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寧條地住口，神情不安：“小舅舅——”

“你纏著洛云笙，非要拜她為師，不過是想找機會化解我和她之間的仇恨。”墨滄瀾淡淡一笑，“不過沒用，洛云笙不是你接觸過的那些女人，她的心腸硬起來的時候如同磐石，你做什么都沒用。”

剛剛吃飯的時候，洛云笙始終不跟他眼神接觸，也沒有正面跟他說過話。

不是心虛，不敢看他，是不屑。

明晃晃的，不加掩飾的不屑。

她會答應一起吃飯，是看齊王面子。

她越是這樣，他越不能現在就把她父兄被害的相關細節告訴她。

仇恨容易蒙蔽人的雙眼，讓人失去冷靜的判斷。

洛云笙性情貞烈，難能可貴，但也會帶來反效果。

再等等吧。

他承認自己可能太自以為是，與其讓她知道真相后不顧一切尋找證據，不如先讓她恨著自己。

江聿寧臉色發白，不甘心地道：“我知道洛將軍的性情，不過我還是想試一試。小舅舅，你和洛將軍都是很好的人，我不希望你們自相殘殺，你們任何一個有事，我都會很難過！”

墨滄瀾屈指叩一下他的額頭，語氣揶揄：“洛云笙給了你什么念想，在你心里，我跟她居然平起平坐！”

江聿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中滿是神往：“倒也說不上念想，在邊關的時候，我親眼看到洛將軍在戰場上的颯爽英姿，每次大夏軍隊陷入危機時，她總能審時度勢、力挽狂瀾！在她之前，我只見過小舅舅一個人有那樣的氣魄，我真想成為你們這樣的人！”

墨滄瀾再潑他一盆涼水：“回去早點睡，夢里什么都有。”

江聿寧翻個白眼：“小舅舅，你一天不損我就難受是不是？別以為我母親讓你管教我，你就可以掌控我——”

“我不可以？”墨滄瀾微笑。

江聿寧訕笑：“可以可以，當然可以！不過你不能阻止我做正經事！我一定可以拜洛將軍為師，到時候我也是有師父撐腰的人了，你要是再欺負我，我師父一定不會同意！”

“到那天再說。”墨滄瀾語氣隨意。

這小子根本不是學陣法的料，堅持不下來的。

江聿寧慢慢斂了笑容，試探地問：“小舅舅，我能不能問……”

“你可以問。”墨滄瀾清冷的目光流轉，帶著刀鋒般的銳利。

江聿寧閉了嘴。

小舅舅又不回答，他問了有什么用。

其實他一直想知道，當年小舅舅到底是不是真的生病，錯過了救下洛老將軍父子的良機。

怎奈小舅舅對當年的事守口如瓶，他怎么都問不出來。

反正他相信小舅舅一定有苦衷，如果他能問清楚真相，告訴洛將軍，她應該會體諒的。

墨滄瀾看他眼神變來變去，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解釋，道：“以后不要再說娶洛云笙的話，她需要的，你給不了。”

江聿寧暫時拋開心里的愁悶，嘿嘿一樂：“小舅舅，我當然不是為自己求娶洛將軍，是為了你呀！你們在一起，強強聯手，天下無敵，太般配了！”

墨滄瀾臉色有些陰沉，蹙起眉頭。

娶她？

是個好主意。

至少可以名正言順地保護她。

不過，有些人絕不希望看到他和洛云笙共同進退。

景文帝首當其沖。

下一步，要好好謀劃謀劃了。

——

墨堯澤端坐于馬車內，身體隨著馬車微微晃動，眼神陰鷙，完全不似方才的溫和淡然。

“殿下擔心江世子真的跟洛將軍成為夫妻？”隨從石虎試探地問。

墨堯澤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嘲諷：“本王何須擔心！洛云笙不可能看上江聿寧，也不會收他為徒，方才她不過是不好拒絕的太生硬罷了。”

“那殿下擔憂的是——”

墨堯澤抱臂，輕撓著下巴：“本王只是忽然間發現，捉摸不透皇叔的心思了，他對洛云笙似乎并沒有旁人說的那樣不死不休。”

石虎一驚：“殿下的意思是，他們之間的仇恨已經化解了？”

“并沒有，不過……”墨堯澤沉默下去。

剛才他冷眼旁觀，洛云笙對皇叔確實是恨著，欲殺之而后快。

皇叔卻未必。

外人眼里的皇叔六親不認，喜好虐殺他人，心理扭曲。

唯有他知道皇叔其實是性情中人。

對皇叔好一分，皇叔會回報十分。

反之亦然。

終有一日，洛云笙會知道她父兄之死的真相，會跟皇叔冰釋前嫌。

他則會有大麻煩。

從始至終，他的想法都沒有變：洛云笙這個人，不能留！

墨堯澤眼里閃過陰狠，招手讓石虎靠近，低聲吩咐幾句。

——

晨起，洛云笙把將軍府所有人都召集起來，安排事情。

首先是她和洛云霄的院子。

原先這里大大小小加起來，有二十個下人，從內到外服侍她和洛云霄。

經過她的第一次整頓，曾經欺辱過洛云霄的都被發賣出去，只剩下包括陳媽媽和櫻桃在內的七個人。

林藍按照洛云笙的吩咐，找牙婆買了二十個人進來，先調教一段時間，再試用。

其中表現好，又忠心的會留在院子里做細活，其他的安排到外面做灑掃等粗活。

陳媽媽站在最前面，渾身發抖，臉色慘青，使勁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

她沒有欺辱過洛云霄，畢竟是自己帶大的孩子，肯定是有感情在的。

之前嚴氏在將軍府后宅一手遮天下，陳媽媽為了自己的家人，對洛云霄遭受的一切視而不見。

做為一個下人，眼見主子受苦而不作為，也是罪責。

盡管她還沒被發賣，也不會僥幸以為，洛云笙不怪她了。

“陳媽媽。”洛云笙冷著臉開了口，“如今這將軍府是誰在當家，你可清楚了嗎？”

陳媽媽腿一軟，“撲通”跪了下去，連連叩頭：“將軍饒命！老奴不是故意的，是二夫人吩咐老奴這么做，老奴也是沒有辦法！老奴只是一個下人，人微言輕，什么都做不了啊……”

洛云笙淡淡道：“櫻桃的身份地位比你如何？”

陳媽媽愣了一下，羞紅了臉：“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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