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駿怡笑道：“我若是他，我只需替自己造出勢來。到了他們那樣的人家，就不光光只是謀取錢財和使家族繁榮昌盛，而是要讓家族長久的保持和發展，也就是說得不犯錯和保住爵位。讓他爹知道他與各方交好，讓他爹看到他的手腕和能力，他并非一無所有，只要他爹不在這兩、三年決定爵位繼承，他就有機會。所以他巴結孩兒是真，但他不可能糾集人馬來堵孩兒，堆孩兒的必有其人。”

        高鴻眼光逐漸亮了起來：“那你心中可有人選？”

        高駿怡搖搖頭：“昨日跟賭的有十來人，不好說。若還不服，說不定還會來找孩兒麻煩，若不敢來了，也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你既心中有數，這事就交由你自己解決。”高鴻又道：“從明日起，你每日隨為父處理公務，為父若要進宮，你就在宮里候著。成親了，也就是大人了，也該學習一下怎么處理我們蜀王府的事務。”

        高駿怡一聽就傻眼了，推脫道：“孩兒自己的事都多，處理自己的事都處理不完，不學不學。”

        “為父倒不知怡兒竟比為父都還忙。”

        “孩……孩兒……才剛成親呀，還得陪娘子呢。”

        “這時候又知道陪娘子了。”高鴻不禁莞爾：“知道陪娘子是好事，跟著學不會誤你多少時間，一個上午而已。你每日請安后就隨老子走，中午就放你回來。”見兒子還要找話說，忙從椅中站起身：“好了，這事就這么決定了。”

        高駿怡也連忙站起身，走到父親身前，撒嬌道：“爹，府中事務一向都是大哥在管，實在不行還有三哥，孩兒學來干嘛。”

        提起長子，高鴻眼光就黯淡不少，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抬眼看著站在自己跟前的這個兒子，他已從稚氣少年郎變成翩翩公子，突然覺得欣慰和傷感，欣慰的是他的孩子已長大，傷感的是自己已衰老。

        他拍拍兒子的胳膊，眼睛濕潤了：“你三哥都跑了，還提你三哥。你是我高鴻唯一的嫡子，當然要學著處理府中事務。你大哥……若他今后分家出去，還是得由你來處理。”

        分家！

        高駿怡一下想到剛剛他爹問他的話，他家和周鏈家很相似，也是沒定繼承人選，也是長子年長很多……

        生怕父親懷疑自己有爭奪世子之位的想法，趕緊解釋道：“爹，大哥雖不是嫡子，卻是你長子，又幫你多年，大哥當世子孩兒是服氣的。”偷偷瞄了一眼父親，見他沉默不語，又說：“如今我又娶了柏春筱，她爹才三品官，大嫂娘家可是公爵府，比不上、比不上。”說完，他自嘲地搖了搖手。

        “世子的事爹心中有主意，圣上心中也有主意，就不是你該操心的問題。你還是操心操心你和筱兒吧，你自己也說你娶了她，你既娶了她就該知道你與她已綁在了一起，榮辱與共呀兒子。最后你會發現不管你發生何事，能守在你身邊的只有你妻子，外面的花花草草圖你什么呀，不就是圖你是王府的小王爺，圖你能給她們幾個錢，若你哪天不是小王爺了，她們還會守著你么？”

        高鴻又道：“你在外面逢場作戲，爹不會管你。男兒嘛，風流是本性，但你一定得知道你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柏春筱。”

        “孩兒哪風流了，也沒逢場作戲，就是看柳香君可憐。覺得像她那樣謫仙一般的人物，就不該風呀雨呀地受著，孩兒就是給她尋了處遮風避雨之地，總共才見了她兩回。”

        “你的意思是還見少了？”

        高鴻譏道：“歡場女子，見人識物多了，心思也就多了。兒呀，別生在福中不知福，筱兒人穩重，處事公正，人也平和，你……還沒定性，跟個野猴子一般，她配你是最合適不過的了。爹疲了，你也回吧。”

        穩重有什么用，穩重的人必然無趣。

        高駿怡扁扁嘴，伸手扶住父親，恭謹道：“是，孩兒送送爹。”

        待送走高鴻，高駿怡才慢悠悠的走回寢殿，見房中已被她收拾妥當，便說：“我爹不是讓你休息，讓你明日再著人來整理么。”

        “也不是很麻煩的事。”

        柏春筱見相公回了，心中一陣緊張。

        趁他不注意，暗中朝他瞅了瞅，臉上干干凈凈，沒青沒紅，胳膊腿也完整，顯然沒挨打，心中又一陣陣失望。見他坐到桌前，想了想自己該做什么，覷到桌上有茶壺與茶杯，連忙走到他身旁，從托盤中拿出一只茶杯放到他面前，哆嗦地提起茶壺，穩了穩手，這才向杯子中斟茶。

        “相公，請喝水。”

        高駿怡眼簾下垂，瞄了一眼面前滿滿當當的一杯水：“又喝水，你剛剛在外面還沒諷刺夠我。”

        柏春筱連忙垂下頭，猶如一個可憐的小媳婦：“春筱不敢諷刺相公。”

        “嘴上說著不敢的話，結果什么都做了。”

        高駿怡回敬了她一句，也真口渴了，端起茶杯，一口喝了，放下茶杯便說：“以后茶水別斟太滿。”

        “是。”

        “你除了會說‘是’、‘好’、‘嗯’還會說什么，就不能多說幾個字嗎？”

        柏春筱怔了一下，抬眼快速地看了看明顯一臉不快的相公一眼，又趕忙低下了頭，好半天才回了一個字：

        “好。”

        高駿怡等了半天也沒等來第二個字，偏頭看她：“就沒啦？”

        “嗯。”柏春筱一邊回答一邊鄭重地點了一下頭。

        呆頭呆腦！跟截木頭一樣！

        高駿怡氣得直翻白眼，打算從今以后盡量少跟柏春筱說話，因為他還想多活幾年。指著幾上的金簿子道：“給……咳咳，我爹叫我給你的。”

        柏春筱搖了搖頭：“妾只是記記賬，用不了這么好的簿子。”

        這次倒多說了幾個字，但這幾個字更令高駿怡生氣，他噌的一起站了起來，冷冷的道：“愛要不要！”說完，氣沖沖地去了最里的梢間。

        又生氣了？這么容易生氣，氣死活該。

        柏春筱目送他離去，心中瞬間高興起來。

        第二日一早，高駿怡就隨王爺爹走了，柏春筱覺得自己的世界瞬間變得春光明媚。她心情大好，去府中文書處查看了良兒等人的身契，跟著便叫舒小玉堵了良兒，將她帶到了錦鯉池邊。

        “少……少夫人。”良兒哆哆嗦嗦地向坐在廊下往池中撒魚食的貴婦道了個萬福。

        柏春筱頭也沒回就說：“良兒，我剛來這個家，定是有什么做得不妥當的地方惹你不高興了。”

        “少夫人說哪兒的話，少夫人說什么、做什么都是對的。”良兒惶恐不安。

        柏春筱這才回頭看著她，一臉平靜的問：“那就是我沒有得罪你？”

        “沒有沒有！”

        良兒慌得失了張致，雙手在面前連搖。

        “即是如此，你為什么要在小王爺面前說慌？”柏春筱將魚食放在一旁，身體正對著她而坐。

        “我叫你尋一簿子給我，你拿了金簿子來，我當時問過你，你說府中到處都是那種金簿子，這是你說的第一處謊言。昨晚小王爺說是我去了他書室，私自拿了他的金簿子，但你知道我沒去過，金簿子是你拿給我的，是你去了他的書室，但你卻說是我去的，這是你說的第二處謊言。”

        柏春筱平靜的述說完，然后才問：“為何呀？良兒。”

        良兒愧疚不已，低著頭，愣著不說話。

        舒小玉早上聽了柏春筱的敘述，一直憋著氣，這時一見，一把推在良兒背上：“聾了么！少夫人問你話呢，還不快說！”

        良兒一下哭了起來，一邊抹淚一邊道：“不是良兒說的，良兒昨天根本沒見到小王爺。”

        柏春筱也不信一個二等丫鬟能做這事，趁機問：“那是誰說的？簿子是你給我的，你必然知道實情。”

        見她吞吞吐吐，舒小玉喝道：“快說！再不說，馬上叫人把你趕出去！”這句威脅的話她還是從小王爺處學來，她們丫鬟仆役最怕的就是這個，在王府穿得好、吃得好、住得好，做事也松快，沒人舍得離開。

        果然，良兒聽了這話，一把拉住她的手肘，哀求道：“姐姐，別！”

        “那還不快說。”

        “良兒……良兒不敢說。”良兒說完這話，又期期艾艾的哭了起來。

        柏春筱替她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你的難處，你一個二等丫鬟，不上不下，處處受人掣肘。但是良兒，有件事你還沒看明白……”

        見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看著自己，柏春筱才又道：“我再怎么都是你們的主子，若你惹了我，我隨便尋個絆子都可將你趕出去。若我再壞點，不趕你出去，將你貶去干雜活，還不許人幫你。或則拿了你的身契將你發賣……良兒，你想想，你這一生還有出路么。”

        良兒想著她說得這幾種可能，每一種她都沒出路，她嚇壞了，一下跪在了柏春筱面前：“少夫人，饒了良兒吧，良兒受人脅迫，良兒不得已呀。”

        柏春筱扶起她，溫和的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誰脅迫你？你就將你的不得已說給我聽聽，我看看能不能為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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