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初見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那兩處的動靜被某兩人盡收眼底。
“殿下,郝小郎君立在原地像只紅臉呆頭鵝似的。”看完整個經(jīng)過的劍陽憋不住,待到人走光后終是大聲笑了出來。
澹臺瑜拿曲譜出氣時說的促狹話被武藝高強聽力極佳的劍陽和墨清涯盡數(shù)聽了去,劍陽本來要說澹臺小姐真是奇女子,能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但他瞧見墨清涯嘴角銜的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心里直發(fā)怵,他內(nèi)心突生一種感覺,仿佛自己只要調(diào)侃一句澹臺瑜,立馬會被墨清涯殺人滅口。于是話到嘴邊生生拐了彎,拐到了無辜的郝逸云身上。
墨清涯斜眼看了一眼劍陽,將他的心思瞧得一清二楚。
方才他倆有事相商,避過人群來到一處高臺,卻無意目睹兩場好戲。
先是有第一淑女之稱的謝以真不知何時和老五有了牽扯,竟楚楚可憐地質(zhì)問他心儀之人是否是澹臺瑜。
老五頗不懂憐香惜玉,語氣生硬地答道,“與你何干。謝小姐莫要忘記自己的身份,長樂郡主女兒家的清譽事關(guān)皇家顏面,不容你褻瀆。”
若說他不懂憐香惜玉,話里話外卻維護著澹臺瑜,叫面前柔弱的美人臉色更是難看。
美人不死心,繼續(xù)追問道,“長樂郡主方才所奏之曲,是你所作?”
謝以真記得那是她初來京都的那一年。有一次她跟著家中祖母進宮拜見后妃,皇后身體不適不宜作陪,就由宸貴妃領(lǐng)著她們這些女眷在御花園閑逛。
那是她第一次遇見墨清泊,準確地說,是先遇見他的簫聲。
簫聲空靈幽遠,由遠及近。聽到有人的腳步聲,那人停止吹奏,繼而轉(zhuǎn)過身來。
男子手執(zhí)玉簫,眉目如畫,豐神俊朗,站在一棵參天碧桐下,向來人問安,“母妃金安。”
伴隨他悅耳的嗓音,身后的落葉紛紛。
原來他就是宸貴妃之子墨清泊。
謝以真至今還記得那些落葉,是如何拂動她的心湖。
之后墨清泊因奉母命,隨著宸貴妃與她們逛了一路。因雙方長輩都在,他倆之間沒有陌生男女初見時的尷尬,漸漸地,她開始和他說話。
后來他們在一處涼亭休憩,謝家祖母和宸貴妃在說話,她和墨清泊兩個晚輩自然玩在一處。
她語氣是那個年紀女子特有的輕快,問道,“殿下,你可以吹奏完剛才那首曲子嗎?以真覺得很好聽。”
她的確在音律上小有天賦,只遙遙聽了幾句就覺得此曲甚妙。她想和他以曲子為由頭暢談音律,同時她也清楚地認識,沒有男子會拒絕她的要求,于是她說出了口。
但眼前人卻是個例外,他搖搖頭,說不行。
謝以真的疑惑不是裝出來的,她確實被震驚到了,立即便問為什么。
墨清泊說,“我與故人有約在先,此曲只為她獨奏。”墨清泊說這話的時候,目光透過她看向了遠方,似乎是陷入回憶。
謝以真本來還想反駁說你方才明明都吹奏過了,但她猛然想到,方才是她們一行人誤入墨清泊的領(lǐng)域,他也在看到有人的那一刻停止了吹簫。
仔細回想,墨清泊當時的背影的確落寞,像是在寓情于曲,緬懷故人,轉(zhuǎn)過身來那一刻眼中的悲愴情緒甚至來不及掩飾,還帶有一絲被人打擾的憤怒。只是等他看到來人有宸貴妃,才及時調(diào)整了情緒。
她敏銳地覺得,故人應(yīng)是一個女子,而且是佳人已逝。
一個香消玉殞的白月光有什么好怕的,謝以真認為自己遲早會取代她。
至少,直到那人今日活色生香地站在她眼前,演奏了完整的樂曲,還漫不經(jīng)心地說出了曲名和那句“友人所作”之前,她都是這樣以為的。
可事實是白月光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和墨清泊眉來眼去。本是輕浮的一個動作,被兩人做得雅致極了。
她下意識想,會不會只有白月光那樣處處出挑的女子,才配得上站在他身邊。
才配得上聽那一曲完整的《瓊林佩影曲》。
所以才有了開頭她質(zhì)問墨清泊的那句,是否是你所作。
她抱有一絲希冀,祈禱是她庸人自擾,那人不是白月光,曲子也不是那首曲子。
但她從墨清泊的不置可否中看到了答案。他默認了,甚至懶得和她解釋,因為,與她無關(guān)。
一切只是她為那次悸動而編織的夢境。現(xiàn)在落葉歸根,心湖也該重歸平靜。
高臺上的墨清涯起初和劍陽面面相覷,為他倆撞到這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橋段哭笑不得。
直到遠處的謝以真提到了那首曲子,墨清涯才知曉,原來澹臺瑜彈奏的曲子背后還有這么一段故事。
他在烏部安插的人手曾匯報過,澹臺瑜常常用不同樂器彈奏一首曲子,手下還將曲子原樣呈過來一份給他。所以方才在殿中他才氣定神閑,因為他堅信以澹臺瑜的琴藝,絕不會輸給謝氏女。
可是,就在剛才,他得知了曲子背后的故事,作曲人是老五。他原以為是澹臺瑜思念家鄉(xiāng)而作。很好,墨清涯的心中涌起一股苦澀。
就在他和劍陽準備離去時,牽動剛才那場好戲的罪魁禍首卻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她還沒意識到那邊為她起了紛爭。
但她很快就在即將轉(zhuǎn)角時看到了那邊的動靜,不過她應(yīng)該沒有他和劍陽這般好的聽力,顯然沒聽到他們對話的內(nèi)容。只憑眼見為實,好像誤解了什么,她生著悶氣轉(zhuǎn)身就走。
又遇到實心眼的郝家小郎君,恰巧哪壺不開提哪壺,惹了她不快,她故意說著促狹話拿著墨清泊所作的曲子撒氣,讓郝郎君一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看到這里,墨清涯的嘴角揚起一絲道不明的笑意。似乎讓她就這么誤會下去,也還好。
澹臺瑜出了氣就將一干惹人煩的事拋之腦后。自宮宴回去后她雖有心冷落墨清泊,可到底他倆現(xiàn)在不去明德院了又不常常見面,墨清泊連她在冷落他都不清楚。
她偶爾想到時,還在設(shè)想,如果她當時依照那些話本子講的那樣,直接走出去或出聲提醒他們,現(xiàn)在會不會有所不同?至少墨清泊知道,她知道了你們的事,很生氣。
但那只是偶爾想想。她的正經(jīng)事還很多,視察崢嶸齋就算一件頂重要的事兒。
澹臺瑜在臘月初終是再次回到崢嶸齋。
崢嶸齋在兩年間又擴大了鋪子,風格卻還是之前的風格,店內(nèi)裝飾無不顯示文人風骨,最合清流的意。
極有眼力見的伙計見到少東家視察,連忙將人引到二樓雅間,備上茶水點心,一人趁這個時間去通知掌柜。
岳丘山聽到澹臺瑜來了,放下手頭的事務(wù)立即過去拜見她。
澹臺瑜遠赴西北之前最后視察的鋪子是崢嶸齋,而今她一回到京都,視察的鋪子亦是崢嶸齋,其中重視之意不言而喻。
她之于岳丘山本就有知遇之恩,如今更受看重,岳丘山心里頗為自豪,也一心要做好主上吩咐的差事。
草草翻閱過鋪子的賬本,澹臺瑜三兩句就問到詩社的事,顯然,暗線才是此行的主要目的。
“阿瑾說了這兩年收集的情報的事,你做得很好,比我曾設(shè)想的都要好很多。澹臺家這兩年能避過不少暗箭,你功不可沒。”
“小姐謬贊。丘山只是在做分內(nèi)之事。”
“夸獎的話我不再多說,你只要記住,有澹臺家在的一天,定會庇護你及你的親眷。只是情報一事不可對外泄露分毫,還得勞你費心。”
收集情報的事往小了說是記錄客人的雜談,算不上大事,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擔上個圖謀不軌的罪名,那可就干系重大了。
澹臺瑜和岳丘山都明白其中利害,于是她為了讓他沒有后顧之憂,做出了庇護的承諾。
如果此時有第三人在二樓雅間,就會看到這幅景象: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對著二十多歲的青年說著勉勵之語。
本會叫人生出滑稽之感的畫面,卻意外地和諧。因為少女神態(tài)自若,周身是上位者光芒萬丈的氣勢,而青年作洗耳恭聽狀,虔誠而信服。
“最近可有何重要信息?”澹臺瑜一番恩威并濟后隨意問起。
“其他都是尋常之事,但有一個屬下不知如何處理。據(jù)下屬來報,最近有一股勢力在調(diào)查定安王的身世,而那股勢力似乎出自寧遠王府。”岳丘山斟酌著措辭,此事非同小可,關(guān)系兩個皇子,他不敢輕易定論。
墨清澤調(diào)查墨清涯的身世?不都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嗎?澹臺瑜先是一愣,很快便意識到問題所在——墨清涯的身世難不成另有隱情?
她為自己這一想法冒出冷汗,隨即做了安排,“不要暴露崢嶸齋的身份,派人將消息想法子透露給定安王。”
澹臺瑜彼時已經(jīng)轉(zhuǎn)過彎來,她和墨清涯既然要做盟友,豈能袖手旁觀,任他被人拿住把柄不成?
“那我們要不要調(diào)查?”岳丘山意有所指。
澹臺瑜立刻會意,他說的是身世之事,開口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摻和。”
她自然明白,如果他身世有問題,自己知道了也算是手中有墨清涯的把柄,可以以此為條件與他達成一些合作。
但她還是拒絕了。她有一種直覺,他們的合作,用不上要挾。
岳丘山辦好澹臺瑜囑咐的事已是傍晚,待到回到家中,推開大門時頓生一股煩悶。
他與母親、兄嫂一家住在一處,生活水平在他接手崢嶸詩社后已是直線上升,如今搬進了三進宅邸,一家人其樂融融。
可是最近,他的侄子面臨進學堂的問題。兄嫂一心想將孩子送入國子監(jiān),可是事情沒有那樣容易。舉監(jiān)貢監(jiān)要有才名,侄子顯然不夠格。蔭監(jiān)是面向勛貴子弟,更無可能。只有例監(jiān)面向平民,尚有一線可能。
只是例監(jiān)向來有市無價,京都富貴之人何其多,兄嫂花了很多銀兩打點關(guān)系,還是沒有激起一點水花。
為此家里像蒙了一層陰云,母親常常唉聲嘆氣,嫌他們兩兄弟沒有考取功名。甚至母親還時不時提醒他,去求求主家想辦法。
主家,自然是將軍府。
他有青年的傲氣,想都沒想拒絕了母親的提議。而后又是一輪陰云。
就在他推開門進來后,主屋沒有他以為的壓抑,反而一改往日面目,喜氣洋洋。
“小山子,愣著干嘛,等你很久了,快來吃飯。”母親熱情招呼他,兄嫂和侄子也滿臉喜悅。
“娘,怎么回事,有喜事嗎?”
“有,天大的喜事。小栓子有學上了。”兄長道。
小栓子是他侄子岳松寧。
他落座后才聽清楚原委,有人今天白日里來到他們家,說已經(jīng)打點好一切,岳松寧可以去國子監(jiān)了。來人是個男子,英武非凡,看穿著打扮也是身份顯赫之人。
他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澹臺瑜說的那句話:庇護你的親眷。
當他追問詳情時,讀過書的侄子告訴他,那人沒有透露他是誰,但當時那男子身后馬車的燈籠上,寫著澹臺。
果然是她派來的人。
岳丘山將恩情記在了心里。
將軍府。
澹臺瑜聽著袖月的匯報,滿意地點點頭。她知道了岳丘山家中之事,為了讓他專心辦事,派穆驍去國子監(jiān)辦了手續(xù),又讓他和袖月去了岳丘山家里。
“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坐在馬車里沒有露面。”
袖月時常跟著澹臺瑜,不少人認得她的臉。所以澹臺瑜讓她沒有出面。
但她還是讓袖月跟著,以防穆驍身為男子,說話做事不夠細致,讓岳家人失了顏面。
畢竟她不是挾恩圖報,只是想為屬下解決麻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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