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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夢回


義軍首領(lǐng)對這個占盡人和的修行者很是尊重,城中最大最豪華的太守府讓給了他居住,義軍的首腦團(tuán)隊則住進(jìn)了知府等其他權(quán)貴的宅院中。

        夜空下爆竹聲響,炸開了絢麗的煙火,城中百姓穿紅戴綠,家家戶戶除舊迎新,仿佛過大年一般。

        喧鬧聲越過高墻,傳進(jìn)了顧寒卿的耳中。

        今日的小周天運(yùn)轉(zhuǎn)結(jié)束。他起身行至院中,上空煙火絢爛,響聲不絕,一如剛來宣城時的景象——城池雖小,五臟俱全,小地方也不失繁華,偏僻中亦不乏喧囂。

        外面越是熱鬧,他心里越覺得落寞。

        走出大門,獨(dú)自在街頭巷尾徘徊。不知不覺來到煙雨樓附近,那棵老樹仍是枝繁葉茂,夜風(fēng)拂過,落英繽紛,他伸手接住了一片花瓣。

        “勾欄女子的命運(yùn),就如同這落英一般,隨風(fēng)而去,前路難料,半點(diǎn)由不得自己。”

        這是他初見她時,對她說過的話。如今想來,何止勾欄女子,放眼天下,又有誰的命運(yùn)由得了自己呢?

        “寒卿。”

        他身子一僵,花瓣徒然落地。

        人潮之中,那個小小的人兒眉眼彎彎,朝他伸出了手。

        鬼使神差的,他邁出步子,向她走去。幾個行人從她身前經(jīng)過,再見時,已無她的身影。

        顧寒卿停下腳步,臉上的欣喜之色盡褪,唯余黯然神傷。

        惜憐她們的身份暴露,不適合再待下去,阮娘也無意再與形形色色的人周旋,他們幾人去了古幽林附近,避世而居。

        煙雨樓換了新的老鴇,不變的是那套接客流程。門前攬客的妓子猶在,卻不見了問他問題的人。

        順著方才她“出現(xiàn)”過的地方望去,行云小筑縮小成了一個點(diǎn),山腰云遮霧繞,更教人看不真切。

        阿槿,不知現(xiàn)下,你可安好。

        一點(diǎn)都不好!

        思白內(nèi)心苦悶。

        她很少在雪域待這么長的時間,對這里獨(dú)有的極晝景象不甚了解。百聞不如一見,最初幾日的驚喜褪去,現(xiàn)下只剩煩惱。

        這么多年,思白早已習(xí)慣了白日活動夜晚安睡的生活作息。白晝乍一變長,黑夜遲遲不來,她根本無法入睡,該來的困意可是一點(diǎn)沒少。

        為了身體著想,她只能成天窩在四季軒內(nèi)。若要出去,須得穿上厚實(shí)的冬衣,裹得比白熊還臃腫,才能抵御嚴(yán)寒。還不能到處亂躥,行動難以自如不說,要是不小心被哪位長老發(fā)現(xiàn)她沒了內(nèi)丹,這條小命也就到頭了。

        比起偏安一隅,她更愿意出去看看。她聽說北冥之中,有一條身軀龐大的魚叫做鯤鵬,喜歡在海里遨游,還能化作大鳥飛上云霄,無拘無束,自在逍遙。這樣的生活,定是十分愜意的吧。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只要一閉眼,就會夢見寒卿。夢中的他眼神冷寞,她想要上前抱抱他,被他無情拒絕。

        “寒卿,你是不是在怪我?”

        這話她憋了很久了,無數(shù)次的想要在夢中說出來。話一次次的到了嘴邊,又一次次的被她咽了回去。

        哪有明明自己都做不到,卻又不許別人不辭而別的。

        思白苦笑。

        躺在床上,緊緊將雙鏡握在手中,貼著臉頰,感受著寒卿的氣息。

        她臨走前,翻開了寒卿的乾坤袋,摸出了雙鏡并將其帶走。

        話本子里常常會寫到,小姐和書生私定終身,都會互相贈予對方自己的貼身之物,作為定情信物。

        雙鏡是他們共同馴服的法寶,有他們共同的痕跡。被寒卿帶在身邊多時,曾沾過他的血液,思白就選中了它。日日帶在身上,片刻不離,時時拿出來睹物思人。她便可以自欺欺人的認(rèn)為,寒卿就在她的身邊。

        月柔來看她時,她已經(jīng)入睡。四季軒的月華比之人間,少了些溫潤清涼,灑在思白的臉上,照樣能映襯出她的無瑕膚質(zhì)。

        她的雙手緊緊握著一塊石頭,即便已經(jīng)入睡多時,也未見有松動的跡象。月柔猜想,此物對她來說,應(yīng)該是無比重要的吧。

        月柔甫一離去,雙鏡突然閃過一絲詭異的流光,注入了思白的眉心。

        翌日,已是日上三竿,早食擺在飯桌上許久,還是不見思白走出臥房。

        月柔疑惑,思白平時也不是喜歡賴床的人啊。

        推開房門,見她仍保持著昨晚的睡姿,側(cè)著身子,雙目緊閉,眉頭深鎖,呼吸急促,手中的石頭光芒大盛。

        糟糕!她這是陷在了幻境中無法脫身!

        月柔有所耳聞,世間有這樣的法寶或是邪物,能讓人通過夢境入幻,并且深陷其中。夢中所見,要么是別人編織的幻象,要么就是自己內(nèi)心深處掩埋的記憶。無論哪種,都不可能是歡快的積極的,只有痛苦仇恨這樣的灰暗畫面,才能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看著思白痛苦的神色,月柔的心也跟著一痛。可她不能叫醒她,若非自身心志足夠堅強(qiáng),恐怕很難從夢境中安然脫身。不顧一切貿(mào)然叫醒她的話,后果不堪設(shè)想。

        再等等吧。

        月柔的猜想基本無誤,除了一點(diǎn),思白被強(qiáng)行拽入的,既非別人編織的幻象,也非她自己的記憶。

        思白在夢中,親眼目睹了一個小男孩,從被人拐走,到被百般虐待,再到被仙使收入門下的全部過程。

        那個男孩才四五歲的樣子,還不及她的腰側(cè)高。長得粉雕玉琢,五官甚是精致,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捏著他的小臉,肆意“蹂躪”一番。

        那張小臉本是無憂無慮的,下一刻,男孩就被一個女人拐走,迅速逃離了村子。思白奮力追趕,卻始終追不上。雙方總是隔著距離,如一道鴻溝,怎么也跨不過去。

        “哇——”

        男孩哭得撕心裂肺,可這并未讓女人停止毆打,反倒越發(fā)的來勁。思白沖上前,想要阻止,觸及她時,身子如同煙霧一般,徑自從她身上穿過。

        “快住手!”

        思白心都要碎了。

        直到無力再打了,女人才肯罷手。

        男孩渾身是傷,嗓子都哭啞了,原本白凈無瑕的臉蛋,指印血痕縱橫交錯,混合著眼淚鼻涕,哪還有半分討人喜愛的乖巧模樣?

        女人眼中恨意難消,狠狠地捏著他的下巴,厲聲道:“不許哭!”

        男孩怕極了這個女人,拼命壓抑著自己的哭聲,努力了半晌,收效甚微,斷斷續(xù)續(xù)的哽咽怎么都止不住。

        女人手掌下移,掐住了男孩的脖子,力道之重,掐死他只是時間問題。

        思白心急如焚,想救他卻無能為力,正急得跳腳。

        女人突然松開手,男孩捂著喉嚨大口大口的喘息,轉(zhuǎn)身想逃離這個女人,腳下一滑重重跌倒在地。

        思白不敢再看了,她知道逃跑未遂的人會面臨怎樣的后果。

        月柔為思白拭去淚水。能讓她在夢中這般失態(tài)的,恐怕只有那件事了。

        上千個日夜的折磨,男孩的臉上已經(jīng)褪去了該有的童真,一日比一日消瘦,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

        女人眼中的恨意也沒了初時的那般刻骨銘心,她的精氣神已經(jīng)干枯,仿佛被抽走了魂魄,再無一絲生氣。

        前方是一個大峽谷,兩方軍隊正在交戰(zhàn),兵戈相向,殺聲震天。

        萬人廝殺的慘烈景象,并未在男孩如死水一般的眼眸中,掀起絲毫波瀾。女人看向他,似在做最后的決別。

        思白一驚,她要干什么?!

        女人動作干脆利落,只輕輕一推,男孩就掉下了峽谷。

        思白飛身上前,望向下方,見男孩掛在了一棵歪脖子樹上,頓時松了一口氣。

        不過這口氣貌似松早了。

        樹枝并不粗壯,男孩雖瘦小,猛一下墜,還是有不小的沖擊力。在樹上掛了沒多久,就聽“咔嚓”一聲,連人帶樹一齊掉了下去。

        下面可是一片混戰(zhàn)啊!就算不被摔死,刀劍無眼,很容易就被亂刀砍死。就算僥幸躲過了刀劍之利,成千上萬的士兵,一人一腳也足以將他踩死了。

        看了一眼女人遠(yuǎn)去的枯瘦身影,思白強(qiáng)壓下心中的憤然,轉(zhuǎn)而跳了下去,尋找男孩的身影。

        “思白,思白……”

        思白睜開眼,峽谷中的廝殺消失不見,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伸手一抹,臉上全是淚水。

        “我這是……”在四季軒?

        “你可算醒了。”月柔有種劫后余生的感慨,“已經(jīng)整整一個月了,若再不醒,族長就要去求長老們發(fā)發(fā)慈悲救你一命了。”

        爹爹?思白回過神來,站在月柔身后一直默不作聲的,不是爹爹還是誰?

        雪寰靈力高深,也并非無所不能,這幻境之術(shù)便是他的弱勢。

        思白翕動著嘴唇,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倒是雪寰開口了:“既然沒事了,那就好生將養(yǎng)著。至于此物,”他指的是雙鏡,“就交由我來保管,以免再生枝節(jié)。”

        思白緊緊地將雙鏡護(hù)在懷中,那是寒卿的東西,任何人也休想奪走。

        “思白,”月柔勸道:“你就聽族長的吧,他難道會害你么?”

        爹爹當(dāng)然不會害她。

        “你為何非要這般執(zhí)拗?”月柔不解。

        思白沒法解釋。因?yàn)閮?nèi)丹一事,爹爹已經(jīng)大發(fā)雷霆,若再讓他知道,這是寒卿的東西,只怕他會立馬回到中原,滿世界的追殺寒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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