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雪地里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以后，周志勇一家子終于到了村口。

看著離開了很久的周家村，周志勇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到家了！”周智勇家就在村口，村口排過去第三家老屋，就是他們的家。

“終于到了！”周曉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們不知道，在他們家隔壁的周大嘴一家，正巧在說他們家的閑話。

磕了一顆瓜子，周大嘴接著道，“你們還記得前年，說趙成龍去帝都，當大老板去了這事兒嗎？”

“那怎么不記得，志勇家的小姑娘，不是還跟著去了嗎？”張老三回憶道。

“嘖嘖，你可別說了，這次我去帝都看女兒，正巧，遇見他們家開的店，趙成龍在里面打工呢！”周大嘴想起過年之前在帝都遇見他們這些事，趕緊跟大家分享起來。

“不是當大老板嗎？怎么打工去了？”周麻子覺得不大可能啊，可是有人親眼瞧見趙成龍開車的。

“誰知道呢？估計是生意做虧了唄，村長家三妞還跟他結婚了，倒也不嫌棄他。”周大嘴說話也沒個把門的，都是一半實話一半猜測的，大家也都習慣了。

“結婚啦，哎呦！都沒上老家來辦大事啊，你要是不說，我們都不知道哩，多久結的呀？孩子應該不小了吧？”全村的人都知道，周曉月當年說的是，不生兒子不結婚。

現在既然傳出了結婚的消息，那肯定是把孩子生了，才結婚的。

“沒有，沒生孩子，我親自到帝都去看的，騙不了你們。”周大嘴在帝都聽他們親自說的，所以對村民說的時候，也是滿臉的認真。

“怎么可能啊？那趙成龍咋可能娶她？你說這話，我可不信！”鄭老三的媳婦也聽到過周曉月這些事兒，所以不大相信。

“這還能有假嗎？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自己到帝都去看看，我周大嘴可不會拿這事兒吹牛。”周大嘴。

“這有什么不相信的，你都親眼看見了，我們還能說什么啊，對吧，大家。”周大福道。

“你們猜，我在帝都還遇見誰了？”周大嘴故布疑云。

“還能有誰呀？村里去帝都的，總共就兩家，周大凱家唄。”周老二一猜即中。

“沒看出來你平時這么聰明呢，我還真就遇到他們家了。”周大嘴一拍手，對著周老二點頭，“以前不是說他家姑娘生不了孩子嘛，現在可不能瞎說了，人家都快生三個了。”

“什么，這怎么可能？”周麻子不相信，滿眼的震驚。

當年她可是在旁邊，親口聽別人說的，那姑娘掉過河，救起來的時候，只剩下半條命，還是她奶親口說的啊，村里人還說了好久的閑話呢。

“怎么不可能？帝都那么多好醫院，還治不好這個病嗎？我去的時候，人家就牽著兩個孩子，肚子里還有一個，那倆孩子長得可漂亮了，我都喜歡極了！真希望我閨女以后也能生出那么好看的孩子！”周大嘴滿臉的羨慕。

“天吶！這怎么可能？”周大福的媳婦，也聽過周大凱家的事。

當時還猜測，是不是他上輩子造了什么孽，就得了個女兒，還生不出來孩子來。

“以后不能瞎說了，那倆孩子長得又聰明又漂亮，不能這么說人家。”周大嘴叫他們趕緊改口，不能再說別人的閑話。

“跟誰生的啊，你說這話，我愣是不相信，總不能是村里那個病秧子吧？”周麻子也疑惑，好久沒聽到他們的消息了，就連結婚，都不知道。

“還真就是他，人家現在回帝都，早就把身體養好了，那面色又紅潤，跟村里見到那個病怏怏的模樣，簡直就像兩個人。之前都說那沈家小同志身體不好怕是命不長，現在看來，人家身體健康著呢！”周大嘴見過他本人，知道這話不能瞎說。

“沒想到帝都的風水這么好啊，看來以后要是哪家生不出孩子，還是得上帝都大醫院去治，咱這小地方的偏方，就是不行。”周大福道。

“那不可能，我大姑家的兒媳的妹妹，就是在東邊劉家村的老醫師那里治好的，再說了，三妞不是也去帝都，不也沒懷上嘛！”周大嘴說累了，喝了一口水，又接著說。

此刻，周大嘴家的窗戶外面，正站著一群人，全都是周志勇家的。

他們說這些閑話，正好被回村的周志勇家聽了個干凈，巧的是，還一個字都沒漏下。

外面這些人的臉色，全都變了鐵青色，原本是想回村里炫耀一番，沒想到現在，不僅沒炫耀到，還聽到了自己家里人閑話，還被說的那么難聽……

“爸，他們！”家里的周老大聽不下去了，想沖進他們家去，跟周大嘴理論。

“算了吧，先回家再說，我們也就是過個年而已。”

周志勇嘆氣，別人說的雖然有些夸張，但細細聽起來，全都是真話，哪里有什么找人家的道理呢？

再說了，都是一個村的人，要是就這么鬧僵了，怕是年都過不下去了。

“就這么讓他們說嗎？”周老二也很窩火，好不容易回家過個年，居然變成了全村的笑柄。

“回家！過年而已，過完年以后，咱就回帝都，以后不回來了！”周志勇滿臉青色，咬著牙道。

這一家人拖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開始在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都回家了。

聽到屋子外面的動靜，周大嘴趕緊走了出來，正好看見周志勇一家的背影。

“哎呦，村長家回來過年了啊？”周大嘴聽到他們的動靜，立馬就出來看。

心里猜想著剛才說的話，他們應該全都聽見了，但她卻一點也不害臊。

反正自己說的都是真話，她有啥好怕的？

周志勇一家停下，回頭惡狠狠的給了她一個白眼，準備接著走了。

“怎么這么小氣呢？我剛才也沒說什么，村里人過年拉點家常話，你們怎么還當真了？快別生氣，來家里坐坐吧。”周大嘴多少帶著些心虛，于是熱情的邀請他們到自己家做客。

那一家人，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一個二個都不愛搭理她，只有周志勇說，“我們忙著回家，先走了。”

隨后大家加緊腳步，抓緊回家去了，根本不理周大嘴的話。

周大嘴也不覺得害臊，見他們不理自己，轉身就去了周老太家里，想去拉家常。

實際上，是想跟著周老太說說閑話，這個周老太是個能鬧騰的人，不知道聽到以后會有什么想法。

雖然表面上周大嘴并不羨慕別人，實際上心里嫉妒的要死，要是能讓周老太去周大凱家鬧出點事兒，那算是再好不過了。

“大嘴回來了啊，快來家里坐坐。”周老太知道周大嘴女兒嫁到帝都去了，想套套近乎。

“是啊，剛回來不久，在家里坐累了，出來轉轉，這不正巧碰上您了嗎？”周大嘴笑著道。

“剛從帝都回來呀！聽說你女兒嫁得不錯，可真給你長臉了。”周老太笑的諂媚。

“還行吧，我那個女兒也算是爭氣，不過呀，怎么也不如你家大凱的女兒，現在帝都做大生意，可有錢了。”周大嘴生怕周老太不知道，趕緊告訴她。

“怎么可能啊？她一個小姑娘，脾氣又不好，還能做生意？你想多了！”周老太對周君怡的印象很不好，說話間也是滿臉嫌棄。

“人家好歹是大學生，可沒你想的那么笨，現在過得可好了，我女婿是帝都本地的，還沒她一個外地人過得闊綽。”周大嘴遇見周君怡一家時，也是把他們上下打量一遍，那身穿著絕對價值不菲，再加上開了好幾個店，絕對有錢。

“怎么，怎么可能，你騙我的吧……”周老太不相信，心一下子被揪起來，好像錯過了巨大的財富。

“怎么不可能？我還去他們家店里吃飯了，那條街就他家的店最大，聽說還有個服裝店。”

“我看啊，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最時髦的，你知道大凱身上那件衣服多貴嗎?我去商場一看，好幾百呢！”

周大嘴逛了好幾家商場，原本是瞧上了周大凱那件衣服，想給老張買一件，沒想到去店里一看，就算是類似的款，也要一百塊，這可是普通人幾個月的工資，哪里是她這樣的人買得起的。

“你咋知道的，你也買了?”周老太不相信，畢竟周大凱一年才給她二十五塊，怎么會買好幾百的衣服。

“我還能騙你不成，就是這么貴的衣服，當然是我親眼上商場看見的，再說了，他家那個餐館，開的那么大，手底下管著好多服務員，說話可硬氣了，難不成還買不起一件衣服嘛！”周大嘴雖然沒有問他價錢，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衣服不便宜。

“你說真的?”周老太懷疑的看著周大嘴。

畢竟周大嘴說話，一半真一半假話，也不能全相信，可是盯著她的臉看時，周老太又覺得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這還能有假啊，你兒子孫女現在算是個有錢人了，隔壁村趙家的連手指頭都不如！”周大嘴只知道隔壁趙家，是附近出名的有錢人，所以正好拿他們兩家來做個對比。

“哎，你說這些，我也不是不信，只可惜了，有那么多錢，又讀那么多書，也沒什么用啊，到頭來，我那個孫女，還不是連個娃娃都懷不上，怪可惜的。”周老太還是想維持表面的和諧，所以語氣還帶著些同情。

實際上，早就巴不得周君怡一輩子生不出來，特別是剛才聽了周大嘴說，他們現在日子過得特別好，莫明奇妙就特別生氣。

甚至滿心都是嫉妒和憤怒，都快氣瘋了！

沒想到他們變得這么有錢了，而且作為他們的長輩，居然一分都沒給她花，一年就給那么幾十塊錢，跟看不起人似的。

“大凱媽，你怕是不知道吧，周君怡早就嫁人結婚了，現在都生了快三個了，哪里不能生了。”周大嘴震驚，好歹是周君怡的親奶奶，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啥！不可能不可能  ，肯定是你聽錯了，周君怡掉過河，救起來的時候差點死了，醫生親口告訴我的，就說的她以后都生不出孩子來，多少藥都醫不好，叫我們別白費力氣哩！”周老太回想著幾年前的醫生說的話，她到現在還深信不疑。

當時醫生一開始說的比較委婉，后來她私底下跟著上去，偷聽到了醫生和周大凱的對話，才知道希望已經很小了，幾乎可以說是沒可能有孩子，所以她才會那么肯定的出去說周君怡生不出孩子，不然不是自打嘴巴嗎？

“周老太  那怕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吧，你怎么還那么封建啊，帝都的醫生妙手回春，早就把周君怡給治好了，人家現在不僅結婚了，還生了一兒一女，倆孩子長得那叫一個漂亮。”周大嘴見周老太不相信，極力解釋。

“照你這么說，你看見那倆孩子了?”周老太依舊不相信，皺著眉頭，跟周大嘴確認。

“活生生的倆孩子，長的聰明伶俐的，跟村里這些泥娃子一點都不一樣，我還聽見大的那個娃，叫你家大凱外公，大凱看見倆外孫，高興著呢！”周大嘴生怕周老太覺得她在吹牛，趕緊描述起見到兩個孩子的樣子。

說實話，周大嘴覺得自己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那么漂亮的兩個小孩，甚至覺得城里的風水更養人，不然那些城里人，怎么那么細皮嫩肉的。

“還真生了啊，哎呦喂！”周老太立馬面色就不好了，這原本是她用來詛咒周君怡的話，沒想到結局完全相反，這一下她就不高興了！

“那可不，生了兩個，現在肚子里還有一個，看著月份也不小，怕是馬上就第三胎了。”周大嘴親眼所見，哪里還會造假？

“這么快呀！我一直以為醫生說的是真的，她應該生不出孩子的，沒想到已經……都第三個了！”

“可是我上次見她……那才多久，都沒結婚啊？”周老太過的日子還算舒心，雖然每年都生氣周大凱送的禮品少，但一直覺得周大凱一家，在帝都過的肯定不好。

“一晃好幾年都過去了，人家早就結婚生子了，只可惜沒能回村里，讓我們見見，不然你這個做奶奶的，也能跟著高興高興。”周大嘴惋惜的看著周老太，像是真的在為她覺得可惜似的。

“哼，我見她們干嘛，我好好的。”周老太生氣極了，抱著手，一不小心就說了真心話。

“你想想，你和周大凱一家，可是好幾年不見了，原本是血親的人，現在搞得跟不認識似的，難怪他們家發財了，你都不知道，幾年不走動，現在怕是拍馬都趕不上人家了。”周大嘴想著，周老太以前對他們不好，現在就算是她想攀親戚，人家也不要了。

“這話說的，我是周君怡親奶，是大凱的親媽，哪里有不孝敬我的道理呢？”周老太其實心里有數，卻還是假裝自己很受家里人尊敬。

“怎么可能呀？他們可是好幾年都不回來了，逢年過節都沒個信兒，你怕是忘了，連帶著老張家的，都跟著他們去了帝都，偏偏你是周君怡親奶奶，反被留在這個窮鄉僻壤，也不能跟著去享福。”

“要我說，當年你就應該對張芳芳他們母女好一點，人家張芳芳現在，就像是枝頭的鳳凰，跟我們這些人完全不一樣了，人家親媽是帝都的有錢人家，但凡當年你對他們好一些，作為她的婆婆，無論如何也能跟著去享福的，你說呢？”

周大嘴覺得，是周老太以前，對他們母女太刻薄，這才導致張芳芳不肯養她，連帶著兒子孫女，也不愿意回老家。否則怎么張家人都去帝都了，她還沒去？

“這話說的，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她就算回了娘家，不還是嫁給我兒子了嗎？娘家再有錢，那也是我周家的兒媳，只要我去帝都，她哪里敢不孝敬我？”

倚老賣老的周老太這時候倒是擺起了做婆婆的架子，反正兒子是她生的，只要自己撒潑，周大凱哪里有不孝敬她的道理。

“大凱媽，你可別瞎說了，你連人家現在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找人家去？到時候別自己迷了路，村里人還得找你去。”周大嘴覺得，這老太太在吹牛。

“這你不用管，我總是有辦法收拾他們的，這個家里沒有人敢不聽我的話，以前他們在周家村，不就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哪里敢說一個不字。”

回想起以前，在張芳芳和周君怡面前耀武揚威的日子，周老太分外驕傲。

因為她覺得，只要能找上他們家的人，自己再撒潑打滾，最好鬧得叫滿鄰居都知道，那就不怕他們不給她養老，那些錢，不就有她的一份了嗎？

“那是在周家村，可不是在帝都，你現在去，人家認都不認你了。”

“你現在想想，但凡以前的對他們好一些，不那么作賤人家，能多給別人一些好臉色,現在有錢了，無論如何都會多孝敬你一些,而不是像現在,別說孝敬,逢年過節也不帶回來看你一眼。”

周大嘴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多氣人，只是一味的把想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根本不去管周老太的臉色。

“我哪里對她們不好了，那兒媳孫女不聽話，我教育教育，讓她們別丟人，你管這叫對她們不好？簡直是笑話！你可別在這里瞎掰扯！”周老太最討厭被人說嘴，沒想到聊著聊著，居然聊到自己身上。

周老太說完話以后，突然閉口，立馬就站不住了。

一下子臉都變成了綠色，腦子反應不過來，翻著白眼，瞬間失去了意識，控制不了身體，“咣”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我……”周大嘴準備回懟，覺得自己實話實說而已。

沒想到卻聽到“咚”的一聲，面前站著的老太太，突然倒地了？

“哎呦喂，這是怎么了！”周大嘴也沒想到自己說的話殺傷力這么大，眼看著周老太面色嚇人，像是被氣昏了，只覺得自己得趕緊走，別被氣死，還要怪到她頭上。

慌里慌張的看著四周沒人，家里人都去外面了，屋子里的人，也沒聽見這動靜，周大嘴悄悄的溜出了門，往自己家去了。

回家以后，周大嘴還在想周老太，心里也沒個底，害怕周老太被自己氣死，畢竟剛才的臉色像個死人似的，萬一要是真死了，自己豈不是要擔負最大責任。

周大嘴心神不寧，表情扭作一團，心里想著，早知道剛才走的時候，應該去探探周老太的鼻息，現在回想起來，也是后悔不已。

周老太家中，兩個兒子和兒媳婦紛紛圍在床榻前，看著雙目緊閉的周老太，只能干著急。

“二哥，咱媽怎么了？”周三凱一回來就看見周老太牙關緊閉的躺在床上，像是暈倒了。

“不知道啊，我們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咱媽倒在門口的地上，嚇得我趕緊跟你嫂子把咱媽抬到床上了。”周二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等咱媽醒過來問問，她現在這個樣子，看著不大好啊。”周三凱看周老太的狀態，十分著急。

“行。”周二凱也跟著急。

半個多小時以后，周老太突然張開眼睛，看著周圍圍了一圈家里人，感覺頭痛欲裂。

“你們干嘛呢？”周老太見他們不去干活，反而把自己守著，覺得十分奇怪。

“媽，你剛剛暈倒在咱家門口，你都忘了嗎？！”周二凱見自己的老媽，像是糊涂了一樣，然后根本不記得剛才發生的事兒，這下有些著急了。

“等等，我好像是記得，有個人跟我說話，是大嘴！她人呢？”周老太摸著頭，腦子里有些昏沉，甚至有點痛，可能是倒在地上的時候，頭在地上磕到了。

“媽你怎么了？我們回來的時候，沒有看見大嘴啊？”見周老太摸頭  ，周三凱連忙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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