不少。”楊許拍拍俞墩肩膀,“師弟當勉勵啊。”

    “師兄說的……”

    “熱鬧日子,別老說煞風景的話。”許氏不滿打斷,“平日四五年不見得你回來一趟關切師弟,好不容易高興一場,偏要這時候催?”

    “是是是,我的我的。”

    赤山嶺內,樹木幽深。

    梁渠縱馬狂奔出數里。

    赤山嶺幾無高山,勝在廣闊,一路下來,相隨者寥寥。

    “師兄,師姐,真不和我走?”

    “師弟是擔心?”卓紹琴目光后飄。

    “不,小事,單問狩獵。”

    關從簡抬頭往后看,幽深一片,啥也沒有,有些困惑。

    “師弟莫開玩笑。”卓紹琴搖頭,“同你一道,哪還有狩獵之趣?莫不是一只獵物都爭搶不到,淪為看客。”

    “師姐說的是,海闊魚躍,天高鳥飛。”胡奇認同道,“結伴相行,師弟反倒要給我們分機會,束手束腳。

    不妨大家各自分頭,待大會后此地再聚,倘若師弟差那么幾分,說不得我們零星有獲,能幫上忙。”

    梁渠聞言不強求。

    “不錯,走了走了。”徐子帥調轉馬頭,“師弟,后日再會!”

    “再會!”

    “我也走了。”關從簡大大咧咧,“你水鄉人,我山里人,從小打獵為生,可別輸給我!”

    “必然不會。”

    遠處。

    目睹梁渠同師兄弟分別,孤身一人立于林中,辨別方向。

    隱藏灌木后的霍洪遠頗為躁動,給祝宗望使一個眼色,正要跨步上前。

    “等等。”

    祝宗望伸手攔住。

    “又等?”

    霍洪遠眉頭大皺。

    大狩會前就這樣說,大狩會開始了,還等?

    “你未免太瞻前顧后!以前可不這樣!”

    祝宗望頭痛。

    一個狼煙地橋,的確不該這么小心翼翼。

    實在是……

    武舉改命,朝廷使了多大力?自己來黃州玩一趟,改的莫名其妙……

    命格伴人一生,不僅意味眼下,更代表將來,或許正是冥冥之中的未來,帶來了無端變化。

    尤其探得對方長蛟過江。

    到底是出手會變化,還是不出手會變化?

    祝宗望怕的不是梁渠,是那說不清道不明,玄之又玄的命!

    “哎。”

    年少測命。

    長輩常說不可妄信,偏真輪到自己頭上,哪能坦然釋懷?

    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看開一切的糟老頭,二十有九,大好年華剛開始,見到女色會心動,見到比自己優秀的同輩,會想證明自己更優秀。

    思來想去。

    “最后等一天一夜,先狩獵!此后我聽伱的!”

    “狩獵?”

    “多獵些靈鹿、靈雀、靈魚,一日后,再提比斗,以雙方各自獵物為賭注,正常出手試探搶奪,借狩會為掩控制烈度,留條退路。”

    祝宗望如是道。

    “再聽你一次。”

    二人逐步后退,離去。

    樹梢間。

    藍蜈蚣張開翅膀,穿梭樹葉,落回到梁渠肩頭,晃動腦袋,一五一十的傳遞信報。

    “奇怪。”

    梁渠摩挲下巴,搞不懂兩人怎么這么怕自己,像是燙手山芋。

    巡海夜叉脾氣爆裂,爭強好勝,從來到許家就始終聽人提及,偏這么一個脾性爆裂的人,居然沒有當場發難,害得自己血虧三千。

    不當場發難。

    心想大狩會總該了吧?

    《眼識法》不是白練的。

    兩人出門一跟,師兄弟九人門清。

    故早派出阿威監視一舉一動。

    豈料兜兜轉轉,又不出手。

    “怪哉……”

    想不明白。

    讓阿威飛到天空,確認兩人離去,梁渠不再關心,先去找肥鯰魚,清點寶魚收獲。

    玉蘭峰上。

    整個山頂全清理出來,支好帳篷,座椅。

    許,霍,池三家高層齊聚,歡迎知州到來。

    許氏等人前腳后腳,登臨到頂發現。

    玉蘭峰風景獨好。

    山頂遮擋視線的樹木削減干凈,加之周遭沒有矮山,赤山嶺巖石居多,樹木稀疏。

    間或能望到有人穿梭林間,月色下追索獵物。

    “看,徐大哥!”

    龍瑤伸手遙指。

    楊許等人隨之望去。

    瑩瑩月色照亮山坡。

    徐子帥全神貫注,屏氣斂聲,抽出三根箭矢。

    張弓搭箭。

    砰!

    三箭齊發!

    在靈鹿反應過來之前,一箭脊背,兩箭腹部,牢牢卡位,輕松活捉。

    抓住靈鹿脖頸,塞進皮袋。

    似覺察目光。

    徐子帥仰頭望向玉蘭峰,束好袋口朝眾人熱情招呼。

    花開兩朵。

    潭水旁。

    肥鯰魚張開一條縫隙,嘴巴里頭鮮活的青背龍鯉不停掙扎。

    梁渠伸手進去掏動。

    一條。

    五條。

    十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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