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嵐是建元十五年末參的軍，那會(huì)他才剛滿十五，隨軍守城，沒上過陣。

        頂天了也不過捉過個(gè)把油頭小賊，汴溪跟流匪的幾次沖突，都沒讓他上場(chǎng)。

        連他那個(gè)小小的領(lǐng)隊(duì)一職，也是看著祝觀的面子封上的。

        所以真正來說，這是祝嵐第一回堂堂正正握著劍對(duì)敵，而這個(gè)敵人還是他再親近不過的長(zhǎng)兄。

        隔著那么遠(yuǎn)，祝衡都能看見他在發(fā)抖。

        “阿嵐，你來做什么？”祝觀像是看不見他手里握著的劍，柔聲說道，“乖孩子，別激動(dòng)，有話慢慢說�！�

        “別過來！”見他踏過來一步，祝嵐瘋一樣嘶吼著，“你殺了阿爹阿娘！”

        祝觀腳步微頓，但也沒有停留多久，他知道祝嵐的武藝肯定比不過自己，于是笑著走近道：“阿嵐，聽話，把劍放下�！�

        隨著他的靠近，祝嵐朝后退開，慌忙揮了兩下劍，劍刃差些劃到祝觀的臉，他眼神微變，冷著臉閃身捉住了祝嵐的腕骨。

        一用力，祝嵐就疼得松了劍。

        “祝觀，你個(gè)豬狗不如的東西！”祝嵐被他用繩子束縛住雙手，只能用眼去瞪他，但祝觀只覺得看見了一頭被削去了利爪的小狼崽，兇歸兇，卻沒有一丁點(diǎn)危害性。

        祝觀輕輕摸了下他的頭，笑道：“我本來想帶你一起走的�！�

        “可惜啊，狼崽都記仇，還養(yǎng)不熟。”

        話剛出口，祝衡就覺得不對(duì)勁，他焦急上前，看見祝觀撿起了祝嵐的劍，心里狂跳。

        “大哥送你一程吧，放心，不會(huì)痛太久……”

        “祝觀！停手！”

        祝衡撲上去抓住了他拿劍的手臂，猝不及防的力道讓祝觀沒抓穩(wěn)，只劃破了祝嵐的臉頰，他一下吃痛，沿著傷口緩緩淌下來的血滴落在地。

        祝嵐沒吭聲，依舊死死盯著祝觀。

        那樣倔強(qiáng)的眼神，看得祝衡心慌。

        這孩子從小就吵嚷嚷著要入伍參軍，偏偏又怕疼怕得要命。

        可這會(huì)居然吭都沒吭一聲。

        祝觀臉色漸漸難看，他轉(zhuǎn)向祝衡，冷聲道：“阿衡，我看中的是你的才干，別做出讓我收回想法的事情。”

        祝衡的力氣遠(yuǎn)不如他，他知道祝觀是在給自己機(jī)會(huì)，但他不可能在這個(gè)關(guān)頭讓步：“阿嵐說你害死了爹娘�！�

        祝觀笑了一聲：“你信？”

        “信不信有什么用，”祝衡冷靜回道，“但我不能看著你對(duì)阿嵐下手�！�

        祝觀微微嘆了口氣，一使力將祝衡甩了出去。

        “真讓人失望，”祝觀朝慢慢爬起身的祝衡說道，“我本以為你是個(gè)能為大義犧牲小家的，結(jié)果也是個(gè)懦夫。”

        祝衡吃了一嘴灰，吃力爬起來的時(shí)候嗆個(gè)不停，祝嵐挪過來擋在他身前，沖了祝觀一句：“你別想把二哥帶走！我不會(huì)讓你傷著他的！”

        看著他虛張聲勢(shì)的模樣，祝觀只覺得好笑，他重新拿起劍，冷笑道：“放心，不會(huì)讓你看著他出事的�！�

        “你會(huì)比他先走一步�！�

        正當(dāng)祝觀準(zhǔn)備動(dòng)手時(shí)，背上突然傳來了猛烈的撞擊，他一下沒站穩(wěn)，整個(gè)人朝前踉蹌了幾步，回頭一看，是沖他笑得張揚(yáng)的顧懷言。

        祝觀嘴角微搐，心生不滿。

        多管閑事的臭小子。

        “祝家小弟沒經(jīng)同意就把我的劍帶走了，顧某人來找祝大哥討個(gè)交代，不算冒犯吧？”顧懷言揚(yáng)了揚(yáng)頭，“可我看這場(chǎng)面，好像有問題的是您�。俊�

        “懷誠(chéng)哥！打他！”見來了救兵，祝嵐又振奮起來，“你的劍在那狗東西手里！”

        “叫什么呢，沒大沒小的，”顧懷言順手薅了把他的頭毛，“你等著，咱武官總不能打不過文官吧。”

        被祝觀兩下捉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武官祝嵐覺得自己有被中傷到。

        “祝大哥，你算我長(zhǎng)輩，我也不大愿意跟你動(dòng)手，有什么事好好商量不行？”顧懷言沖他笑了笑，擺足了后生的禮數(shù)，“你自己招罪，總比我押著你進(jìn)去要好看許多吧？”

        祝觀抬起劍，看過來的眼神冰冷而無人情味：“這話什么意思？你覺得我打不過你？”

        顧懷言笑笑：“瞧這話說的，什么叫覺得，我畢竟在軍營(yíng)里混了五年，祝大哥打得過我才說不過去吧？”

        “那好，來試試吧�！闭f完，祝觀提著劍沖了過來。

        顧懷言后退避開劍鋒，同時(shí)伸腿朝他踢去，祝觀險(xiǎn)險(xiǎn)避開，轉(zhuǎn)手那劍又捅向了顧懷言心口。

        顧懷言借著祝觀的動(dòng)作避開劍，閃到了他身側(cè)：“祝大哥，我這會(huì)手無寸鐵，你還拿著我的劍，這不合規(guī)矩吧？”

        “本來就不是正經(jīng)切磋，”祝觀偏頭躲開他的手刃，“要什么規(guī)矩。”

        那邊兩人斗得不分上下，祝衡勉力撐起身子，給祝嵐松了綁。

        望著打斗的兩人，祝嵐皺眉道：“不對(duì)勁�！�

        “我知道，”祝衡喘了口氣道，“這不是祝觀該有的武力。”

        聽他語調(diào)不對(duì)，祝嵐忙轉(zhuǎn)過來：“二哥？你沒事吧！”

        祝衡頭上沁著汗，倚靠著他，微微搖頭道：“你有辦法嗎？殺了祝觀。”

        方才那話說得狠，其實(shí)祝嵐根本沒有殺人的覺悟，更何況對(duì)面還是自己的大哥。

        見他猶豫，祝衡心里便明白了，他輕輕拍了拍祝嵐的肩，只口不提：“還行，知道搬救兵�！�

        兩人攙扶著站起來，祝嵐這才看見，方才祝觀那一摔，直接把祝衡扔砸出去，而因?yàn)樗ぢ涞淖藙?shì)不對(duì)，祝衡整條左腿都折了。

        他心下一疼，伸手要求去碰，卻被祝衡擋了下來。

        “你看看，祝觀是不是有點(diǎn)走火入魔�！�

        一句話掉轉(zhuǎn)了祝嵐的注意力，循聲看去，纏斗的兩人動(dòng)作越來越快，下手的招式也是往死里打的。祝嵐看得心驚肉跳：“他…祝觀是不是練邪功了，懷誠(chéng)哥都要招架不住了�！�

        祝衡卻說道：“不是，別多問�！�

        祝嵐抿了抿唇：“我要去幫他�！�

        “你去做什么，送死？”祝衡捉住了他的手，將人逮了回來，“走，想辦法把他們引到正堂�！�

        “去那做什么？”祝嵐愣愣問了一句。

        “別問了，去就是。”祝衡腿疼得抽筋，他緩了口氣，催促道，“快點(diǎn)，我要撐不住了。”

        見那邊越打越兇，祝嵐不敢耽擱，好在正堂離得不遠(yuǎn)，他剛放下祝衡就要往外跑。

        祝衡這會(huì)沒抓住，一句“小心”塞在喉口不上不下。

        算了……他應(yīng)該知道保護(hù)好自己。

        祝觀下手不輕，哪怕顧懷言有這么些年的功底，也不免被他傷了一兩次，交手幾回合，顧懷言身上小傷不斷，可算是看出祝觀武藝增進(jìn)這么快的原因了。

        這人根本不是練了什么功夫，大概是吃了些增力增速的藥丸，讓人跟不上他的招式，算不到他的步法。

        顧懷言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可能真的要敗在一個(gè)文官手下了。

        又是一掌，直直擊在了他的胸口，顧懷言噴出一口淤血，后退避開好一段距離，半跪在地，他抬眼看過去，祝觀笑著慢慢走近。

        “其實(shí)這事跟你們顧家沒關(guān)系，是你非要摻和進(jìn)來的�！弊Ｓ^拿著劍挑起他的下巴，“沒辦法，你既然看見了，這命就是留不住了�！�

        顧懷言還有心思笑：“祝大哥，你是不是高興的太早了？”

        祝觀眼角微動(dòng)：“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闭f完，顧懷言笑著躺倒，幾束飛箭朝祝觀飛來，他聽著風(fēng)聲，抬劍一一襠下，轉(zhuǎn)頭看著放下弓箭的祝嵐。

        兄弟倆對(duì)視良久，都沒有說話。

        這么多年，祝嵐練得最好的就是弓術(shù)，以往祝觀沒少陪練，而現(xiàn)在，祝嵐唯一敢拿起來的，也只有這么一把硬木弓。

        祝嵐看著他，又抽出一只箭矢，朝向了祝觀的方向。

        祝觀大笑：“阿嵐，你以為你射得中我？”

        “不試試怎么知道！”祝嵐吼過來一句，繼續(xù)拔箭射著。

        等得羽筒里的箭要用光了，祝觀也即將捉住祝嵐，他利索往里頭正堂的方向跑去，引誘著祝觀不斷接近，等祝觀微微頓步時(shí)，又射過去兩箭勾著他。

        待得祝觀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dāng)?shù)臅r(shí)候，人已經(jīng)入了明亮的正堂。

        而后邊的顧懷言也緊步跟著，不讓他有任何退路。

        祝衡瘸著腿，不知從哪順來了一根長(zhǎng)棍支撐著，他手中拿著一卷書錄，祝觀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那是他們祝家的族譜。

        意識(shí)到他準(zhǔn)備做什么，祝觀瞪大了眼：“祝衡，現(xiàn)在阿爹死了，我是祝家之長(zhǎng)，你做不了這主�！�

        “是嗎？”祝衡慢慢翻開了那本厚厚的家譜，當(dāng)著他的面，一邊將“祝觀”的名字重重劃去，一邊高聲道：“祝氏主族長(zhǎng)子祝觀，通敵叛國(guó)，弒父弒母，屠戮全府上下百余人！”

        接著，他緩緩?fù)鲁鏊膫�(gè)字：“罪不可赦！”

        “今日有嫡子祝衡與祝嵐為證，將逆子祝觀逐出祝氏，永不歸譜。”

        這話說完，祝觀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直接垮了下來。

        “祝衡，”他咬著牙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這個(gè)意思，”祝衡的臉色很差，他能感受到自己逐漸消退下去的力氣，若不是強(qiáng)吊著一口氣，可能已經(jīng)倒下了，“自此之后，你與祝家再無關(guān)系，是匪，是敵，我與祝嵐殺你，那不叫大義滅親，是斬奸除惡�！�

        像是聽見了什么笑話一樣，祝觀放肆笑了一陣，目眥欲裂：“這算得什么，祝家的族人又不是盡數(shù)在此，只要我拿回了族譜，明日之后，還有誰聽得進(jìn)你們的話？”

        “祝觀，”祝衡看著他，眼神漠然，“我這么做，就不會(huì)讓你活下去了�！�

        “我只是要你在死之前，嘗嘗徹底被祝家除名的滋味�！�

        “你就是死，這條命也不能算在祝家人的身份上。”

        “殺我？”祝觀冷笑，“就憑你們?nèi)齻�(gè)？”

        這會(huì)在場(chǎng)的四個(gè)人里，只有祝觀一人可以算得毫發(fā)無損。

        “是，就憑我們?nèi)齻�(gè)�！弊：飧呗暤�，“你的藥效是不是該過了？服用禁藥的感受如何，武力是增進(jìn)了，但這身子應(yīng)該也快養(yǎng)廢了吧？”

        祝觀臉色一變：“你怎么……”

        “怎么知道的？”祝衡微微吐了一口氣，“你該不會(huì)以為，看著你反叛這么多年，我就一直干坐著什么都沒做嗎？”

        “你通敵的所以書信往來，我全部記下來了�！�

        祝觀深吸了一口氣，故作無畏道：“那又如何，反正你也活不到明日了。”

        說著，他不再多費(fèi)口舌，提著劍就朝祝衡猛然攻去，祝衡腿腳不便，不躲不閃，待他接近時(shí)，忽然飛來一支箭，逼得祝觀不得不退讓開。

        一擊不成，他也不餒，反而笑道：“祝衡，你現(xiàn)在可是完全動(dòng)彈不得了。”

        “不至于，”祝衡淡淡回答，“只是不方便挪動(dòng)罷了。”

        祝觀再度提劍上前，這回還不及有什么動(dòng)作，顧懷言已經(jīng)奔了過來：“祝觀，先打過我再說吧！”

        顧懷言不知從何處找來了一根長(zhǎng)棍，跟祝衡那支像得很，雖然用起來沒劍順手，但好歹算是個(gè)武器，兩人交手間，他也傷了祝觀不少。再一次被擊退時(shí)，祝觀持劍跪地，一口血噴灑出來，跌跌撞撞才站起了身。

        這回顧懷言看明白了，確如祝衡所言，他的藥效退了。

        兩人重新對(duì)上時(shí)，祝觀已經(jīng)完全不是他的對(duì)手了，三兩下將人擒住，顧懷言可算是松了口氣：“明琰，你是如何做想的，這人畢竟通敵數(shù)年，還是先交由府衙……”

        話未說盡，方才還束手就擒的祝觀突然暴起，捆綁的繩子被他掙斷，猛得一下將顧懷言撞飛，顫顫巍巍站起時(shí)，目中已經(jīng)換了神色。

        他放聲大笑，一步一步朝祝衡挪近，看著他的模樣，祝衡明白，這會(huì)人是真的失控了。

        可惜他連動(dòng)都動(dòng)不了，更遑論改變局面。

        祝觀走到他身前，跌坐下來，帶著祝衡一道摔落在地，左腿鉆心的疼，叫聲抑在喉口難出，下一刻，祝觀的手伸過來，掐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感頓時(shí)涌上來，祝衡試圖掙扎，卻怎么樣都使不出力，全身逐漸麻痹到感受不出痛覺，他沒能掙動(dòng)幾下，就幾乎要失去意識(shí)。

        窒息感不知持續(xù)了多久，祝衡感覺自己如同溺住了一般，上不得，下不得，全身氣力也在慢慢消散。

        等遠(yuǎn)遠(yuǎn)聽見祝嵐在喊他時(shí)，祝衡才像回到了水中的魚，一瞬間脫離了禁錮，空氣從口鼻而入，好一會(huì)，終緩緩聚集起知覺。

        祝嵐的哭喊聲也逐漸明晰，他將祝衡半抱在懷中，受了驚嚇一般哭個(gè)不停，直到祝衡費(fèi)力牽了下他的衣袖，人才斷斷續(xù)續(xù)停了下來。

        “二哥？”祝嵐有些害怕是自己的錯(cuò)覺，趕緊輕輕拍了拍他的臉，“二哥，你還活著？”

        祝衡只覺喉間生疼，說不出話，盡力瞇開了眼。

        “二哥！”

        祝嵐劫后余生般抱緊了祝衡，沒想到人吃痛輕呼一聲，嚇得他趕忙松了手，祝衡倒是因?yàn)檫@一下疼醒了不少，他嗓音微啞，艱難咳了兩下，輕聲問道：“�！�祝觀……”

        “我殺了他……”祝嵐怕他說多了喉嚨疼，一口氣全說了出來，“剛才他被懷誠(chéng)哥擒住，劍掉了下來，我見他要傷你，就提著劍捅了過去……”

        動(dòng)手的時(shí)候滿心滿眼只有二哥的安危，這會(huì)乍一醒神，祝嵐才慢慢感受到后怕的情緒在心底散開，瞪著瞳孔，滿面驚慌：“我…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祝衡抓住他的手，借力坐直了身：“阿嵐，冷靜……你殺的，是叛徒，立的……是大功�！�

        祝嵐咽了口唾沫，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握住了二哥的手。

        祝衡辨認(rèn)了面前躺倒的祝觀，雙目瞪圓，死不瞑目，染血的劍落在一旁，已經(jīng)分不清上邊是誰的血了。

        祝衡吩咐祝嵐將劍撿回來，扶著他走至了祝觀身邊坐下。

        “阿嵐，你聽我說，”祝衡從懷中拿出一張條子，上邊草草寫著地名，“你盡量跑，越快越好……找到這人家，報(bào)我的名字，問他們……溫姑娘在不在，將今晚一事盡數(shù)告知……不是讓你真去見人……傳到話就好……”

        說到一半，祝衡猛地咳出血，祝嵐慌忙扶住他：“二哥，我不走！”

        “聽話，幫我把消息傳過去……”祝衡喘著氣，握著劍的手略微發(fā)青，“你過去之后，只要我沒去找……就待在那不要現(xiàn)身�！�

        祝嵐咬著牙，眼眶又開始發(fā)紅：“那我們一起走！”

        “阿嵐……”見他發(fā)絲凌亂、滿身狼狽的模樣，祝衡伸手輕輕替他捋了捋頭發(fā)，“帶著我跑不快……而且，我還要留下來善后�！�

        見人淚珠滾落，祝衡加重了語氣：“阿嵐�！�

        祝嵐抹了一把臉，眼神堅(jiān)定：“好，我去�！�

        他顧不上太多，匆匆離開了祝府，看著祝嵐的身影漸漸隱在陰影中，祝衡慢慢提起勁，將那把劍再度捅進(jìn)了祝觀的胸口。

        顧懷言說的對(duì)，祝觀留下來有用。

        但他祝衡畢竟不是圣人，他也是有私心的。

        祝觀通敵數(shù)年，禍害多少良民，更何況今日一夜之間屠盡祝府上下，包括自己的親生父母。

        祝衡那句要他死，不是威嚇，是陳述事實(shí)。

        他不會(huì)讓祝觀活過今晚。

        不知過了多久，祝衡恍惚回神，一抬眼，就見著了站在堂外的譚鶴洵。

        他目中清明，分明什么都沒看見，但祝衡下意識(shí)松了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胸口一疼，吐出淤血，沉沉?xí)灹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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