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俘虜
澹臺瑜聞言眉頭微蹙,日前夢里曾出現過阿瑾深陷泥潭……那股莫名的揪心感又席卷而來。她草草洗漱一番就來到主帳中了解詳情。
只見主帳中氣氛壓抑,幾位將領都面露難色。澹臺瑜連忙詢問前線是何情形,怎的過了一晚上形勢就逆轉?
何子琮上前一步,心下一橫,便答道,“前方來報,昨晚子時左右,元帥接到線報,烏朵山一帶敵軍正集結殘部準備北行與主力匯合,合力反攻括葉城。元帥傳令在兩股勢力會軍之前打散退守烏朵山的敵軍,率軍深入烏朵山腹地之后遭遇伏擊,元帥與殿下所在的分隊不見了蹤影……”說到不見蹤影時,何子琮聲音微顫,他擔憂如此說出來會讓澹臺瑜接受不了。
澹臺瑜踉蹌后退幾步,重復他的話,“不見了蹤影?”
“是,不見了蹤影。”
澹臺瑜薄唇緊抿,一時無言。她堅信澹臺瑾和墨清涯不是貪功冒進之人,怎會不懂窮寇莫追的道理,一定是哪里出現了問題。她這么想著,便把想法說了出來,并目光炯炯地對上其他將領們的眼神,“倒不是我護短,其中詳情必定有出入,待到元帥歸來,對此事再做定奪。”
“特使大人,”何子琮不忘寬慰澹臺瑜,“前方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澹臺瑜點點頭,不過現在不是心焦的時候,她還要顧大局。昨日的捷報已經傳往京都,若是后腳再傳敗北的消息,眼下情況不明,勢必會引起朝廷諸人對澹臺瑾以及墨清涯的詆毀,說他們貪功冒進,更有甚者會牽連到西北軍。
就在這時,一旁有人開口道,“不知是否要將戰況上達天聽?”
澹臺瑜認得說話的人是指揮同知韓冶競,她睨了那人一眼,“戰況不明,怎可將此模棱兩可之事呈報給陛下?”轉頭又狀若詢問的語氣,“詹副將以為如何?”
詹冰:“特使所言極是。”
其他人見狀紛紛稱是。
“我既為特使,代天巡狩,所到之處如陛下親臨,西北近日戰況便由我日后傳達圣聽,諸君以為如何?”澹臺瑜恭敬地說。
眾人跪倒在地,連韓冶競也沒再吭聲。即使有人心有不甘,在絕對權力面前,只得低頭。
“傳我命令,私傳戰況者,軍法處置。”
議事結束后,何子琮及陳伯順等人已帶領一萬兵馬馳援前線。
澹臺瑜囑咐逐云率領暗衛注意軍營眾人與外界的交流,勢必不可放出一點風聲。
交代完這些事,澹臺瑜閑了下來,適才的不安感再次襲來,她掛念著前方澹臺瑾的安危。可眼下除了等待前線傳回的消息,其他事情她無能為力。她一遍遍對照著沙盤勘察地形,企圖推演出能使大軍被困的地方。
“小姐,你喝口茶用膳吧,不吃不喝一整天,身體怎么受得了?”袖月在一旁規勸她,泫然欲泣。
澹臺瑜抬抬手,目光仍然沒有離開沙盤,“先放下吧,我這會兒不餓……”嗓音有些喑啞。
袖月上前來一把拉著澹臺瑜坐下來,“小姐,你別這樣,看得人心疼……”說罷便端起一碗粥要給她喂,“少爺人沒尋著,你別自己先倒了下去。”袖月吸了吸鼻子,她哪里見過自家小姐這種樣子,失魂落魄的,跟丟了魂沒差了,“老爺夫人若是知道你這樣子作踐自己……”
澹臺瑜吃了兩口粥,潤了潤嗓子,頓時有了一些氣力,“袖月,為什么我平時要疏于兵法,阿瑾受困,等著我們去救他,到現在我連其中關竅都看不明白。袖月,我……”澹臺瑜說著竟有了哭腔,她此刻無比責備自己以往的疏懶性子。
袖月心疼地將她攬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自家小姐也只有十三歲,尋常女子這個年紀還在父母跟前撒嬌討巧,她卻來到了苦寒的戰場,還要一力承擔本不該她承擔的責任,其中滋味,怕是冷暖自知了。
澹臺瑜很快在袖月的懷里睡去,這一覺睡得極為安穩。
翌日一早,何子琮幸不辱命,帶著受傷昏迷的澹臺瑾回到了軍營,但不見墨清涯的身影。主帥重傷,監軍失蹤,事關軍心,是以消息被封鎖著。
澹臺瑾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澹臺瑜就坐在他身邊,寸步不離,雙手握著他的手,輕輕揉搓著他的手,這是從小到大他倆之間的小習慣。
方才軍醫已經來過,稱澹臺瑾的傷勢雖重,但心口最為要緊的一處箭傷偏了一寸,避開了要害,除了失血過多,再沒其他問題,讓她寬心。
再沒其他問題了嗎?那墨清涯去了何處?剛才她眼里心里滿是重傷的阿瑾,安頓好阿瑾,對戰場究竟發生了什么的疑惑縈繞在心頭。
“小姐,指揮使何子琮求見。”袖月擔心打擾到澹臺瑾,俯在澹臺瑜的耳邊小聲說。
澹臺瑜來到主帳,只見站在這里的除了何子琮,還有詹冰劉兆平等人。
何子琮率先開口,“特使大人,卑職等人遇到元帥時他周圍只有幾十余人,他們似乎經歷了一場廝殺。具體情況還有勞特使大人聽聽在場士兵所說。”見澹臺瑜點點頭,他隨即做了一個帶人的手勢。
被帶上來的那位士兵也受了傷,是讓人用擔架抬上來的,士兵見了澹臺瑜正要掙扎著行禮,澹臺瑜擺擺手制止了他,“不必行禮,你將知道的盡數道來。”
“特使大人容稟,小的是元帥旗下的先鋒軍,昨日我軍收到線報,稱逃走的塔摩殘部正與其主力軍在烏朵山一帶集合,準備反攻括葉城。元帥對此表示疑問,并未大意率軍前去,只派了一小撮人查探虛實再做部署……沒想到……”士兵受了傷,說出這么一大段話已然喘不過氣來。
澹臺瑜雖然急于知道后續,但沒有催促他,而是柔聲地讓他慢慢說,遣了穆驍端來參茶給他。
士兵見此情形,銘感五內,喝了一大口參茶把自己昨天所見所聞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沒想到,事情果真如元帥料想的那樣,是個圈套……線報雖為真,但實則圈套,就等著我軍往里鉆。前面派去打探消息的兄弟九死一生,有人冒死回來告知了烏朵山的兵力。敵方見我軍遲遲未來,按捺不住,竟……,”士兵喘了一口氣,講到這里他眼含熱淚,憤慨道,“竟發動了埋伏在括葉城內的大量細作,遭遇前后夾擊,打得我軍措手不及……我軍無奈被逼進了烏朵山一處地方,元帥與監軍率眾人奮勇抗敵,終究回天無術……昨天凌晨烏朵山血流成河,很多兄弟沒看到第二天的太陽,倒在了血泊中……余下的眾人誓死護著元帥和監軍來到了一處掩體,稍作休整。”
聽著士兵聲淚俱下的講述,在場的人無一不動容,不過眾人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括葉城出現大量細作,我軍接手城池時居然沒發現異樣?以及為何昨日傳回營中的戰況只字不提我軍受到了夾擊,而明里暗里說澹臺瑾和墨清涯貪功冒進才率軍進攻烏朵山?
如此混淆視聽,看來,要好好查一查內奸了。
澹臺瑜心照不宣地望了一眼幾位將領,明白大家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那六皇子殿下呢?”澹臺瑜發問,她倒不是有多關心六皇子,只是若皇子在西北出了問題,他們一行人難逃干系。
“身陷埋伏,不知外界情形而且無法傳遞消息,元帥與監軍都意識到了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有人突出重圍搬來救兵……六皇子以皇子身份命令眾人保護好元帥,助其突圍,而自己率領了一小分隊人做掩護引開了敵軍……只是我等護衛元帥不力,還是讓他中了一箭。”士兵捶胸,將過錯歸于了自己。
澹臺瑜心里有個地方仿佛被什么觸動了,喃喃自語:墨清涯竟去引開敵軍……
何子琮補充道,“卑職率援軍到達烏朵山附近時,這幾十個人已經護著元帥殺出了重圍,人人都遍體鱗傷。見狀陳伯順繼續帶兵找尋六皇子,由卑職護送元帥歸來,剛陳伯順派人回來匯報說六皇子與烏部敵軍均已無蹤跡,我們的人還在奮力找尋……”
“嗯,派軍醫對傷者精心救治,對于犧牲的將士,除朝廷照例發放給親屬的撫恤金外,從將軍府的賬上,以十倍金額賠償給親屬。另外,凡參加括葉城戰役者,皆賞銀百兩。”澹臺瑜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彌補戰爭對這些人帶來的傷害,說了一會兒話的工夫,這個士兵傷口的血腥味已彌漫了整個帳篷,她無法想象在烏朵山他們是怎么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
突然有人來報,烏部發來密函。
在眾人的疑惑,何子琮念出來了密函內容,原是烏部稱六皇子墨清涯已為他們所虜,要與大昭在三日后和談,商議交換籌碼。密函還附有六皇子的隨身玉佩作為佐證。
事情越來越棘手了,就是這些老家伙,誰也沒經歷過敵軍拿皇子的安危做要挾的事兒,一時間面面相覷。
澹臺瑜望著他們臉上的表情,傾刻間便有了計較,“傳我命令,封鎖六皇子被虜的消息,若有違令者,格殺勿論。”
此時韓冶競站出來道,“特使大人容稟,如今事關皇子安危,我等怎可擅專?若不稟明陛下,他日出了差池,誰擔得起這個責任?”說著便要往出走。
“韓冶競,你的話未免太多了些。”澹臺瑜嘴角一勾,微笑著說,“可我不喜歡話多的人。”聲音隱隱透露著冷意,聽得韓冶競打了一個寒顫。待她說完這句話,立在一側的逐云立刻上前去將韓冶競打暈了。
“帶下去,好好查一查他背后是誰。誰給他的膽子將我軍情報往外傳。”這話是對著詹冰等西北軍將領說的,“順便再好好查一查,我軍前線的戰報線的紕漏。”眾人都明白,她指的是為何昨日傳回來的戰況與現場發生的事大相庭徑。
原是昨天,她已下令禁止任何人外傳澹臺瑾與墨清涯失蹤的消息,韓冶競此人回到營帳還企圖飛鴿傳書……只不過,那只鴿子,被逐云手下的暗衛截了下來,是往京都方向的。
皇子被虜,牽扯甚廣。且不說澹臺家的心血西北軍會受到懲戒,單論給墨清涯帶來的損失就無法彌補,墨清涯就此會永遠失去成為儲君的資格。泱泱大昭,不會要一個做過俘虜的帝王。澹臺瑜不忍看到他有這樣的下場,就當還他危難時候保護自家弟弟的人情吧,她想。而接下來怎么做,她心中已經有了隱約的想法。
料理完這些事,澹臺瑜回到了澹臺瑾身邊。袖月就在這里伺候著,見她過來,滿臉喜悅地說澹臺瑾醒過來了,一醒來就準備起身找她,被自己按著才乖乖躺在床上。
澹臺瑜一聽立馬快步走到床邊,接過藥碗給澹臺瑾喂藥,不止手顫抖著,淚也簌簌往下掉,她差點就失去了弟弟。
澹臺瑾見她哭得梨花帶雨,忍下撕扯心口的傷的痛苦,伸出手拭掉她的眼淚,“念念不哭,我不好好的躺在你面前么。”
喝了幾口藥后,澹臺瑾突然對她說,“六皇子,是個好人……”說完這話,他嘴里有苦澀的感覺,今天的藥,可真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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