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采荷
京都的六月天炎熱,向來車水馬龍的大街人影寥寥。店小二無精打采地坐在酒樓門口的小小陰涼處搖著蒲扇,這光景人都貪涼躲在家里,生意跟著就慘淡了,不遠處的老黃狗趴在地上吐著舌頭,顯然也是熱得不想動彈。
一行人駕著馬車飛速通過酒樓門前的街道,揚起的浮塵令老黃狗都打了噴嚏。
店小二不悅,撲騰了幾下蒲扇,道,“急什么啊,趕著去投胎啊。”
旁邊擺攤的漢子搭腔道,“看那馬車上掛的牌子是將軍府的,怕是有什么急事。”
店小二一臉訕訕。
一個時辰前,護國將軍府。
中午暑氣正盛,澹臺翎和夫人用了膳便回房小憩,由著婢女領著澹臺瑜姐弟倆去后花園玩。
袖月道:“奴婢去端些解暑的綠豆湯過來,小姐少爺你們先坐在亭子里消消食,外邊日頭曬,仔細著別中了暑氣。”
說話的是打小跟在夫人秦雨婳身邊的婢女袖月,現在與采星一道常照看這兩個小家伙,兩人都十三四歲,眉眼有著江南女子的溫婉。
袖月走前不忘叮囑一番。澹臺瑜如今七歲了,性子越發鬧騰,跟前離不了人,偏偏還不喜歡有一大堆人伺候著。
水池里荷花開的正好,涼風吹過庭院,一一風荷舉。
澹臺瑜瞅了滿池的荷花一眼,骨碌碌轉著眼睛,顯然那陣風已將袖月的囑咐吹散了,道,“阿瑾,我們去摘荷花好不好呀。”
坐在對面的澹臺瑾一手撐著腦袋,還沒來得及回答另一只手就被澹臺瑜拽走了。
姐弟倆藕段似的手腕戴的金鑲寶石手鐲碰在一起,叮鈴作響。
“那朵好看,我要那朵。”澹臺瑜指了指不遠處一株荷花,便伸手去夠。
“阿姐,你小心點兒。”澹臺瑾踩在池畔的石頭上拉著澹臺瑜的胳膊。
“你再向下放點兒,我就快夠到了。”
澹臺瑾聞言弓步,身子稍微前傾,拉著澹臺瑜的手又放低了一點兒。
澹臺瑜眼看就要摘到了,奮力向前,踩著石頭的單腳往出挪了挪……澹臺瑾畢竟年齡小力氣小,跟著腳底一打滑,沒拽住。
只聽見撲通一聲,人掉水里了,猛地嗆了一口水。
澹臺瑜在水里上下撲騰呼救,又接著嗆了好幾口水。
澹臺瑾一邊呼喊侍衛一邊想也不想跳進了荷花池里,伸手去拉阿姐。
袖月剛端來綠豆湯還沒放下就聽見荷花池的動靜,一驚,手里的花梨木鏤空提梁食盒哐當落地。
被侍衛撈上來的澹臺瑜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床邊的澹臺瑾跪坐在氍毹上拉著她的手不曾放開,濕衣服還在滴水。
“小姐是嗆了水又因落水受了驚,導致的昏迷不醒,所幸施救及時,現在肺里的水都清出來了,已無大礙。過幾個時辰就醒了。”說話的正是剛才疾馳而過的馬車里的城西回春堂大夫姬芮,“還望將軍與夫人寬心,小姐自是吉人天相。”
說罷又寫了幾張方子,交給了侍女。
澹臺翎謝過大夫便派人送了他回家。轉而摟過秦雨婳的肩膀,撫慰性地拍了拍。
秦雨婳一雙淚眼婆娑,看得屋內伺候在跟前的人都心疼。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走到床前看了看雙眼緊閉的女兒,一只手扶上澹臺瑾的后背,輕聲道,“阿瑾乖,去換了干衣服休息一會兒吧。”
澹臺瑾搖搖頭,道,“娘親,我哪也不去。”說罷又凝視著床上的人,聽著她微弱的呼吸聲。
秦雨婳見這孩子執拗,便由著他去了。吩咐侍女拿來干凈的帕子為他擦拭身上的水,取來織錦小毯裹上,又叫人煮了姜湯。
戌時,已是皓月當空。月光透過窗欞灑落在地面,屋內靜悄悄的,只聽得見燈花噼里啪啦。
適才澹臺翎勸了在這兒守了一下午水米未進的夫人回房用膳,自己去了書房準備給宮里遞折子請太醫過來瞧瞧,如果女兒還未醒。
澹臺瑜動了動沉重的眼皮,還沒回過神來,正準備抬手揉眼睛。一抬手牽動了身旁澹臺瑾握著她的手。
澹臺瑾終是破涕為笑,“阿姐……你醒啦。”
澹臺瑜已然清醒,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道,“小傻子,你這是笑還是哭。”
澹臺瑾還是傻笑。
“餓了,荷花池的水沒喝夠。”澹臺瑜蒼白的臉上還有些虛弱,卻笑得比月色動人。
“爹爹娘親,姐姐醒啦。”
立在門口的侍女聽了聲立刻去稟告將軍與夫人,吩咐廚房傳膳。小姐才醒,身體還虛弱著,得吃些清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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