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
  不出意外的，祁同偉連這位未來堂哥的面，都沒能見到。
  化能總部的地方建設處走廊上，始終都是坐滿了人。
  有人被喊進辦公室，在出來之后滿臉喜色，難以掩蓋。
  也有人頹廢不已，黯然神傷的默默離去。
  而這些人，祁同偉都將其稱呼為“幸運兒”。
  幸運兒永遠只占少數，絕大部分都是普通的不幸運之人。
  祁同偉就是其中之一。
  前面的那些干部，至少還見到了鐘鳴的面。
  而他們呢？
  “哎，我在這兒都等了將近半個月了，還是沒有排上號。”
  有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人，皺巴著臉，神色頹廢，喟然長嘆。
  根據兩天來的交流，祁同偉也知道，他是某個地級市主管工業的副市長。
  這次來化能的目的，就是想引進一臺超大型的發電機組，從而作為新型工業園區的基本支撐。
  但很顯然，平日里在地方上呼風喚雨、前呼后擁的他，在來到了京城之后，啥也不算。
  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
  “恐怕我明天就要走了。”
  這位副市長心情灰敗，看向剛認識不久的祁同偉。
  不知怎的，或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他對這位年紀輕輕的縣委副書記，頗有好感。
  “祁書記啊，我看你也別在這里浪費時間了。”
  他搖了搖頭：“前兩日你才得罪那位李...科長，呵！一個小小的科長，進了部委央企，居然也高人幾等！”
  “宰相門前三品官吶，古人誠不欺我。”
  祁同偉默然無語。
  這位副市長，其實是在座絕大多數人的縮影。
  沒有深厚的關系，你只能等！
  至于等多久？
  那就是個未知數了。
  很可能，當一個地方上的經濟發展機會，已經無情遠逝，都等不到一個結果！
  目送著這位副市長離去的枯瘦背影，祁同偉皺了皺眉。
  不能再這樣干等下去了！
  時不我待！
  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貴無比！
  自己不能被動等待，而是要主動出擊！
  這般思索著，祁同偉腦中升起眾多思緒。
  突然，他的目光，鎖定在了一旁打著哈欠的林向前身上。
  林向前被祁同偉幽深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
  下意識賠笑道：“祁書記，您是有什么事嗎？”
  “有事。”
  祁同偉咧嘴一笑，親昵的攬過林向前的肩膀，笑瞇瞇道：
  “老林啊，你覺得在駐京辦的工作，枯不枯燥？”
  “枯燥？”
  林向前被祁同偉的態度嚇得有些頭皮發麻。
  “怎么個情況？他為什么突然對我這么和善？”
  “莫非...是這兩天積壓的怒火，無處發泄，想要將鍋全甩我頭上來？！”
  “難道他想將我擼下去？！”
  越想越害怕，林向前額頭也冒起細密的冷汗。
  囁嚅了一下嘴唇，結巴道：“祁...祁書記，我這個人，其實沒有什么大抱負...”
  眼看祁同偉擰起眉毛，林向前如受驚的兔子。
  “祁書記啊，我在駐京辦工作真的挺好的，之所以沒有起到上傳下達的作用，還不是縣里面沒有經費嘛...”
  “而且，那些上訪的群眾，我都有...”
  “行了行了！”
  祁同偉擺了擺手。
  這個林向前，越說越離譜了。
  “我正是因為知道你有敏銳的觀察力，所以才有件事要你去辦。”
  祁同偉低聲道：“事情辦成了，我會給你記大功一件！莫非你想一輩子都待在這個地方？”
  “我還真想...”
  林向前輕聲嘀咕。
  “恩？！”
  祁同偉拉長鼻音。
  “當然，如果真的有更好的去處，能夠回到臨海縣更進一步，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林向前哆嗦了一下，連忙開口。
  衣錦還鄉，誰人不想？
  這里的工作雖然悠閑，但老婆孩子常年都難以見上一面。
  林向前想著，如果真能回去，哪怕降上半級，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這也太難了。
  為什么他會成為駐京辦的主任？
  還不是當時得罪了胡勇嘛！
  “有這種理想，是極好的，這說明你這個人還沒有廢掉。”
  祁同偉滿意頷首。
  湊近他的耳側，低聲道：
  “我知道你平常的工作，也知道你洞察力很強，所以現在有件事，你得去辦。”
  “什么事？”
  “三天之內，我要知道鐘鳴的下班時間，以及具體會從哪個方向回家！”
  祁同偉說完，雙眼一閃。
  說巧也巧，化能總部，距離信訪總局，真沒隔上太遠。
  而且，在回鐘家的路上，信訪總局也是必經之地！
  “啊？！”
  林向前抖了一下。
  這不就是監視嘛？！
  還是監視一位央企中的正處級干部！
  “別給我裝糊涂。”
  祁同偉瞪了他一眼：“這不是你最拿手的事嗎？怎么？換一個有身份的人，就不敢了？”

  “我...”
  “我不想聽廢話。”
  祁同偉淡然松手，“一句話，同意，或者拒絕！”
  “我還有選擇嗎...”
  林向前苦笑一聲。
  他已經得罪死了胡勇，難道還要將縣委副書記得罪？
  那他這輩子是真的不想回臨海了！
  “可是，祁書記，我也沒見過鐘鳴鐘主任啊？”
  林向前撓了撓頭。
  都不知道他長啥樣，怎么尾隨？
  “這個你放心，我自然有辦法。”
  祁同偉輕笑一聲。
  這還不簡單？
  找小艾要一張鐘鳴成年的照片，不就成了？
  “還有一件事，我得叮囑你一下。”
  “什么事？”
  林向前好奇問道。
  還有一件事要叮囑？
  這祁書記腦子里，到底裝了些什么？
  而且就算能摸清鐘鳴的具體行蹤，那又能改變什么？
  人家就是不想見你，你莫非還能威逼利誘不成？
  想到這種可能得林向前，看向祁同偉的目光也隱隱有些畏懼。
  不好說！
  還真不好說！
  聽說這個年輕的書記，當時甚至調動了部隊，對京州一整個村子進行反恐行動！
  “你在想什么呢？”
  祁同偉淡漠瞟了他一眼。
  “沒！沒有！我相信祁書記您一定會遵紀守法的，對吧？”
  “呵呵！”
  祁同偉冷笑一聲。
  林向前看他這副模樣，一時間內心也開始打起鼓來。
  “在確定他行蹤之后，你記得這樣...再那樣...”
  林向前縮了縮頭，嘴唇有些發白。
  “這...這...”
  “記住了沒！”
  “記...記住了！”
  林向前想要拒絕，但在祁同偉冰冷的注視下，還是決定豁出去，陪他玩上一把！
  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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