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杞蘭
其實畫中內(nèi)容無甚特別之處,全是美人圖,且都是同一個人——這是她發(fā)現(xiàn)不對之前的認知。
畫中美人秀美含蓄,首飾不多,妝容素凈,果真應了月柔的那句話:“讓人如沐春風。”
思白以前也這樣認為的。她的娘親,溫柔,大方,知禮,賢淑,天下女子少有能及的。直到方才,娘親詩作里的哀婉愁緒和喜怒嬌嗔,讓她對她有了新的認知——娘親的形象貌似更加鮮活了。
她偶爾回來之時,見過爹爹伏案勾勒娘親倩影的情景,每一筆都是那么用心,常常伏案至深夜。
如今再見到這些凝聚了畫者無數(shù)心血的畫作,思白難掩激動,小心翼翼的一幅一幅鋪展開來,細細觀賞。
只是越到后面,她越是覺得不對勁。
看到一半時,她便明顯感覺出,畫中人已經(jīng)有了細微的變化。從眉心多了一點朱砂,到鼻梁漸漸高挺,再到五官更加飽滿。當她拿出第一幅和最后一幅作對比時,立即得出了結(jié)論:這不是同一個人!
細細觀察兩者的面部五官,思白發(fā)現(xiàn),她倆雖然有接近八成的相似,但還是很容易區(qū)分的。
前面的畫確定是娘親無疑——下方有愛妻桑綾的落款。娘親的長相偏寡淡,骨相單薄,五官平平,屬于丟進美人堆就找不到了的類型。好在她的相貌雖不出眾,卻有一種莫名的和諧,外加她性子文靜,看著沒啥個性,實屬長輩們口中標準的好女孩。
另一位則是那種讓人一眼就忘不掉的美,清麗脫俗,集清氣貴氣傲氣于一身,亦不乏靈動俏皮。思白沒有見過她,只是憑著爹爹的那支畫筆,不知不覺也漸漸的被她吸引。
思白回到青云小院的時候已是傍晚,站在山腰上看晚霞也別有一番風味。
顧寒卿已經(jīng)等她多時了。桌上擺著她愛吃的飯菜,待她入座又替她盛好飯,夾了菜,她險些將“賢惠”二字脫口而出。
扒了幾口飯,思白偷偷觀察了一下寒卿的神色,正巧與他四目相對。
“怎么,飯菜不合口味?”
思白連忙搖頭:“你怎么不問我今天干什么去了?”
顧寒卿淡然一笑:“我沒必要事事操心,你想做什么都隨你,只要你自己開心就好。”
她的寒卿真好!
飯后不久她就犯了困,強撐了小半個時辰,便頂不住上床歇息了。
顧寒卿關好門窗,院子里,師弟已等候多時。
“你當真不帶上她?”
顧寒卿搖頭:“這樁陳年往事,是我未盡承諾之失,還是由我自己解決為好。”
越子陵不死心:“萬一她非要追過來呢?”
“她不會。”顧寒卿指著前方,“你看。”
越子陵轉(zhuǎn)身,不由愣住。
兩個鬼差帶著一新死的亡靈從下方房頂上鉆出來,那亡靈環(huán)顧四周,似在對這人間做最后的告別。隨后便被鬼差帶走了。
“劉老太太?”
師兄點頭。
長輩去逝,晚輩須得披麻戴孝,為其守靈。所以,思白短時間內(nèi)是走不了了。
二人沿著青石路緩緩而下。行至行云小筑前,越子陵看著石碑停留了片刻。
“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這是他來時一眼見到這塊用狂草書寫的石碑,第一時間在腦海里蹦出來的詩句。
他內(nèi)心冷笑:也不知書寫之人是否真有這般豁達的胸懷。
顧寒卿交給師弟的任務,乃是尋一個村落。天下之大,哪怕是仙門弟子,要尋一處地址也并非易事。更何況,他們所憑借的,唯有一方繡著蘭花的手帕。
越子陵先是根據(jù)所用布料大致鎖定了西南一帶,這一帶盛產(chǎn)絲麻,百姓們將其紡成絹布,抵了大半的賦稅。朝廷達官貴人所用的絹布大多產(chǎn)自此處。
宣城屬于蜀西郡,其所轄州縣眾多,更別提周邊乃至全境星羅棋布的村落了。
越子陵拿著那塊繡著蘭花的絹布,幾乎挨家挨戶的去尋找,多日無果。好在后來碰見了三妖,檸梔被抓時為保性命,主動供出了自己花界人脈王萬事包打聽的名號。他考慮了一下,覺得挺劃算的,便答應了。
檸梔果然沒有讓他失望,見小命保住了,當即召集花界的眾多姐妹,打探消息。花精們效率極高,僅用了一晚上的時間便找到了。檸梔卻因為在一夜之間召集了眾多姐妹,損耗了太多靈力,舊疾復發(fā)。
越子陵還是很夠意思的,既然幫了他大忙,作為回報,他不僅耗費功法為她穩(wěn)定病情,還答應帶他們?nèi)フ宜及子懶╈`藥,這便有了后來的事。
他們所尋的名為洞溪村,與尋常村落無甚區(qū)別,村子依山傍水,村民有窮有富,總的來說,日子過得還算平靜。
越子陵見師兄走走停停,不時盯著某一棵大樹、某一塊大石發(fā)發(fā)呆,或上前摸了摸,眼中有凝重,更有茫然。不禁奇道:“師兄你在看什么呢?”
顧寒卿不確定:“我好像,來過這里。”
“啊?什么時候?”
“不記得了。”
二人一路走一路問,在陡峭山路中七繞八拐了老半天,才終于到了目的地。
“是這里么?”
“應該沒錯。”
二人來到一戶人家門前,白日里家家戶戶都敞開著大門,院子里掛著一串串曬干的肉干蘿卜干,幾根竹竿搭起了晾曬衣物的架子。一名十幾歲的花季少女,扎著兩根長辮子,圓臉盤子水靈靈的,模樣很是標致,正一邊喂著雞鴨,一邊哼著小曲。
越子陵走到門口,在門框上敲了敲,道:“這位姑娘,請問這里住的,可是杞姓人家。”
姑娘應聲抬頭,見是一名身著素袍的年輕男子,舉止言談皆是不俗,長相亦是清秀可人,便沒對他這個陌生人設防。
姑娘迎上前去,面帶笑容:“正是,我爹年輕時中過舉人,現(xiàn)在是村里遠近聞名的教書先生,村民們都尊稱他一聲杞先生呢。”
師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是喜色。
杞姑娘順著越子陵的目光朝他身后看去,只一眼,目光便似被定住了一般。直到聽見一聲咳嗽,方回過神來,不由得羞紅了臉。
越子陵由衷感嘆,師兄的這張臉,真是讓人不放心呢。思白若是知道了,定會把他藏起來,不讓別人有覬覦的機會吧。
雪峰山,靈堂內(nèi),一身重孝跪在外祖母靈位前昏昏欲睡的思白,毫無征兆的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杞先生從私塾回來,見家里多了兩個陌生人,便叫來女兒問道:“小君,這兩位是……”
二人連忙起身,越子陵道:“在下越子陵和師兄顧寒卿,見過杞先生。”
杞先生點頭回應,捋了捋山羊胡須,道:“不知二位光臨寒舍有何貴干?”
顧寒卿上前,拿出那方手帕,說道:“不知先生可還有印象?”
杞先生接過手帕,細細端詳片刻,一雙混濁的老眼漸漸瞪大,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爹?”杞君忙上前扶著老爹,關切的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阿蘭……”
杞君也愣住了。
她還有個年長她十余歲的姐姐,名喚杞蘭。十年前去隔壁村親戚家里賀壽,卻一去不復返,從那以后,便再也沒了她的消息,整個人如同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杞蘭失蹤時她年紀尚幼,她沒什么感覺,只是會不時問起老爹,姐姐為何還不回來,不明白為何老爹總是一臉哀愁。
“公子,你可知道我姐姐的下落?”杞君滿懷希望,杞先生也激動的看向二人。
顧寒卿喉頭發(fā)堵,面露不忍。
“她,在這。”
顧寒卿掌心翻轉(zhuǎn),變出了一個白色的小壇子。
杞先生只覺天旋地轉(zhuǎn),腳下一軟,險些栽倒在地。多虧杞君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事情的經(jīng)過還得追溯到五年前。
那時剛剛通過師門的修行考核,顧寒卿遵照師命下山歷練。他誤打誤撞進了一個村子,發(fā)現(xiàn)那里隱隱透著古怪,似有一股陰邪之氣,便避開村民偷偷進行調(diào)查。
豈料村民們的警惕性極強,還會玄門異術(shù)。他尚未調(diào)查出個所以然來,便被人偷襲關進了地牢。
地牢里貼滿了壓制靈力的符咒,用來鎮(zhèn)壓所有被抓來的小妖精怪。他試過不少方法,皆未能逃出去。
心灰意冷之際,一個女孩闖入了他的視線。
這個女孩正是杞蘭。
她趁人不備,主動靠近牢門,試著與他交談:“喂,你還好么?”
顧寒卿睜開眼,見來者是一名衣衫破爛瘦骨嶙峋的弱女子,約摸二十歲左右。胳膊和腳踝被鐵鏈綁著,走路時不可避免的發(fā)出聲響,身上裸露處的瘀青尤其醒目。
“你是?”
“我是被人拐過來的。”女子垂眸,聲音逐漸哽咽。“我本是好人家的女兒,不知怎的被歹人拐了來。他們將我幽禁在小黑屋內(nèi),逼我就范,我不從,就對我各種毆打肆意凌虐。”回想起那些不堪的過往,女子淚如雨下。
“我想過自盡以保全清白,卻又覺得不值,憑什么這幫畜牲逍遙法外,我就得凄慘的去死?”女子抹了一把縱橫交錯的淚水,恨恨道:“我想報仇,想救出所有和我一樣遭遇的受害者,讓他們都付出代價!”
“你有辦法離開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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