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父子聽到林惜兒說的話，只當她小孩子心性，把什么事都看得很簡單，也沒報多大希望。

        他們白家滿門都是大夫，但對白老爺子的腿也都束手無策。

        林惜兒縱使是藥王轉世，可她連大夫都沒當過一天，紙上談兵罷了。

        林惜兒也知道像外公和舅父這樣的老大夫，根本不會相信自己的話。

        可她自己知道，她能治好外公。

        《天下玄醫》之所以有一個玄字，就是因為它并不是真正意義上循規蹈矩的醫書。

        書上的行醫之法十分玄妙，連神醫顧崔當年都沒有參透，所以才拿來給自己一個小孩子玩的。

        那時自己閑來無事翻了一翻，只覺得里邊所寫內容又簡單又有趣。

        書中將人體分成十二經絡，三千穴位。而且任何病癥都有穴位對應，得病了施針就行。

        自己過目不忘的本領用上了，只一晚上就全都記住了。

        可當她跟顧崔和外公說時，他們根本就不信。

        在他們眼里《天下玄醫》晦澀難懂，玄奧非常。

        哪里有穴位？哪里有經絡？只有符文一樣的線條而已。

        后來林惜兒頭頭是道的給他們講起來經絡醫理，他們也只能面面相覷，道一聲林惜兒與這本書有緣罷了。

        “外公，惜兒給你號個脈吧。”

        林惜兒總覺得外公的面色不對，按理說即使腿被打折了，但是這一年也該調養過來，至少也能拄著輪椅下地了。

        可外公明顯還是很虛弱。

        還不待白翰墨拒絕，林惜兒就探手覆上了他的手腕。

        脈象極細極軟，若有若無，按之欲絕。但似乎又有一絲隱藏在深處的狂暴總在不經意間襲來。

        林惜兒試著閉上了眼睛，一陣白茫閃過，她看向外公的腿。

        透過血管和血肉，她看到了原本瑩白的腿骨，此時竟呈青紫之色。

        而在大腿脛骨的位置，早就應該愈合的傷口邊緣竟被漆黑之色包圍。

        她震驚的抬起頭看向外公，白翰墨勉強的笑了笑，“惜兒，外公老了。”

        林惜兒頓時嗔怒，“外公，秦錚還下了別的毒？”

        白翰墨沒想到他這孫女真的診斷了出來，一時不知是喜是憂。

        白家三兄弟也都有些驚訝，他們都時常給父親號脈，并未看出有別的毒啊。

        就是那“忘憂散”的毒性，也在這一年的調養中慢慢地散了。

        大舅父白修業忙問：“惜兒，你可看好了？”

        “舅父們問問外公，他自己清楚的很。”

        白家三兄弟連忙看向自己父親，見到他那一臉的不以為意，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父親，您這是為何呀？”

        白修然顫抖著問道，底氣卻有些不足。

        其實他們都能隱約猜到父親隱瞞的原因。

        “我這把老骨頭，即使治了也不見得能治好。何必再浪費那些珍貴的藥材，活一天算一天了。”

        白翰墨認命般，當年意氣風發的白家家主，此時卻卑微的，連自己的病都不敢提，連救命的藥都沒銀子買。

        聽了父親的話，三兄弟頓時面如土色，齊齊跪下道：“兒子不孝。”

        白翰墨嘆了一聲，“惜兒，快扶你舅父們起來。”

        林惜兒連忙起身扶起舅父們，眸中似氤氳了一片杏花微雨，“舅父們信我，有惜兒在，定讓外公再站起來。”

        三兄弟此時對這個外甥女的話倒是更信了幾分。

        他們三人行醫那么久，也經常的給父親號脈，竟都沒有覺出父親中了毒。

        “惜兒，你外公中的是什么毒？”三舅父白修行蹙眉問道。

        林惜兒眸里頓時撲了一層涼意，“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是氣煞丹。”

        “氣煞丹？”

        三兄弟難以想象，被父親疼愛了那么久的秦錚，竟會如此狠毒。

        怪不得他們要打斷父親的腿。

        怪不得他們都沒診斷出來。

        氣煞丹的毒性是隱藏在骨頭上的，并不經過經脈和血液。

        中了這種毒的人若是骨頭沒有受傷，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

        但是一旦骨頭受傷，它們就會如附骨之疽般阻擋在傷口周圍，阻止傷口愈合。

        而且受傷之人還會鉆心般的疼痛。

        平常人不知道也就只能忍著了，可白翰墨自己就是大夫，卻因為白家沒落不敢聲張，獨自忍受著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折磨。

        一想到這些，林惜兒就心疼的無以復加。

        可是她也不能立刻就給外公治病。

        跟外公不敢聲張的原因一樣，此刻她沒銀子了。

        這氣煞丹的毒，說好治也好治，千年人參一日一株，連食五日，甭管你是多少年前中下的毒，保證要到毒除。

        可說難治也難治，整個丞相府也就那一株五百年的老山參，也已經給了林凌了。

        千年的人參不僅難尋，更是價值連城。

        此時林惜兒對銀子的渴望更加強烈。

        “這秦錚真是豈有此理。”白修行氣的轉身就要去找秦錚算賬。

        “修業，快攔住你三弟。”

        白翰墨見三兒子暴走，連忙喊了一聲，然后就急火攻心，咳了起來。

        白修行見狀也不敢再走，趕緊回到床前看老父親的情況。

        林惜兒起身幫外公拍著背，“舅父們，此事你們別管了，給惜兒一點時間，惜兒定給祖父討個公道。”

        回丞相府的路上，林惜兒一直陰郁不展。

        “水藍，咱們去秦家醫館看看。”

        水藍立刻頷首，打起車簾，跟車夫說了一聲。

        大雪沒過去幾日，地濕路滑，沒人愛出來走動。

        但秦家醫館的生意還是很紅火。

        全因為一年前，秦錚連崔尚書的砒霜之毒都治好了，還因此救了白家家主免受牢獄之災，百姓們現在都道，秦大夫已是御醫之下的第一人。

        林惜兒掀開轎簾，就見秦家醫館里，抓藥之人絡繹不絕。

        一個長著八字胡的青年男人，身著兔毛夾襖，坐在離門不遠的看診臺前，搖頭晃腦的替人號脈。

        林惜兒冷哼一聲。

        秦錚，就再讓你蹦噠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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