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安目光寒冽，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如此近的距離，一旦子彈射-進胸膛，不死也殘。

朱乾川在傅安安手指往下壓動的剎那，沒有耽擱，迅速往左邊跨了個一米多遠的大跨步，及時避開了子彈。

噗的一聲，子彈射穿他身后的墻壁。

雪白的墻壁上，多了個黑漆漆的窟窿。

朱乾川望著那個窟窿，喉結晦澀地上下滑動。

這顆子彈如果結結實實射中他的胸膛，這會兒，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由此可見，傅安安心里多么地仇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以前他在軍中操練腿部有輕微的擦傷，只擦破了一點表皮，她都要眼圈泛紅心疼半天。

現在，哪怕他死在她面前，她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巨大的心理落差，讓朱乾川像是喉嚨里剛剛灌下去一大壺陳年老醋，翻江倒海般難受。

可安安本該是他的妻子，憑什么被厲梟不擇手段搶奪去？

“安安，殺人不過頭點地，我都祈求你到這份上了，你為什么就不能原諒我，再給我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只要你答應原諒我，我向你保證，以后你叫我向東，我絕不向西，你叫我殺雞，我絕不宰羊。后半輩子，我用項上人頭擔保，我會加倍珍惜你，絕不辜負你。”

朱乾川眸光緊盯在傅安安臉上，一字一頓，說出心底的肺腑之言。

宋白棠站在不遠處，冰冷嘲笑地看著他，他也顧不上許多。

他害怕，現在不說，以后傅安安再也不會給機會他說。

回到海城，她會即刻與厲梟舉行訂婚典禮。

她的身份也隨之一變，變成了厲梟的未婚妻。

他就再也沒有理由和機會，再去找她重續前緣。

“安安，原諒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犯錯，好嗎？”

朱乾川說完，觸及到傅安安靜如止水的臉龐，心臟仿佛突然被人硬生生挖了個血洞，眸底涌動酸澀又痛苦的水光。

傅安安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只冷冽地開口，“除非我阿爸大哥還有將近六千名枉死的兵士死而復生，我才會原諒你。”

字字句句，擲地有聲，永不原諒。

朱乾川臉色倏然慘白，洶涌襲來的無力感，和連綿不絕的悲傷，迅速把他吞沒。

“安安，安安……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朱乾川像是被抽了脊梁骨，站立不穩，萎靡地靠在墻上，目透愴然和悲痛，一聲聲低低細喃，央求傅安安的饒恕。

傅安安恍若未聞，挽起宋白棠的手臂，轉身就走。

“姆媽，我左腳腕的傷口，換了最后一次消炎藥，差不多痊愈，我們現在去辦理出院手續，以免被不相干的人反復糾纏，我實在煩透了。”

宋白棠慈柔地嗯了聲，“安安寶受苦了，回到海城后，姆媽會親自去朱家為你討回公道。”

“他們膽敢傷害我的安安，我必十倍奉還。”宋白棠說到最后，語氣凌厲如霜。

離開醫院，傅安安把宋白棠帶到中央飯店。

走進二樓她的房間，宋白棠面色困倦，微微打了個哈欠。

傅安安連忙把她推到床上，“姆媽，這段時間你跟著我東奔西跑，太累了，快躺上去休息。”

“姆媽確實有些累，我瞇會兒。”宋白棠脫下高跟鞋，緩緩躺在床榻上，和衣而睡。

傅安安換了套輕薄的霧藍色學生裝，把手槍放進口袋，踮起腳輕輕地走出去，關攏房門，走到隔壁厲梟的房間，抬手敲了敲門。

里面悄無聲息，無人應答。

說明厲梟不在，沈逸風也不在。

傅安安抬頭，看了眼掛在走廊墻壁上的西式壁鐘。

時針和分針指向下午四點半。

感覺肚子有點餓，她沿著樓梯下樓，到了寬闊的正堂，點了份秦淮涼粉和桂花糖芋苗，都是具有南城特色的小吃。

清新爽滑的口感，吃進嘴里，是一種非常愉悅的享受。

傅安安唇角含笑，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

外面卻驟然傳來一陣激烈交戰的槍聲。

傅安安放下碗筷，右手伸進衣裳口袋里，迅速握緊了勃朗寧手槍。

其他吃堂食的普通食客，紛紛找地方躲起來。

傅安安也跟著彎腰藏身在桌子后面，慢慢探出腦袋，透過雕花窗欞的空格，睜大眼睛小心謹慎地觀察外面空曠的街道。

只見十幾個身穿日國軍服的鬼子，端起手里的三八式步槍，對準小巷口一陣瘋狂掃射。

很快，凄厲的慘叫聲，仇恨的叫罵聲，痛苦的呼喊聲，響徹上空。

黏稠鮮血順著巷口的青石板，汨汨流淌在街道的瀝青路面。

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幾乎令人作嘔。

“八嘎，把她們全部抓走。”

日國鬼子的小隊長一聲令下。

十幾個日國鬼子蜂擁而上，沖進了巷子里頭。

緊接著，幾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年輕女郎，淚流滿面哭喊著死去的親人，卻被如狼似虎的日國鬼子扭住兩條胳膊，從巷子里面拖拽出來，又粗暴地塞進汽車里。

光天化日之下，日國鬼子槍殺平民，強搶年輕貌美的女郎。

是可忍，孰不可忍。

傅安安眸底迸射怒恨的火光，迅速權衡了一番，彎腰繞到飯店偏僻的后門，悄無聲息地閃身出去。

繞到那十幾個日國鬼子的身后，倚仗半人多高的隔離綠化帶，以及栽種在綠化帶里的碩大梧桐樹干，嚴嚴實實遮掩住她的身體。

傅安安勾唇冷笑，在勃朗寧手槍的槍口套上消音筒，瞄準站在原地發號施令的小隊長，扣壓扳機，射出一顆憤怒的子彈。

子彈無聲無息，正中小隊長眉心。

小隊長神色扭曲，惡狠狠罵了句“八嘎”，就死氣沉沉地栽倒在地。

眉心處，緩緩滲出一絲血色。

剩下的十幾個鬼子，被嚇得魂不附體，端著步槍站在原地胡亂掃射，嘰里呱啦叫罵不停。

傅安安飛撲到另一棵梧桐樹下，瞄準叫罵最兇狠的日國鬼子，抬手又是一槍。

那個叫罵最兇狠的日國鬼子噗通一聲，睜大雙眼仰躺在地上，身體抽搐了幾秒，氣絕身亡。

“八嘎，鬼啊，有鬼啊。”

其余的日國鬼子活見鬼似的，嚇得紛紛四下逃竄。

甚至有那不長眼的，往傅安安的藏身之處抱頭鼠竄。

傅安安眉眼銳了銳，剛要開槍。

身后卻傳來窸窸窣窣聲響，有個血糊糊的人栽倒在她眼前。

看清對方的面容，傅安安瞳孔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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