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學(xué)生氣的蓬松短發(fā)，像是上世紀(jì)□□十年代的風(fēng)格。單眼皮，小厚唇，年輕又有點憨態(tài)的一張臉。是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

        之前幾次十一點后想來蹭免費(fèi)果蔬時，她好像也在，跟我一樣手慢無，我倆偶然交換過無奈眼神，算是眼熟了彼此。

        眼下，我們同時看中了最后一份芭樂，誰都沒有收回手的意思。

        她偏頭看我：“要不，我們一人一個？”

        我：“……好。”

        她：“那我先買單吧，你再轉(zhuǎn)賬給我？”

        我：“好。”

        就這樣，我們兩個陌生人像結(jié)伴的朋友一樣一起去了收銀臺，然后一起走到店外。

        我們加了微信，我轉(zhuǎn)給她115元，接過她給我分的一個青色芭樂。

        她給我微信發(fā)了消息，是她的名字：封鈴。同時對我說：“我叫封鈴，你呢？”

        我同樣在發(fā)文字過去的同時答說：“姜珊。”

        我看見她的灰色外套很舊，起了球，心中猜測她的處境可能和我差不多。她也有在觀察我，應(yīng)該也看出了我和她一樣的拮據(jù)。

        接著，我們回程順路，又一起走了一段路，自然地閑聊了起來。我說了我在附近的面包店工作，她立即問是哪家，我說白色小房子的那家，她就知道了，連連說那家看起來好貴，她路過好多次都沒敢進(jìn)去。

        她好坦然的樣子，并不因為窮而窘迫，這種態(tài)度感染了我，我心下輕松起來，笑著問她是做什么的。她卻神秘兮兮地說，你猜。我說我猜不出來，她就說下次再告訴我。

        這段時間來，第一次和別人一起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我的寂寞感消散了不少。想起阿秋姐說的話：如果你有朋友……

        我側(cè)頭，帶笑看著正和我說話的封鈴，心中想：我這是交到朋友了嗎？

        封鈴被我看著，忽然止住話頭，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我有點疑惑：“怎么了？”

        她說：“珊珊，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我點頭，“可以啊。”

        她直直地看著我說：“你長得真好看啊。”

        我：“……”

        她結(jié)巴了：“誒誒誒，你不要臉紅，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直女！”

        噗。

        我用手背掩住嘴，笑了出聲。

        被我一笑，封鈴也臉紅了。她一手拎著塑料袋，一手抓著短發(fā)，很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止住笑意說：“好了我知道了，謝謝你。”

        說完，覺得自己的話沒有她真誠，我又補(bǔ)了句：“我很開心，真的，今天認(rèn)識你很開心，你也很好看。”

        我沒說假話，封鈴皮膚白臉型好，雖然五官圓鈍不精致，但看著十分舒服順眼。

        她聽了卻撇撇嘴，自嘲的笑道：“別啊，我還不至于買不起鏡子。”

        我沒再分辯，只是笑。封鈴也笑。

        我是真的開心。相信她也是。女孩子被夸好看怎么會不開心。

        我以前在家里的時候，爸爸媽媽是從來不會夸我的。有時候來家里的客人拉住我說，圓圓長得真漂亮，媽媽就會立即反駁說：她漂亮什么啊，你們家xx才漂亮呢。

        還有時候，我在家里找好看的衣服穿，對著鏡子想編個辮子，媽媽就會從身后出現(xiàn)在鏡子里，冷著臉說：一天到晚就知道愛乖，有這份心思也不知道用在學(xué)習(xí)上。

        爸爸也不知從哪里走出來，附和道：就是，學(xué)習(xí)好才是真乖。

        乖，在我們方言里就是漂亮和好看的意思。

        就像之前在家里不被允許開心一樣，我在漫長的時間里也不被允許愛美。

        所以變得衣服很少，并且款式和顏色都很簡單，頭發(fā)永遠(yuǎn)只有披散和馬尾兩種樣子。被外面的人夸好看了，會條件反射的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要高興。

        可是，一些被壓抑的心情，它就像水上的葫蘆瓢一樣，被按下去后，還是會再起來。

        就像我現(xiàn)在在封鈴身邊，還是感覺到了開心。

        想更多的和她在一起。

        過了幾天，她約我吃飯，我知道要花至少十多塊錢，還是去了。因為成為好朋友的步驟里面，必定有一起吃飯。

        她提議去n大北門小吃街。我對n

        大有些近鄉(xiāng)情怯，但她那樣想去，我就沒有提出異議。想著反正和我同屆的學(xué)生都畢業(yè)了，現(xiàn)在學(xué)校里也不會有認(rèn)識我的人。

        高校校門外的街道總是很熱鬧，很多門面窄小的小吃店，位置主要在外面，是一些大排檔似的塑料桌椅。

        我和封鈴就坐在其中一桌，我吃炒米絲，她吃炒牛河。味道特別棒，老板還送了湯。

        桌邊的路燈很亮，老板還在燈桿上纏多了幾個燈泡，環(huán)境就變得更亮。

        于是，我發(fā)現(xiàn)了之前夜晚一起走路時沒發(fā)現(xiàn)的事情。那就是，封鈴的左手戴著手套。

        淺灰色的手套，和她的衣服同色系，乍一看不會注意到。但她現(xiàn)在坐在我對面，左手扶著碗，手套里的手指很僵硬，像服裝店的塑料膜特似的，我實在沒法忽略。

        我感到奇怪，去夾炒米絲的筷子頓住，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問。

        就在這時，封鈴忽然看向前方遠(yuǎn)處，眼睛唰的亮起來，興奮地說：“珊珊珊珊你快看，那個女生好好看！”

        我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順著她的目光回頭望去，看見那邊一間很高大上的西餐廳外面站著一個高挑的黑色身影。

        深灰色牛仔褲顯得腿又直又長，露出鎖骨的黑色棉t和那天直播時穿的一樣。

        是金瞳。

        她站在西餐廳外面的屋檐下，低頭拿著手機(jī)在看。面容和身形被頂上星空似的小掛燈照亮，整個人好看得像是從畫報里走出來的。

        我看得呆了一瞬。下一瞬，被看的人竟然若有所感地抬起頭望了過來。

        封鈴右手捉住我的衣袖，“哇哇哇哇哇，她朝我們走過來啦！！！”

        像是只有十幾秒，又像是有一個世紀(jì)那么長，金瞳走到了我們的塑料桌前。

        我看著她沒有l(wèi)ogo都顯得無比昂貴的衣服就在我們布滿陳年油漬的大紅色塑料桌邊，忽然感覺有一點荒誕。

        封鈴早在她走近的時候閉嘴，揪著我的衣袖一聲不吭。金瞳的目光從我衣袖上掠過，落在我臉上，說：“學(xué)姐怎么會在這里？”

        她站著，低頭看我。我坐著，抬頭看她。聽見自己傻呆呆的聲音說：“來吃飯。”

        她應(yīng)了聲，“哦。”

        這場面有點尷尬，我不知道要不要站起來，又肯定不敢讓她坐下。更不知道要不要介紹封鈴和她認(rèn)識。

        附近桌的學(xué)生都朝這邊看過來了。我更不安。就在這時，聽見遠(yuǎn)處傳來一個聲音：“金瞳？你怎么跑那里去了？我到處找你。”

        我們?nèi)齻�人一起循聲望去，看見剛那家高級西餐廳里走出一個穿紫色衛(wèi)衣的短發(fā)女生，比封鈴還短，完全就是男生的寸頭發(fā)型。

        濃眉大眼，五官很端正，沒有特別好看，但也長得不錯。并且有一種剛剛好的帥氣，完全看得出來是女生，不算爺t。

        那女生的目光本來只是看著金瞳，在發(fā)現(xiàn)我和封鈴后，不經(jīng)意地瞥了我們兩眼。接著，只見她忽然瞪大了本來就很大的眼睛，視線定格在我臉上，露出異常驚喜的神情：“姜珊學(xué)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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