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依舊在表明郭老夫人尚在生氣。

有小丫鬟進來，面帶喜氣，“稟告老夫人，宮里派了太監過來。”

郭老夫人乍聽到這個消息，猛地站了起來，神情激動，“人現在在哪里？”

小丫鬟輕盈地福了一福，“已往二房去了。”

一聽到這句，郭老夫人如同冬日失了水份的枝頭啪地折斷在風中。

臉色蒼白地坐回椅中！

宮里來了太監，居然不往這院來，徑自去了二房找柳氏，這是根本就沒把看在眼中啊！

她可是風重華正兒八經的祖母！哪怕風重華根本不想認，可是禮法宗族大于天，由不得風重華不認！

風重華怎么敢？怎么敢？

郭老夫人的腦子嗡地一下亂了……

宮里派來的太監是劉寶，原來是在漢王妃身邊服侍，后來漢王妃成了解皇后，就水漲船高，成了皇后宮中的大太監之首。

接了旨意，柳氏笑吟吟地請劉太監上座，然后奉了香茶。

“我是個婦道人家，也拿不準什么主意，劉太監幫我看看，我備的這些瓜果三牲可還齊整！”柳氏笑著將一份禮單遞到劉太監手中，再順手塞過去一個荷包。

劉太監欠著身子接了，細細地看了一遍，就笑道：“夫人備得甚為妥帖。”

在風重華做了太子妃沒多久，解皇后就賜文氏為儀國夫人，每年的忌辰風府闔府祭祀。

這次劉寶太監過來，說得就是祭祀的事情。

劉寶太監走后，郭老夫人夜里輾轉反側地睡不好。

她一忽會兒夢到文氏上吊，一忽會兒夢到風重華做上了皇后，一忽會兒夢到圣旨賜死她為文氏償命……

郭老夫人大汗淋漓，再也睡不著了。

外面，月明星稀。

郭老夫人睜著眼，毫無睡意。

風重華是鐵了心不再與大房來往了……

沒了風重華這座靠山，大房以后還有什么出路？

人人都知道，因為大房與二房合力逼死了文氏，風重華恨之入骨，不僅四時八節不往她這里送節禮，就連她生辰連面都不見，跑去祭祀文氏。

文氏死的這天，可是她的生辰啊？風重華只記得文氏的忌辰，可還記得她的生辰？

都說死者為大，可她是風重華的祖母啊！哪怕風重華與她沒有血緣關系，她也把風重華養這么大了！

現在卻落得這么個下場？

郭老夫人越想越是郁忿難忍，猛地自床上坐了起來，卻覺得一陣頭暈眼花，天眩地轉……

侍候的小丫鬟聽到床上的動靜，正準備站起來，卻見到從帳子里猛然鉆出一個人來。

小丫鬟尖叫一聲！

直等到兩三息過去，小丫鬟才明白，原來是郭老夫人從床上摔了下來。

“老夫人……”小丫鬟尖叫著撲了過去。

卻見到郭老夫人眼歪口斜，口角流涎。

“中風了？”

風重華放下只吃了幾口的燕窩粥，看著前來回話的劉寶太監。

劉寶太監笑著將涮口的清水遞了過來，然后才說道：“是，奴婢也是剛得到的消息。說許是夜里魘著了，一覺睡醒之后就口角流涎，連人都認不清了。”

“派個太醫過去看看。”風重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劉寶太監臉上的笑意更盛了。

從宮里來的太醫，勿勿而來，又勿勿而去。中風這種病癥縱是國手來了，也是治不好的！太醫不過是寬慰了家人幾句，又開了些養身養神的湯藥，其他的就無能為力了。

郭老夫人雖是中風了，可文氏的祭祀卻不會因為她生病就停下。

柳氏忙得腳不沾地，即要管著祭祀的事情，還要每天去郭老夫人院里請安。到后來，她干脆將小郭氏請到二房，讓小郭氏看看滿院忙碌的仆婦。

“……這么多事情，我實在是走不開！要不然每日晨昏定省我就不去了，等儀國夫人的祭祀完畢之后再過去，這段時間母親的身體就仰賴大嫂了。”

小郭氏聽了柳氏的話，只氣得渾身哆嗦。

她有心想說幾句風涼話，可是柳氏卻是一副忙碌無比的樣子，一會指揮仆婦做這個，一會讓婆子看賬本，竟是忙得連與她說話的工夫都沒有。

而且，來往的仆婦各個恭恭敬敬地，沒一個敢高聲說話的，與大房的那些仆婦恰好相反。

柳氏是個屠戶出身，如果沒有風重華在柳氏身后撐腰，這些仆婦會如此尊敬柳氏嗎？

在院子里站了一會，沒有一個仆婦過來與她說話。小郭氏的心，像是個吹爆的牛皮一般泄了氣，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柳氏將目光從小郭氏的背影上收了回來，像郭老夫人那種人，縱是付出一片真心也白費……

文氏待郭老夫人不可謂不尊敬，落得什么下場？

她忙得很呢！柳氏勾了勾嘴角，繼續看著婆子們處理事情。

時光易過，歲月勿勿。

等到文氏的祭祀之后，風府上上下下清閑下來。

小郭氏這些日子日夜照顧郭老夫人，時刻不得清閑，一下子瘦了好幾斤。原本圓胖白凈的臉，竟是瘦成了一道閃電。

眼見柳氏得了清閑，她便準備把郭老夫人交到柳氏手上。

可是誰曾想，她還未曾把話說出口，風重華就派太監上門，要請柳氏入宮陪伴。

聽到太監過府的消息，小郭氏急勿勿地從大房走了過來。

“……現在老夫人病臥在床，弟妹入宮陪伴太子妃，若是老夫人有個三長兩短這可如何是好？”小郭氏有些討好地看著劉寶太監。

劉寶太監的臉色頓時一變，“你這么說，倒是太子妃的不是嘍？太子妃不該召柳夫人入宮？”

“不是，不是！”小郭氏沒想到劉寶如此難說話，臉色有些蒼白。

劉寶太監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朝著郭老夫人的方向拱了拱手，“人上了年紀，總免不了有個三災八難的，做晚輩的，只管用心侍候就是盡了孝道。柳夫人身邊不僅有興陽伯要照顧，還要操｜心著祭祀的事情，奴婢可沒聽見柳夫人說累啊……”

言下之意，就是在說小郭氏脫奸耍滑！

小郭氏沒想到劉寶太監竟然這樣說她，只窘得一張臉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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