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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毫無所知的顧懷行被譚霽心情復雜地送走了,臨走時他還依依不舍地告別,說“下次再來找漂亮哥哥玩”,看著小孩子沒心沒肺的模樣,譚霽微微嘆了口氣。

        知道了這么大一個秘密,他心里有些受不住。

        怪不得,祝衡出事,顧懷言急成這樣,還這么多天寸步不離地守著。

        不過,兩個男人走到一起,這事能擺到明面上說嗎?

        雖然東陳民風開放,男風確實不算稀奇,但這還是他頭一次在自己身邊碰見。

        譚霽悶了半晌,終于想明白,別人的事他不好置喙,如果顧懷言與祝衡真的有情,作為友人,他應該會毫不猶豫地支持。

        譚霽倚靠著窗,腦中一直就沒繞開這件事,他不自覺掐著手,一下一下的,等回過神時,手心已經摳出了一大片能看出痕跡的紅印。

        房門忽被推開,譚霽回頭望去,一手提食盒一手端著碗的段延風走了進來,抬眼時微微笑著的面容看得譚霽有些失神。

        呼吸都停滯了片刻。

        段延風沒發現這會的譚霽有點慢半拍,他伸腳合上了房門,將食盒提上桌,對著遲遲沒過來的譚霽喊了一聲:“先把藥喝了再用飯吧。”

        譚霽緩緩應了一聲,等下意識走到桌邊坐下,看著擺在面前的藥碗,他才后知后覺明白了什么,抬頭看向段延風,一臉茫然。

        段延風雙手抱臂,揚了揚頭:“看我作甚,喝藥啊。”

        譚霽的小臉頓時皺成了一團。

        “怎么,要我喂你才喝嗎?”段延風開玩笑道。

        聽了這話,譚霽一個激靈,立馬端起碗毫不猶豫往嘴里灌。

        這還是他頭一次那么心甘情愿地喝藥。

        小北要是知道了段延風的話那么有用,估計得高興哭了。

        濃稠的苦味在嘴里彌散開,遍布口中每一處,譚霽先是捏著鼻子,都能感受到那股糊糊的中藥味,后來實在喘不過氣了,張嘴吐舌頭的樣子又太丑,他迫不得已松開手,吸了一口氣,沖進鼻子的苦味直接把人熏哭了。

        不管小北還是譚鶴洵,給他煎藥都知道加點適量的糖調味,段延風肯定不知道這茬,直愣愣按著藥方煎,譚霽還是頭一次切身感受到這藥能苦到這種程度。

        見人眼睛突然就紅了,淚珠控制不住下流,段延風有點慌張,趕緊湊到人身邊:“怎么,苦著了嗎?”

        譚霽沒憋住,吐出舌頭扇了扇,見他這樣,段延風就明白了,不知從哪掏出一塊糖,急忙剝開喂給他:“張嘴。”

        微帶甜膩的鳳梨糖入口,譚霽下意識卷了下舌頭,一不小心就擦過了段延風的指腹,譚霽心下一跳,抬眼沒見他有什么奇怪的反應,才慢慢把心放回了肚子。

        估計是想著照顧自己,就沒顧上別的。

        譚霽微松一口氣,也不知段延風喂的這塊糖有什么奇效,那苦味散得比平時要快了許多,鳳梨糖也比平日要甜上許多。

        服過藥,用過晚食,眼見夜色漸深,譚鶴洵卻遲遲沒有回來,譚霽有些等不住,便先洗漱歇下,打算隔日再說。

        不知道這一次是怎么回事,明明喝過了藥,夜半時譚霽又發起了熱,這回的感覺跟以前犯病時不太一樣,不是渾身自發朝外散著熱氣,而是找不到根源地感受到熱意,就像被浸到了灼人的熱水之中,讓人沉溺而不得所救。

        譚霽覺得自己渾身都濕透了,熱潮一陣陣沖刷著全身,黏膩又無法脫離,他下意識喘了口氣,明明是再輕細不過的呢喃,還是驚動了房外的段延風。

        見過兩次譚霽犯病,段延風下意識就當他又出了事,他甚至都忘了人喝過藥,等到匆匆趕進去查探時,才微覺有些不對勁。

        床榻上的譚霽確是沁著汗的,但并沒有像之前那樣緊皺著眉渾身發熱發抖,他現在這副模樣,更像是被夢魘住了。

        “小譚公子?”段延風猶豫喊了一聲,“譚霽?”

        譚霽沒什么反應,可這個時候又不能把人叫醒,段延風想了想,走出門倒了盆冷水進來,拿毛巾輕輕替他拭著汗。

        擦過臉和脖頸,再下邊他就不好下手了,譚霽的呼吸緩了一些,不再那么急促,段延風便稍稍放下了心。

        夢里的譚霽感觸不到太多,只覺得溺于滾燙之時,忽有人伸出手將他拉了出來,輕輕撫著他的臉。那種觸感很奇怪,似有似無的,并不真切,但譚霽就是知道那只手沒有離開。

        不知什么時候,譚霽隱約感覺到被人擁入了懷里,那人伸手一下一下捏著他的后頸,觸感極其熟悉,卻又說不明晰,那人的懷抱冰涼涼的,恰好解了來源不定的熱意,譚霽像拽著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人,死死不松手,不一會,他的手就被牽住,額上微微一溫,像是有人落下了輕吻。

        明明是很奇怪的一件事,譚霽卻覺得有點理所當然,還朝那方向靠近了些,蹭了蹭臉。

        隨即,頭頂傳來了男人的輕緩溫和的笑聲,就算只是那么淺淺一句笑,譚霽就分辨出來了。

        是段延風。

        譚霽瞬間驚醒。

        睜開眼,譚霽發現自己仍躺在床上,外邊天色微微泛亮,剛過拂曉,遠處還能聽見漸散的雞鳴。

        譚霽窩在被褥中,有些茫然。

        居……居然夢到了段延風抱他親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后知后覺紅了臉,整個人埋進了被褥中。

        也,也太不要臉了吧!

        譚霽伸手蹭了蹭臉,開始思考自己做這種夢的原因。

        估計……可能……是被昨晚聽得的顧懷行那句話給驚到了,滿腦子都是男人與男人的事,又恰好段延風那樣照顧自己,總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才會受到影響的吧。

        找到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譚霽總算沒那么羞恥了,反正這會都醒了,他打算現在就起身,結果輕輕翻了個身,動作忽然又停住了。

        剛才沒動,也就沒發現,這會一抬腿,感覺腿間冰冷冰冷的,伸手一摸,一片滑膩。

        遲鈍地明白過來這是怎么一回事,譚霽又紅著臉窩回了被子里。

        天邊漸漸亮了,昨晚譚霽雖沒有大礙,但多少發了低熱,段延風有些憂心他的狀態,看著時候覺得人該醒了,便端著碗來到了臥房前。

        輕輕敲過門,段延風問了一句:“小譚公子,起了嗎?”

        沒人應聲。

        他稍稍等了一會,實在沒聽見動靜,段延風稍作猶豫,便直接推門進去。

        房里一切都布置得好好的,就是床鋪上少了個人,還少了床被子。

        正疑惑著,屋外傳來了腳步聲,穿戴整齊的譚霽從外邊走進來,乍一見到段延風,他忽然耳根一紅,腳步一亂差點把自己絆倒。

        “哎,”段延風上前扶住了他,“走那么急作甚。”

        譚霽匆匆避開了他的手,磕巴道:“沒……沒什么。”

        段延風也沒發覺他的不對,笑道:“正好你回來了,把這藥羹喝了吧。”

        譚霽剛想怎么找理由避開段延風,因為走神,話也只聽了半截,他愣愣抬頭:“藥?那不是……昨晚喝了嗎?”

        “藥羹,還是管顧三公子要來的偏方,”段延風笑笑解釋,“你昨晚又發了熱,看著也不像犯病,顧三公子說可能是水土不服才引了燒,也沒有多大問題,養兩天就好了。”

        譚霽:“……”

        怎么一個兩個的都覺得他水土不服。

        譚霽眨了眨眼,猛一抬頭:“我昨晚……發了熱?”

        “沒感覺嗎?”段延風略奇道,“我當時聽著聲不對就看了看,瞧著像是被夢魘住了,做什么噩夢了?說來聽聽,說出來就不怕了。”

        段延風目光誠懇,譚霽卻直接窘迫不能言。

        “沒夢見什么……”譚霽顧左右而言他,“那個,多謝。”

        說完,趕忙端起碗喝了起來。

        說是藥羹,中藥的味道卻不重,更多的還是粥的清香味,有點甜甜的,也不濃,對譚霽來說剛剛好。

        “味道如何?”段延風看著他,忽然問了一句。

        “唔?”譚霽抬頭去看他,目光一觸即收,他躲開眼神回道,“挺好的……”

        段延風笑笑:“看你昨晚苦成那個樣子,還怕這粥也苦呢,就是不夠甜。”

        “挺好的,”譚霽捧著碗說,“太甜了會有的點膩。”

        喝過藥羹,譚霽正襟危坐,思慮想過借口離開,段延風已經發覺了人在躲他,習慣之后也不再計較了,直接拿正事問:“小譚公子今日有什么打算嗎?”

        譚霽果然又一下子被引了過來,他想了想:“二哥昨晚沒回來嗎?”

        “譚侍郎離開祝府就去府衙了,”段延風回道,“是想去問問昨日的事?”

        譚霽應了一聲:“還有流民的問題,得盡快解決。”

        段延風明白過來:“小譚公子有辦法了?”

        譚霽微微搖頭:“不是我,是祝公子。”

        ————

        趕去府衙時,譚霽沒見到人,只聽說譚鶴洵在招待貴客,暫時不在。

        他正嘀咕著,就看見祝衡慢慢走了過來。

        這兩天祝衡身子在好轉,就是那條腿可能一時好不了,今日他獨自一人過來,沒見著顧懷言,譚霽看見他就忍不住想起顧懷行的話,背地里知道了別人的秘密,多少有點不適應,但念及祝衡身體不好,他還是快步上前攙住了人。

        “祝公子?你怎么一個人來了?”

        聽見譚霽的話,祝衡解釋道:“懷誠騰不出空,但陶先生要來拜訪,我得過來看看。”

        “陶先生?”譚霽扶著他往前走,一邊問道,“是孤陽王身邊的那位?”

        祝衡點頭:“他此程跟吳瞬一道過來了。”

        “這會,子洵兄應該和人聊上了。”

        陶放是孤陽王手下最得力的謀士,陪伴身旁幾十年了,最難得的是,他還是孤陽王一眾簇擁中唯一心思清明的,當旁人想著如何鉆營獲利借孤陽王的勢時,唯有這個陶放置身外之物如無物,專心致志當他的謀士。

        而孤陽王信任他,也無非是出于這人比誰都真誠、純粹,提出的每一句話都是為東洲考慮。

        但陶先生只是個掛名謀士,一直無欲無求的,也不像譚鶴洵這樣胸懷天下,若是能說動他,對于譚霽幾人的布置再好不過了。

        此行陶先生與吳瞬同路,沒提是什么原因,人年紀上去了,就越發捉摸不透,連今日的拜訪,也是他自行而來的。

        “那位陶先生,不好對付。”祝衡說道,“他們上了年紀的人,見識比我們多,眼界比我們廣,一兩眼就能把人看透。”

        譚霽猶疑問道:“那祝公子還非要過來見一面?”

        “對長輩的禮數要周全。”祝衡回答,“也是要讓他看看,我們的恒心。”

        陶放忽然自愿南下,定是關注了東洲近些日的大事。

        “祝公子來得不湊巧,人不在,”譚霽嘆口氣解釋,“方才聽得人說二哥在會客,出了府衙,現在想想,那位貴客應當就是陶先生。”

        祝衡愣了愣,轉言道:“那隔日再說吧。”

        見祝衡意要離開,譚霽忙攔道:“對了,祝小公子……”

        話未盡,祝衡停下了腳步,譚霽不得不跟著止步,不抬起頭,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恰好,跟我要說的事串上了。”祝衡看向他,在譚霽微愕的目光下說出了話,“昨日你也見過裴夜洲了,多少有些猜測吧?”

        譚霽沒想過會從祝衡口中聽到這些,其實昨日裴夜洲做出那些反應之后,他就隱約覺得兩人之間有點什么聯系。

        最壞的打算,也不過是祝衡可能偏向西邯。

        但此刻祝衡開口,便清除了譚霽所有懷疑。

        譚霽平靜下來:“祝公子說有的,是指哪方面的?”

        祝衡默了一會,抬頭看過來:“你隨我來。”

        兩人離開了府衙,彎彎繞繞走了不少路,路上祝衡沒開口,譚霽也就沒問,在譚霽被繞得快找不著道的時候,祝衡終于停了下來。

        “到了。”

        譚霽止住步子,疑惑望著四周的環境,若不是祝衡領路,他都沒想到汴溪還有這樣的地方,民家擠攘攘挨在一塊,搭建得過于隨意,好像有空地就能放個屋子,這一片與主道上的熱鬧隔離開,房屋皆是矮的,光看茅草搭起的房子就能知道這破敗到了什么程度。

        譚霽愣然間,祝衡就已經輕車熟路找到了一處民家,他躬身進了小院,敲了敲木板門:“溫姑娘在嗎?”

        譚霽跟著進去,就聽得屋里傳來一老人的聲音:“溫姑娘嫁出去啦,求親的都散了吧!”

        祝衡嘆了口氣:“老伯,是我,祝家人。”

        這會不等那老人回應,隔著門板就聽見了匆忙的腳步聲,不一會,門被打開,露出了一張與祝衡有些相像的臉。

        “哥!”祝嵐樂開了花,直直撲了過來,要不是見他二哥臉色不好,都沒發現他腿上的傷。

        祝嵐悻悻退開一步,怕自己手勁太大不小心傷了祝衡,臉上神情分外喜悅:“你終于來了,這些天我可擔心死了!”

        祝衡摸了摸他的頭:“出了事沒?”

        “哦!你說的話我都傳過來了,溫姑娘也來了汴溪,這兩日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過來找她,我本來想回去,但她說……要等你過來找我。”說著說著,祝嵐就忍不住抱怨,“這看家老伯可煩,鎮日要人服侍,干了活還嫌這嫌那,我就快待不住了。”

        “慎言,別得罪人。”祝衡提醒道。

        但里頭的老人還是聽到了,隔著老遠就吼道:“混小子!我留你吃住不成,你還好意思叨叨!”

        說著,他氣哼哼走出來,掃視過門口三人,擺手道:“接了人就快走吧,我這招待不起好吃懶做的。”

        聽見這話,祝嵐直接炸了:“我好吃懶做?這幾天的活全是我做的好嗎!”

        譚霽忙拉住祝嵐后撤,笑著跟那老頭道:“麻煩先生了,我們這就帶人走。”

        祝嵐怕他哥,氣也撒過了,就不再開口,祝衡卻沒急著走,而是問了那老人一句:“溫姑娘過來了?”

        老人對祝衡的印象還成,臉色勉強好了點,他揚了揚頭說道:“出門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祝衡抬手一禮:“還請先生捎帶句話,若溫姑娘回來,幫我約上時間見一面。”

        老人搖手道:“聽著了,老爺子經不起鬧,快走吧快走吧!”

        三人離開,祝嵐指著已經關上的門,怒沖沖道:“你看看那樣子!還有這么趕人的?”

        “都說了人老人家,讓著點。”祝衡臉上淡淡的,沒覺得有什么問題。

        祝嵐總覺得自己二哥心里想的是另一套,跟他說不通,反正能回去了,比什么都好。

        這會,他才注意到跟著一起來的譚霽,譚霽沖他笑笑:“小祝公子。”

        祝嵐同他點點頭:“你是?”

        “在下譚霽,跟著譚侍郎一道來的汴溪。”

        “你也姓譚?譚侍郎跟你是……”祝嵐摸了摸后頸,正要繼續說話,祝衡引過了他的注意:“你說這兩日有人來找溫姑娘,描述一下?”

        祝嵐轉過頭,臉立刻就垮了下來:“二哥,你明知我書念得不多,這要我怎么描述啊!”

        祝衡就知道他回答不出來,不過是找個理由讓他轉移注意,方才說起譚家兄弟,就怕他想起祝觀,再思及家中遇難一事,人定又要難受了。

        回去了他還好開導,這在街上,說什么都不合適。

        至于溫姑娘的關系鏈有多廣,誰也不知道,他們只要做好本職就行了。

        但祝嵐不明白他二哥的用意,聽了話就認認真真回想起來:“那位溫姑娘好像認識很多人,三教九流的都有,我見著有窮苦人家的,也有穿著華貴的……哦,印象特別深的有一個,那人求請了許久,但溫姑娘都沒搭理,而且人喊的也不是溫姑娘,叫什么小姐的。”

        聽到這,譚霽靈敏轉過了頭:“小姐?”

        見有人搭話,祝嵐都說得有勁了:“是啊,溫姑娘連個門都沒給人開,遞了信就直遣人回去。”

        “那溫姑娘是不是什么貴家小姐啊?怎么會住在這種小茅屋里?”

        祝衡拍了拍他的頭:“人家的事,也挨不著你。”

        祝嵐只得悶悶應下來。

        這孩子好糊弄,不代表另一個一樣好糊弄,況且祝衡本就沒打算瞞著,見譚霽帶著疑問的目光看過來,他言簡意賅道:“可認識西邯那位魏將軍?”

        譚霽點頭:“有關聯?”

        “這是人的私事,本不該隨意說出來,畢竟連殿下都不知道,我也不過無意得知,”祝衡斟酌道,“但裴夜洲昨日之舉……我覺得有必要跟你和侍郎說清楚。”

        “那位溫姑娘,原先不是東陳人,她自小因戰亂被迫流離,隱姓埋名在東陳扎了根。”

        “現在用著的名字是后來另取的,她的原名,叫做魏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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