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洞是被長劍刺出來的，邊緣非常鋒利。

蘇識夏用指腹在邊緣一滑，溫熱的鮮血自指尖涌出染到了那菩薩身上。

接觸到鮮血的那一刻，菩薩像身上一直被禁錮住的陰氣瞬間膨脹了無數倍。

蘇識夏被撲來襲來的陰風刮地小臉兒煞白。

連站在她身后不遠處的鳳祈年也明顯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力道沖撞了過來。

他心里咯噔一沉，下意識上前一步就想要將蘇識夏從那菩薩像身前拉開。

可看蘇識夏這會兒依舊表情專注神色堅決，沒有半點要放棄的意思，他暗暗攥緊了手里的提燈，將剛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蘇識夏現在做的這些事他都是不懂門道的，著實幫不上什么忙，這種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上去給她添亂。

蘇識夏這會兒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面前那菩薩像的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后鳳祈年的那些小動作。

在劃破指尖之后，她沒有一絲遲疑，用沾著鮮血的指尖飛快在那菩薩像的身上勾勒出了一個復雜的符紋。

最后一筆畫成之時，她猛地抬手，將指尖剩余的那些鮮血全部抹在了菩薩像那半闔的雙眼之上。

“神目閉，鬼門開！”

隨著蘇識夏那一聲低喝，那菩薩像身上的破洞突然從中間裂開。

蘇識夏只感覺有一股近乎凝成實質的猩紅煞氣猛地撲到了她臉上。

她條件反射地掐訣抵擋的同時，忍不住偏過頭去避開了煞氣的正面沖擊。

等她再將頭轉回去的時候，發現自己面前赫然多出了一道渾身被赤紅怨氣繚繞的鬼影。

那冤魂的魂體因為怨念和陰氣的滋養，如今已經接近凝實。

這冤魂的出現本就在蘇識夏的意料之中，她面上不見任何的驚訝之色，只下意識地轉頭往身后的鳳祈年身上看了一眼。

她擔心這冤魂的怨氣太重，以至于鳳祈年這種普通人都能看到。

她這三哥是真的怕這種東西，蘇識夏著實不想嚇到他。

蘇識夏是擔心鳳祈年的情況，可鳳祈年見蘇識夏轉過頭來看向他，卻只疑惑眨了眨眼。

“突然看我干什么？你不會已經問完了吧？這么快？我還沒聽到你說話啊。”

行吧，確認了，他確實是看不到的。

“我才剛開始。”

蘇識夏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前那冤魂，“他這會兒就站在這里，三哥你害怕的話就再退遠些。”

鳳祈年睜大了眼睛朝蘇識夏手指所指的位置看去，那里分明空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可單是看著蘇識夏指著一片無人的廢墟對他說話的畫面，他就感覺頭皮發麻。

“沒關系，反正我看不到，就當他不存在，你……你繼續！繼續！”

蘇識夏看鳳祈年的情緒和反應都還算是穩定，這才放下心來，轉過頭，視線重新落回到眼前那冤魂的身上。

讓她意外的是，她看向那冤魂的時候，那冤魂竟然也正直勾勾地看向她。

兩人目光撞上的那一刻，冤魂竟像是被她嚇到了一般，淌著血淚的雙眼都猛地瞪大了。

“是你……真的是你！你竟然真的活在這世上！”

“難道他當年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不……不可能！是世上怎會有如此荒唐之事！”

那冤魂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擊一般，頂著一張震驚的鬼臉低吼著。

蘇識夏想要從他的話里聽出些有用的消息來，因此任由他在那兒喊，沒有半點要阻止或主動和他搭話的意思，只默默打量著眼前這冤魂。

他看上去年紀不小了，頭發花白，臉也已經顯出了些老態，一副儒士的打扮。

若是忽略他臉上此時那震驚到失態的表情，讓他恢復到正常的狀態，這模樣看上去倒真像是個氣質不凡的大儒。

蘇識夏一邊打量著眼前這冤魂，一邊默默整理著之前查到的那些信息，兩相對比之下，她很快就有了推測。

“你是……曾經的那位文淵閣閣主季鴻遠？”

那冤魂這會兒總算是稍稍安靜了下來，蘇識夏抓住機會主動開口詢問：“你還記得季清源嗎？”

聽到季清源這個名字的那一刻，那冤魂身上縈繞的那些赤紅色煞氣立刻如沸水般劇烈翻騰了起來。

這下，不用他開口蘇識夏也能確定了，這人絕對認識季清源。

而且她之前的猜想應該也沒錯，眼前這人，八成也是真的就死在季清源的手上。

“季清源……我當然記得他，畢竟，當年就是他親手殺了我。”

那冤魂的回應證實了蘇識夏的推測。

蘇識夏還沒來得及頷首表示明白，就聽那冤魂跟著道：“當年，他殺了我之后將我的神魂封印在了那菩薩相中。”

“他告訴我，以后早晚有一天，你會來見我。我當時只以為他走上了邪路，連腦子都變得不正常了。沒想到……一切竟然都被他給說中了。”

那冤魂的身體飄在半空，垂眸凝著蘇識夏，眼神顯得無比沉重復雜。

“你來這里，是想要知道關于季清源的事，對嗎？”

“對！”

蘇識夏毫不猶豫地重重頷首。

“我想知道二十多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季清源他為什么要殺你，又為什么要放火燒毀整個季家？”

“你和季清源當年突然反目成仇，又究竟是為了什么？”

“反目成仇？”

那冤魂……也就是季清源的祖父季鴻遠聞言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苦笑道：“從來沒有什么反目成仇，我自始至終只是想要教好自己的孫子，讓他不要走上歪路罷了。”

“我不愿眼睜睜看他變成一個面目可憎的邪魔，而他也不愿服從我的管教，所以……在我動用家法廢了他之前，他先下手殺了我。”

季鴻遠抬手捂著心口處，那里有一處猙獰的肩劍傷，那傷口正是當年季清源一劍了解了他性命之時親手刺出來的。

“我到現在還記得他殺我之時，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

季鴻遠道：“他說，他等了近千年好不容易才等到重活一世的機會，他要將原本屬于他的全部都搶回來，誰敢阻他，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我若是執意要攔他，那他只能先親手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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