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伯：“小暮哪兒人啊？”

        暮誠：“我老家在黔州。”

        林朝微笑不語。

        林家大伯：“現在做啥子工作安？”

        暮誠：“我目前在錦繡城的一個機關單位任職。”

        林朝繼續微笑。

        林家大伯：“哦！公務員！那收入應該不低吧？”

        暮誠：“還行……”

        林朝微笑不下去了，撒嬌打斷了自家大伯的查戶口行為：“大伯！”

        林家大伯知道林朝害羞了，也不再問，招呼著暮誠趕緊吃菜。

        趁大家吃得火熱之際，暮誠湊到林朝旁邊低聲說：“我沒關系，我希望他們能認可我。”

        林朝耳熱，撩不過他，往他碗里夾了雞腿，故作淡定地轉移話題：“吃飯。”

        要不怎么說林志賢女士是個牛人呢。就一晚上加一早上的功夫，硬生生湊齊了這一大家人，她外公、外婆、大伯、小姑、小姨、大伯母……齊聚一堂，硬生生把暮誠的酒都一日游變成了突如其來的“三堂會審”。

        也就是暮誠記憶力過人，要換做林朝對上這么多人，早就頭昏腦漲，分不清張三李四，更不必說和他們言笑晏晏，話題不斷。

        好在一家人好奇歸好奇，謹慎歸謹慎，卻也不是真想為難第一次上門的暮誠，象征性地了解了一下情況，被暮誠三言兩語哄得樂呵呵的，就只顧著給人夾菜添飯，即使偶爾升起要給暮誠灌酒的念頭，也在林志賢女士的淫|威下“嗖嗖”跑沒影兒了。

        酒過三巡，看著屋子里這一大桌人臉上喜笑盈盈，林朝生出滿腔的喜悅和滿足，滿當當的，跟要溢出來一樣。即使老爸老媽不在了，他們帶給林朝的愛和幸福一直都不曾離開。

        她有些釋懷地笑開，抽出一只碗一只筷子，邊敲邊讓大家靜一靜，其動作神態之豪邁瀟灑，差點沒把暮誠一雙眼珠子驚得掉出來。

        林朝倒了滿滿一杯的白酒，高高舉起：“說起有點不好意思，但我還是要說！謝謝大家！我愛你們！”

        她仰頭一口干掉那杯白酒，眼角被酒意逼出一點紅，看著空掉的杯子“嘿嘿”一笑，“大伯！我酒量漲了誒！”惹得酒桌上幾個長輩夸的夸，訓的訓。

        那酒杯的肚量和度數，是暮誠看一眼都覺得頭痛胃痛的程度，看來昨天林朝帶他喝啤酒還真是照顧他了……

        林朝得了夸還不忘在暮誠面前賣乖，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古靈精怪的模樣看得暮誠心里癢癢。

        暮誠沒覺得她這樣不好，他知道林朝心里有數，現下只是為了和著氣氛，裝乖賣傻，彩衣娛親。

        倒是林志賢女士冷冷覷她一眼：“好的不學，學當酒鬼。”

        林朝登時收了一身嘚瑟，伏低做小，保證只此一回，下不為例。

        “你還沒說你這次突然跑回來做啥子呢？”林志賢女士不饒她。

        “想回來把我爸媽的東西收拾一下，好帶回錦繡城家里去。”

        林志賢女士這下是真的愣了。

        當年自家弟弟弟妹的死對林朝的打擊有多大，她是一清二楚的。林朝一直因為父母的死內疚自責，精神狀態甚至嚴重到曾經要進精神病院治療。這些年看起來是好多了，心里卻一直不肯放下。

        她如今在錦繡城上班，老家這套房子無人居住。林志賢女士和林朝大伯便一直勸她把房子賣了正好把錦繡城那套房子的貸款還上，能讓自己輕松一點，或者把房子租出去，減輕點負擔。

        林朝始終不同意，也一直不肯回老家收撿她父母的舊物，就算偶爾回老家，也是賴著和林志賢女士一起住。要不是伯伯、姑媽時不時過來幫忙打掃打掃，怕是早變成蜘蛛洞了。

        這次林朝一回來，林志賢女士就察覺到了她的變化——笑意都是從眼底里透出來的，不像上次回來，笑容總是勉強；性子也是肉眼可見地恢復了從前的活潑，不是裝出來的……

        想著這些，林志賢女士的目光落到了坐在林朝旁邊的暮誠身上。要說林朝的變化，大概還要算身邊多了這個人。

        察覺到林志賢女士的打量，暮誠心里難得生出一絲緊張，面上還是微笑以對。

        看了一會兒，林志賢女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收回目光繼續和林朝閑話：“那房子呢？”

        林朝頓了頓，輕輕吸氣后咧嘴一笑：“賣了吧。”

        “大伯！”林朝叫了一聲在給小葉子和小魚喂飯的大伯。

        “啥事？”

        “你上次說有人想買這個房子，他還要嗎？”

        大伯聞言也愣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和林志賢女士對視一眼。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他也欣慰地笑了：“我去給你問，不用你操心！”

        “謝謝大伯！”

        “客氣啥子。”

        知道林朝下午收拾了東西晚上還要會錦繡城，又被林朝拒絕了幫忙后，眾人就不再打擾，不舍地跟林朝擁抱道別，叮囑她一定要常回來。

        林志賢女士原本要留下來幫著林朝收拾衛生的，也被林朝硬趕回去休息。臨走前，林朝攬住她的肩膀問：“林女士，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錦繡城？我給你做飯啊！”

        這次回來，林朝才發現，風風火火半生的林志賢女士，現在腰背也開始佝僂了，鬢間也滿是讓人無法忽視的白發。林志賢女士沒有兒女，老了由林朝負責照顧她。這是林爸林媽還在的時候，一家人就說好的事。

        林志賢女士捏了捏她的臉：“我還想再瀟灑幾年呢！等我哪天動不了了，你再來接我吧！”

        林朝也不強求：“行，你讓我什么時候來接，我就什么時候來接。”

        “我走了哈，有空就回來，我再給你做土豆泥！”

        “好！”

        林志賢女士來得瀟灑，去得也瀟灑，留下林朝站在門口，頗有些傷感。

        暮誠從她身后走到她旁邊：“以后我可以陪你經常回來。”

        “還是這樣‘咻’地一下飛回來嗎？”林朝頑皮地用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

        林朝接不上話了，面紅耳赤地轉移話題：“我去洗碗掃地！”

        “我來打掃衛生吧，你去收拾你要帶走的東西。我的百寶袋夠大，你想帶多少都行。”

        “那怎么行，你是第一次來我老家，又是客人，哪兒有讓客人打掃衛生的道理！”

        “你是不是忘了,”暮誠突然湊到離林朝眼前，距離近到呼吸可聞，“我在追你？”

        下一秒，林朝“嗖”的一下就沒影了。

        暮誠失望地嘆了口氣。小兔子可愛是可愛，就是太容易害羞，跑起來飛快。

        林朝想帶走的東西真不少，堆了快半屋子——整柜子的書，林爸的吉他，成堆的相冊，舊得褪色的玩偶……

        要不是有暮誠的法術幫忙，暮誠還真不知道，她要怎么把這么一堆東西弄回錦繡城。

        林朝不舍地摸了摸客廳里的舊沙發，上面還有林媽養的橘貓麥粑撓的印子。那時候林朝自己都照顧不好，更不用說養貓，林志賢女士就把麥粑拎回她家捉耗子去了。

        這次事件趕，也來不及去看麥粑，不知道是不是又胖了兩圈。

        “實在舍不得，就別賣了。”暮誠突然出聲，“缺錢的話，賣給我也行，將來你有錢了再買回去。”當然，如果將來林朝和他結婚了，他再當做結婚禮物送回去也是一樣的。

        林朝看著他笑了笑，抿著小嘴搖搖頭：“不用啦，現在建了新縣城，老縣城的房子如果不是真要住，買來放著也是貶值，劃不來的。”

        暮誠還要再說什么，林朝卻含笑打斷他道：“真的不用。我爸爸曾經跟我說，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們始終在我這里，房子就不那么重要了。”

        暮誠便不再多言。總歸，只要她愿意，他將來也會和她一起有一個新的家。

        御劍回到錦繡城，把東西歸置進林朝的新房子，再回十八局剛好是飯點兒。

        “還是等過了今年再決定要不要搬回去住吧。”暮誠一邊說一邊推開執行部的門，轉頭就見客廳里坐滿了人。

        今天十八局不上班，各個部門常住局里的都跑來執行部這里一起涮火鍋。客廳大概被紀思南和林不忘用法術又擴大了一倍不止，用來給整個十八局的人團建都綽綽有余。

        見兩人進門，紀思南當先吹了一聲口哨。

        秦煙附和著起哄：“喲！私奔的回來了！”

        大家哄笑作一團，林朝垂著頭，簡直不敢抬頭見人。

        原本站在邱岳和肩頭的霜尋頓時化作一只“利箭”，“咻”地一下撞到暮誠胸上，差點沒給自己撞出個腦震蕩，暈乎乎地往下掉，幸好暮誠眼疾手快，一把把它撈住。

        它蹭了蹭暮誠的掌心，又用水汪汪的鳥眼睛可憐巴巴地盯著林朝不放，像是在控訴二人的遺棄之罪。

        林朝被它看得心里愧疚不已，忙從暮誠手里接過它，安撫地替他順鳥毛。

        行政部不怎么好八卦的白劍英看見消失了一整天的兩人，也難得抱著碗調侃起暮誠：“你們這是去哪兒了？看起來氣色不錯！”

        紀小北倒是好心地沒再開暮誠和林朝玩笑，笑著起身給讓出一個座位：“我吃的差不多了，誠哥坐這里吧。”

        暮誠沖紀小北點點頭，沒搭理其他人，知道這群人越搭理越起勁，把林朝推到修一洛旁邊坐下，說：“我去給你打蘸碟。”

        林朝也不敢反駁，埋著頭只看霜尋，假裝看不見大家八卦的眼神。

        暮誠此話一出，秦煙沖陳依依挑了挑眉：非常不對勁！

        陳依依回她一個肯定的眼神：確實有貓膩。

        紀思南撐著下巴贊同地點點頭：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修一洛給林朝倒了一杯飲料，面上沒什么表情，但閃閃發亮的眼神無不流露出“磕到了”的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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