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太快，椅子的腳擦過大理石地面，刺耳的聲音在空曠的店里響起。

        意識到自己動作太突兀，我有些臉熱，對著正一步步走進來的金瞳小聲說：“你又來了。”

        她本來臉上帶著一點點的笑，聽到我的話頓了下，“學姐不歡迎我？”

        “沒有沒有。”我忙否認。

        老天，為什么我在她面前總是說不對話。

        明明做網友的時候聊得那么自然啊。

        “好巧，又只有我們兩個人。”她掃了幾眼四周，走到了我的面前。

        “嗯嗯，你要吃點什么？”我雙手握著手機放在圍裙口袋前，感覺自己像個老師突然家訪的小學生。

        她想了想，“雞肉三明治，焦糖奶茶。”

        窗外這樣陰冷，我看了眼說：“奶茶要熱的吧？三明治要微波爐熱一下嗎？”

        “嗯。”

        她在我坐過的位置旁邊坐下。她拿下背在右肩的黑色書包，取出一疊釘起來的a4紙作業放在桌上，漫不經心地握著鉛筆思考。

        我一眼就看見了熟悉的英文題目、經濟模型……她跟我一樣讀商學院，是國際貿易專業。

        其實跟她本人很不搭，她以前也跟作為網友饒圓圓的我說過不喜歡。

        是聽了媽媽的意見，她媽媽是一家很大的服裝企業的老板，想要未來讓她這個獨生女接班。

        我去煮奶茶、熱三明治的時候，她就在安靜地寫作業。

        面包店的主色調是白色和原木色，看著也很安靜，這會兒沒有放音樂，只聽得見我這里奶茶咕嘟嘟的聲音，和她那邊鉛筆劃過紙張的聲音。

        做隔斷的長高桌上方懸掛著一排老式燈泡，和天花板的幾個頂燈一樣是暖黃色的光。

        在這陰郁的天氣，照得店里愈加溫馨。

        我送餐過去的時候，金瞳剛好寫完作業，把東西收進了書包。

        她大四了，也許這是最后一門課，結束后就不用呆在學校里了。

        “謝謝。”她接過托盤，專心地開始吃，沒有和我攀談的意思。

        “不用。”我回到吧臺后面，清洗完器皿，然后看著她的背影。

        她坐在臨窗的桌前，背對著我，不會發現我的視線，我看得正大光明。

        她的脊背很直，坐姿比大多數人好看得多。依然是黑灰色的穿著，長腿斜伸，即使坐著身形也修長得像是模特。

        我好想拍照哦。

        可是不敢。

        她吃東西很斯文，不緊不慢的。我現在看不見正面，但以前在學校飯堂遠遠見過，能想象。

        那樣一個身高腿長、禁欲風格的高冷美人，就是一言不發地做吃播，都會被刷爆禮物吧。

        我托著下巴，遙遙看她，用假裝發呆的神態，掩飾自己癡漢的本質。

        沒多久，她就吃完了，動手整理了一下餐具，看樣子準備起身離開。

        我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才發現她吃了半個多小時，其實不算快。多少人吃三明治兩分鐘就解決了。她豈止是不快，簡直超級慢。

        是我看她沒看夠，才覺得快。

        是我太太太貪心了。

        金瞳拿起黑色書包，重新背在右肩，將椅子放回原位，轉身朝我走來。

        她不發一言，甚至都沒有看我，拿著手機掃了木制立牌上的二維碼買單。

        她都沒問多少錢，但是金額準確，應該是認真看過了菜單。

        我不由得想，她不會是為了避免和我說話才這樣的吧……她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很像是在生誰的氣。

        生誰的氣呢？總不可能是我？

        “叮”的一聲，掃碼完成。

        她連“好了”都沒說，側身就要走。

        我一下子心跳加快，脫口而出：“要走了嗎？”

        聽見我說話，她很有禮貌地回轉身，抿了抿嘴角，“嗯。”

        我睜著眼看著她，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說什么。她見我這樣，便等著。

        就這樣，我倆隔著吧臺沉默相對。

        我呆呆的，她冷冷的。

        維持了一會兒。

        忽然，玻璃墻外的天空中劃過一道閃電。

        接著是更多的閃電，照得陰郁了一天的街道明亮到刺眼。

        隨后幾道響雷，幾乎震得櫥柜里的玻璃杯都跳了起來。

        我嚇到，肩膀隨之一顫。

        金瞳也有些驚訝地回頭看去。

        然后，我看著前方，她側身回頭，隔著懸掛的燈串，透過整面的玻璃墻，我們倆一起看見外面驟然下起了大雨。

        黃豆大的雨點，又急又密，噼里啪啦地砸落在街上、樹上、窗上。

        我心中浮起微妙的喜悅，問金瞳：“你帶傘了嗎？”

        她回頭看我，“嗯？”

        大概是雨聲太大，她沒聽清，我聲音提高了點，“我說，你有沒有帶傘？”

        她搖了下頭，“沒有。”

        我克制住想上揚的嘴角，盡量平淡自然地說：“那你再坐會兒，等雨停了再走吧。”

        她點頭，“好。”

        她沒有找我借傘。

        而我也忘了店里的備用雨傘就在我身前吧臺下方的柜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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