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慈母
“大哥,那等我進了國子監,你回了江南,玉兒豈非仍舊要留在賈家?”
“這是自然。”林如海對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為什么林清要問這個。
林清懂了,看來即使自己進了京,黛玉依舊得留在賈家。
即是留在賈家,那就免不了還要受些氣。
沒人比他更懂在親戚家寄人籬下的傷痛。
但是林如海這般精明的人,不該想不到在親戚家寄住的日子有多艱難呀?
估計是還有更深層次的考量。
來這兒這么久了,他唯一沒懷疑過的就是林如海對黛玉的愛。
即使是他這個半道上冒出來的“弟弟”,林如海依舊對他悉心教導,無亞于慈父。
但就算知道林如海可能另有苦衷,他還是想盡早把黛玉從賈府中接出來,畢竟“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狗窩”。
別人家就算再好,哪有自己家來的輕松自在?
再一個,他可是完完全全見證過黛玉是如何一步步“淚盡而亡”,進而走向毀滅的。在他看來,黛玉多在賈家待一分鐘,就要面臨著多掉一分淚的危險。
這是他不愿意看見的。
因此……
“大哥,我總覺得,把玉兒長時間留在賈家甚為不妥。”
“親戚家的,偶爾住住還行,他們也會珍重。可若是長久住在一起,難免會生嫌隙,到時不僅會讓玉兒心里不舒服,兩家的關系屆時也會鬧得不好看。”
林如海聞言,果然皺眉,道:“你說的這些我自是知道。只是現如今江南政務繁忙,我帶著玉兒不方便,要不我當初也不會讓玉兒孤身一人去京城了。”
“且賈家再怎么說,也是玉兒的外祖家。賈太君最是疼愛自己的小女兒,想來是不會慢待了玉兒的。”
林清聞得此言,卻并不認同。
賈母再愛賈敏,怕也比不過賈寶玉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更遑論只是她女兒的黛玉了。
最關鍵的是,現在黛玉不過才去了賈府兩年,年齡又小,他沒記錯的話應該才九歲吧?
這時候還正是懵懂天真的年紀,對寶玉最多也就是玩伴心態,上升不到男女之情。
若要是再晚點把黛玉接出來,屆時黛玉情竇初開,又對寶玉情根深重可就難辦了。
所以,他必須要想辦法把這股孽緣扼殺在萌芽狀態,以絕后患。
可是得想個什么辦法好呢?
既然到時他會待在京城,林如海在京城又有根基,也肯定有住的地方,黛玉完全可以和他一起住嘛。
雖說古代男女有大防,可他現今乃黛玉的叔叔。
且黛玉如今不過才九歲,小屁孩一個。
這年紀,在現代也就將將上三年級。
完全是個小學生嘛!
只是不知自己成了國子監的學生,要不要到上面特地分配的宿舍去住。
“大哥。你看要不這樣吧,等你回了江南,就讓我與玉兒一同住在京都府中。雖說賈太君為人慈愛非常,可到底如今年事已高,精力有限,很多地方難免顧及不周。”
“若是我帶著玉兒住在自家府中,便沒有這個顧慮。況且就算玉兒不在賈府住了,但也仍舊在京城,若是孤單了,完全可以去賈家串串門,走動一番。如此,相比較常住,更不會有人說閑話,您看如何?”
林清原以為這話說的極為妥帖,林如海不會拒絕才是。
然而林如海的反應卻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這怎么行?你也不過還是個孩子,如何照顧的了玉兒一個更小的孩子?不行不行,我不放心。”
林如海擺擺手,語氣頗為強硬的說道。
“清兒,你此次進國子監讀書,我是預備讓你與眾考生一起住的,唯有如此,你才能更好的融入進去。”
“不過,京中的宅院我也會命人時常收拾,你偶爾也可帶相交甚好的同窗在府中住一段時間,聯絡聯絡情感。”
林清一聽林如海為他考慮的如此周道,而且有理有據的,他一時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只是心中仍有不甘。
現在當務之急,是把黛玉和賈府隔離起來,至少不要讓她再和寶玉親近。
情之一字,最是難解。
君不見,古往今來,多少驚才絕艷的女子,皆因為癡情,落得個令人唏噓不已的下場。
上輩子黛玉活的就夠不痛快了,他不想再讓她重蹈覆轍。
于是只好硬著頭皮開口道:“大哥,這些我都省的。可是,親戚家雖好,卻到底不得常住。玉兒最是懂事孝順,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會同你講,但到底心里痛不痛快,怕也只有她一人知曉,所以……”
林清說不下去了,再說就要露餡了。
他一個房州人士,不過才來姑蘇一年不到,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有關黛玉和賈府的信息?所以,為了不引起林如海的懷疑,他只能適時止住。
林如海聞言,幽幽的嘆了口氣,看著面前欲言又止的林清,頗有些無可奈何的道:“清兒!我不是說過了嗎?你說的這些我都考慮到了。只是現下情勢危急,玉兒雖說會在賈府受些委屈,但到底京城是天子腳下,他們多多少少也會顧及些的。”
林清默然。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林如海還不同意,可見果真是有難言之隱。
唉——,不管了,到時進了京,再見機行事吧。
京城,賈府。
史湘云這日如往常般來賈府游玩。
她先去了梨香院,預備邀著寶釵一同去找寶玉玩。
“姨媽!”
湘云一進門,便對正坐那烤火的薛姨媽喊道。
薛姨媽扭頭一看,是湘云,于是笑道:“我的兒,你怎么來了?快!來這烤會兒,仔細別凍著。”
湘云聽話解了斗篷,湊到薛姨媽跟前,笑嘻嘻道:“姨媽,寶姐姐呢?可在里屋?我這就尋她去。”
說著,就要往里屋走。
誰知卻被薛姨媽一把拉住。
湘云不解的看著拉住她的薛姨媽,薛姨媽趕緊把她拉到跟前,壓低聲音道:“好孩子,你去別處玩兒吧,你寶姐姐心里正不痛快,你這會子去了,沒的自討沒趣。”
湘云聽了,忙道:“這是為何?可是姐姐的病又犯了,故才如此?”
薛姨媽微微搖頭,“非也。”
湘云見薛姨媽欲言又止的模樣,心里急得不行,于是免不了纏著薛姨媽再三追問。
薛姨媽被她鬧的沒法,只好把前幾日,黛玉譏諷寶釵的事原原本本與她講了。
“這也沒甚妨礙,那孩子沒有父母在跟前,心思難免敏感些,都是你寶姐姐不好罷。”
旁人聽了倒還罷,只是這史湘云,天生一副忠義膽!最是豪爽灑脫不過,更兼有氣量闊大,如何見得這等不平之事?
不禁勃然大怒,粉面帶煞,“好姨媽,你讓寶姐姐別惱,我這就找顰兒說理去!我倒要看看,寶姐姐這般穩重妥帖的人,究竟是哪里讓她看不上了?竟屢屢給寶姐姐難堪!姨媽和姐姐肚量大,不與她一般計較,我可就是那起子小人了,這就與她辯駁辯駁去!”
薛姨媽一看自己的無心之言竟惹的湘云這般大怒,不免深悔,忙道:“好孩子,你別去。你若去了,別人知你是從我這走的,會如何說我與寶丫頭?現今我們一家本就寄居在親戚家,這要鬧起來,我們可是沒臉住了。好孩子,聽話,就當是姨媽求你了,別去!”
湘云眼里本就揉不得沙子,眼見得薛姨媽如此模樣,更是憤憤,“怨不得別人總說寶姐姐明事理,緣是姨媽你把姐姐教的好。可不像那位,明知自己寄居在親戚家,也不好好的,一天天的,跟有人欠了她天大的恩情似的,一點禮數都不知!”
薛姨媽見湘云這般說黛玉,忙掩住了她的口,又到門外四處張望一番過后,才拉著湘云的手坐到一旁,言行舉止,無一不透著親密。
“好孩子,這話,你在我跟前說說也就罷了,可決計不能在別人面前透半個字。這闔府誰不知,沒了的姑奶奶是老太太的心尖尖,而今你這般說她,讓老太太知曉了,心中難免對你不喜。”
“那孩子也是個可憐的,早早就沒了娘,父親又不在身邊,又無兄弟可以依靠,性子難免要嬌縱些。我雖只生了你寶姐姐和你薛大哥哥,心里卻對是你們一般疼惜的。只恨我來的遲了,若是早些來,也能多照會那孩子一些,萬不能讓她養成如今這般讓人親近不得的性子。”
說著,還微微拭了拭眼角。
湘云聽得薛姨媽這一番情真意切的話,又見姨媽慈母情深的模樣,不覺大為觸動。
自己也是早早沒了爹娘,也無兄弟可以依靠,叔叔嬸嬸也只表面上過得去罷了,遠不及這般薛姨媽對她好。
思及此,不覺淚水漣漣,摟住薛姨媽慟哭道:“姨媽,世上如何會有你與寶姐姐這般至純至善之人?全然不顧自己好壞,只想著我們這些沒爹沒娘的孩子,我若是有你這樣的親姨媽,怕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說著,不禁摟著薛姨媽哭的死去活來,把個姨媽的舐犢之情都激了出來,一口一個“我的兒”,哄的湘云好生受用,也不去尋她那寶姐姐和二哥哥了,只黏著姨媽寸步不肯分離。
這頭,湘云和姨媽的母女情正濃,那頭,寶玉正在襲人的陪同下往黛玉處走去。
“二爺,你慢點!仔細別摔著。”
被賈寶玉甩的遠遠的襲人在后頭著急的喊道。
也不知她家這位爺又抽了什么瘋,得知林姑爺認了個弟弟后便飯也吃不下,覺也不睡了,若不是這幾日老爺壓著他背誦功課,怕是早就往林姑娘處去了。
賈寶玉好不容易從賈政那脫身,如何聽得進襲人的話?若不是怕紫鵑到時給自己難堪,他也不會帶著襲人做擋箭牌。
可憐襲人還一心一意為她家爺著想呢,卻不知人家只把她當做個牌豎著。
“姑娘,二爺在外頭求見?你看這……”
“不見!”沒等紫鵑說完,黛玉就直截了當的拒絕。
“讓他去找他的那些個好姐姐好妹妹去,緣是我不夠溫柔體貼,如何配與他玩?”
紫鵑見黛玉氣還沒消,不覺束手無策。
剛剛在院門口,她早就把寶玉刁難的透透的,那呆子卻依舊好脾氣哄著她,更兼之有襲人那等伶牙俐齒的人在旁勸說,這才讓她松了口。
只是沒有想到,姑娘這回竟這般堅決。
紫鵑嘆了口氣,正準備出去回話。
不料卻聞得門外一陣嘈亂,剛要出去一看究竟,卻發現是寶玉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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