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塵端然也不會想到，自己隨意間的一句話，不光是給佛門帶來一尊真佛尊佛，還拯救了一位壽元將盡，行將就木的老僧。

盡管道癡看起來容光煥發，頗有生機，但要論他的歲數，已經快要達到他人生的盡頭。他佛號為“道”，是目前佛門中，輩分極高的人物，他是佛門僅剩的一尊圣佛座下最小的弟子。若單論輩分，也是“祖”級別的人物，但是，要真正論佛緣，道癡的遁入空門，都是因為圣佛新生善心，實在不忍還在襁褓中的他凍死在荒野，這才將之收入座下。

可他對佛的領悟，都佛心的修行，有事就難以和一些新生的僧徒相比，再加上，圣佛從小將他養大，知道道癡內心的凡心極重，所以一直都是讓其處于密室修行的狀態。

直到林天涯的出現，圣佛在這個年輕的人皇身上，看到了佛家興旺的征兆，更是肯定自己弟子的未來，便全然系在了這位當今的人皇身上，于是，這才有了贈須彌，道癡隨行的故事。

可饒是圣佛精通未來占算，也有始料不及之事，他不是不知道林天涯所為所圖，但沒想到，林天涯竟然那般魯莽跳脫，與之前判若兩人，這也就葬送了自己，和無數追隨者的追求、未來。

人皇事敗之后，圣佛也曾招道癡回來，但道癡卻說，不堪破輪回，此生不再是佛門中人。

這也是一種決絕的內心，也讓圣佛知道，人皇的死去，于道癡有多么深刻的影響。

而佛家講究因果循環、輪回重生，前，因是林天涯完全牽動了道癡的入世之心，讓道癡入了“歧途”，險些不能為佛；而果，則是人皇子嗣，隨口一句安慰之話，便將道癡自深淵邊緣拉回了正道。

道癡口念“阿彌陀佛”，心中暗自思量，越發覺得自己的心思通明，從前難以堪透、晦澀復雜的文字道理，此時再次看來，竟然通透明了，頓時不禁欣喜。

但他修行至今，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僅淡淡一笑，雙手合十，又向林塵施了一禮，在林塵有些失措的表情下，端起錫杖，繼續前行。

“天色見黑了，我們明日再入城吧，如果貧僧的記憶里沒錯的話，在這不遠之處，藏于密林間，有一座破舊的廟宇，是當初我佛傳教之時，所遺留下來的，因為時間太久遠，而信仰我佛人群日漸稀少，便荒廢了。”

不知什么原因，道癡的話語變得有些活絡：“雖然廟宇很小，但我三人湊活一晚，也是足夠的了。”

林塵和齊天點了點頭，倒沒有再說些什么，這一路以來，便是這般風餐露宿，很少會入住店家，用道癡的話來說：“我佛入心，食住行，皆是為了這一身皮囊，但皮囊也僅只是皮囊，無需在意，小人皇需戒驕戒躁戒嗔，不然，將不得我佛真意，如何渡锝真經...”。

每當林塵“旁敲側擊、含沙射影”的想要道癡放棄這般苦行僧，快些前往奎域，然后那道真經的時候，這個大和尚，便丟出這么一大段的話，盡管林塵心性不差，但為防止這種不斷的嘮叨，也就老老實實的過著苦行僧的生活。

穿過一片灌木林，只見一條幽徑出現在面前，那幽徑已經布滿了雜草和灌木，但依舊能夠看到一條隱約的道路。

灌木盡頭，有一座矮小的殿宇，由一塊塊巨石壘建而成，可能是時間太過久遠的原因，一剁剁長草，從巨石縫隙中蔓延生長。嚴格說來，這座殿宇若不細細望去，難以看出是巨石堆砌出來的，更像是一片片雜草筑造而出的。

三人穿過灌木叢，站在被雜草遍布的殿宇之下，仰起頭，還能隱約看到曾經這里繁榮的痕跡。廟宇大約占地四五畝地，相比于其他教派或者宗門的建筑，確實是小了太多。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尋常廟宇所具備的天王殿、大雄寶殿、菩薩殿，皆是擁有的。

從進門一直到天王殿，百步左右的距離，林塵和齊天幾乎是站在原地，看著道癡一點點的將殿中佛像上的蜘蛛網、和灰塵清除，然后又參拜完佛像，才走向天王殿。

天王殿中供奉的是佛家四位天神活佛，又被稱為護世天王。當道癡清理完灰塵雜物之后，林塵和齊天也跟著道癡一起俯身參拜。

他之所以拜下，不是因為他得佛家真經，而是因為，佛家四天王的傳說，在書籍多有記載，之所以被稱為護世天王，便是因為在那個多災多難的時代，這四位天王確確實實為三界帶來了“祥瑞”。

但，英雄遲暮，故事落幕，現在所知道的過往，只是書籍的記載，許許多多的英雄、救世主，并不是全部都有記載，有許多無名勇士，也都在歷史的軌道上，留下了重重一筆。因為時間的流逝，對于新時代的生靈來說，又有多少真正的記得，存在的也不過是崇敬的心思罷了。

“接下來的正殿，我想小人皇和這位齊施主就不要進去了吧？”道癡轉過身來，上身微微下俯，道。

林塵疑惑道：“我佛，這可是有什么緣故？”

道癡輕笑，拎起九錫環杖，輕輕撣去袈裟的塵灰，道：“因為，你不是我佛門子弟，又不是我佛教的信徒，正殿供奉的是我大雄圣佛，你沒有入禪之心，所以是沒有虔誠，也就互不打擾則是。”

林塵與齊天對視一眼，遂笑道：“和尚之話不敢茍同，若不讓我見我佛，又怎能取得真經？”

道癡聞言稍稍一想，而后擺了擺頭，沒有再說別的話，轉身朝最后的大雄寶殿走去，身后，林塵、齊天亦步亦趨的跟著。

“唔。”

就在這時，林塵懷中一陣蠕動，一只巴掌大的灰色小猴子鉆出來，露出個腦袋，猴眼惺忪的打量著四周。

“小灰，你醒了，”林塵臉上露出笑容，輕輕揉了揉小灰的腦袋。

可能是因為剛睡醒的原因，小灰奇跡般的沒有反對，只是眼神中的不屑，透露出他的不滿。

自從那次在雷擊山谷中，小灰突然發生了變化，而后被雷劫轟擊之后，這個小猴子，就變得開始嗜睡，而且每次小灰睡醒之后，林塵總有一種這只小猴子似乎變強的感覺。而且每次睡醒后，下一次嗜睡的時間越發的長久，這一次生生是睡了七天時間。道癡也曾仔細看過小灰，最后只說了句“可能是某種異獸的幼崽開始覺醒了”。

“咦。”

突然，林塵口中發出一聲驚咦，齊天聞聲湊上前來，也不禁面露驚異之色。

順著林塵的目光看去，見到小猴子的腦袋上，本來黯淡無光的灰色毛發中，有一撮金色的毛發豎了起來，而且那般金光，竟與道癡所散發而出的佛光不相上下。

小灰也終于回神，看著兩張驚奇的臉龐，盯著自己的腦袋，頓時開始不耐煩，兩只小爪子不斷撓動，惹得林塵二人不禁失笑。

兀的，它摸到了自己頭頂的那撮金毛，盡管每個毛發的觸感都一樣，但此時的小灰似是手上長了眼睛一般，看出了這撮毛發的不同。

霎時，猴臉上竟是浮現了多種復雜的表情，驚恐、慌亂、不安、欣喜等神色，一陣青一陣白，讓林塵和齊天更加深感驚奇。

“別打擾小爺睡覺。”

感受到了自己的失態，小灰臉上尷尬不已，做兇狠狀對林塵和齊天伸出兩只爪子，而后直接又鉆進了林塵懷中安睡去了。

林塵失笑，無奈的搖了搖頭，對于小灰的異常，他并沒有感覺得到，抬起頭看到道癡的身影已經行進了一段距離，連忙和齊天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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