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家。
  鐘老爺子躺在搖椅上，瞇眼看著穹頂夜色。
  身后的鐘鳴，老老實實垂頭站定，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肖若云與唐雪韻悄悄對視了一眼，沉默無言。
  過了很久。
  鐘老爺子才悠然開口：“所以，你還是見了他？”
  “是的，爺爺，我見了他。”
  鐘鳴恭敬道：“臨海縣的水晶礦產，實在是讓我無法拒絕。”
  “呵呵。”
  鐘老爺子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略顯渾濁的目光，在自己這個孫子身上，來回打量。
  這也讓鐘鳴有些不太自在。
  “把你之前刻意針對他的事，和我說說。”
  “是這樣的...”
  鐘鳴開口簡單將最近這幾天的情況說了一下，鐘老爺子臉上掛著笑容，也越來越盛。
  “祁同偉啊...”
  他感慨一笑：“我的這個未來孫女婿，還真是沒讓我看錯。”
  “爸...這是怎么一回事？”
  肖若云好奇問道。
  “他的手段很多，但歸納成一句話，就是扯虎皮，拉大旗！”
  鐘老爺子雙眼微微一瞇：“但扯到了最后，居然真的將虎皮做成了一面大旗。”
  幾人有些不明所以。
  鐘鳴更是迷迷糊糊，完全沒聽懂爺爺到底在說些什么。
  “所以我說啊，你還是需要打磨。”
  鐘老爺子看了一眼鐘鳴，搖頭道：“從這樣一件事上，就能看出你與同偉之間的差距。”
  這句話一出，一旁的唐雪韻有些不悅皺起黛眉。
  哪怕脾氣再好，再是經過優渥的家庭教育，在當面聽到自己兒子被說不如別的同齡人后，也不會開心。
  更何況，說出這句話的人，地位重于泰山！
  “爺爺...”
  鐘鳴緊蹙雙眉，還是沒能想明白鐘老爺子這句話的意思。
  “等你什么時候想清楚了，也就到了你外放地方的時候了。”
  鐘老爺子擺了擺手，“對了，化能集團應該也已經做出抉擇了吧？”
  “是的。”
  鐘鳴拋開復雜的思緒，打起精神道：“根據董事會的商討，最終已經達成了一致共識。”
  “對于祁同偉的第一點要求，化能集團做出的決定，是交出工業用電的百分之二十二稅收。”
  “第二點，順利通過，也沒有引起什么爭議，畢竟根據專業的地質勘探報告，臨海縣的確是有超大型的水晶礦！”
  說到這里，鐘鳴的聲音也微微高亢起來。
  是的。
  祁同偉也沒有再藏著掖著了。
  既然已經開始了具體談判，那也該將水晶礦擺上臺面。
  流程已經到了這一步，也不會有什么功勞被搶的可能。
  水晶礦是在祁同偉的指導下發現的，京城的項目約談，也是祁同偉孤身一人進行的。
  誰能多說什么？
  甚至在漢東省常務委員會上，秦遠方書記公開表揚了祁同偉！
  大力贊揚了他辦實事、有沖勁的優良品格！
  有了這尊大神的站臺，誰敢不開眼的去摘桃子？
  除非不想要頭上那頂烏紗帽了！
  而也是最近這段時間，因為這則消息的傳播，京城各大能源企業都發生了地震！
  幾乎所有人，都在想盡辦法要祁同偉電話，想盡辦法與他約飯！
  祁同偉也來者不拒，一一答應。
  在長達一個星期的時間里，祁同偉都是在各種各樣的酒局里奔波不停。
  今晚，又跑去參加一個能源央企的酒宴。
  暫時還沒有散場，所以鐘老爺子晚上，也沒能如愿與他在棋盤上博弈一番。
  祁同偉的這一舉動，也給了化能一定的壓力。
  當然，僅僅只是一定而已。
  化能對臨海縣的項目，已經是志在必得！
  他們認為，祁同偉最優的選擇，只能是化能！
  “唯一的問題，就是出在第三點...”
  鐘鳴話音落地，鐘老爺子默然頷首。
  的確。
  祁同偉想要動化能的蛋糕，想要動其他關系戶的蛋糕。
  這種事，一定是不可能成功的。
  當然，除非他親自出面。
  但有這個必要嗎？
  鐘老爺子開始認真思索起來。
  目前來說，這個未來孫女婿的表現，真的讓他眼前一亮。
  “還是先看看他最終會怎么做。”
  他微微一笑。
  不知怎的，他現在對祁同偉非常有信心。
  這個從農村里走出來的年輕孩子，總是能給人帶來意外的驚喜。
  或許這一次，也能呢？
  “如果實在不行，到時候我在出面，一言以決！”
  鐘老爺子身上隱隱露出上位者的威壓。
  對于他這種地位的人來說，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必定要得到想要的結果！
  誰，也無法阻止！
  “化能集團只答應給八十個正式工名額，而且臨時工的人數，也壓到了五百人。”
  這已經不是對半砍了。
  這是基本否決了祁同偉的第三點要求！
  如果不是臨海縣的確有超大型水晶礦產，化能甚至一個名額都不會給！

  這就是巨無霸能源央企的驕傲！
  它會理會你地方上領導的想法嗎？
  做夢！
  “你覺得祁同偉會答應這個最終方案嗎？”
  鐘老爺子瞇著眼看向鐘鳴。
  鐘鳴想要直接開口，但在迎上爺爺定定的目光后，突然沉默下來。
  會嗎？
  應該...會的吧？
  ......
  “知道了。”
  祁同偉說完這句話，淡然將電話掛斷。
  一旁林向前急得抓耳撓腮，還是沒忍住，輕聲問道：“祁書記，是化能那邊出結果了嗎？”
  這一段時間，陪著祁同偉出入宴會的林向前，也從先前的躺平心態，發生了華麗轉變。
  見過皓月的青蛙，又豈會再甘心屈居于井底呢？
  因此，對于這次的項目洽談，林向前也是忙前忙后，費盡心力給祁同偉打下手。
  如今，事情已經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他如何能不緊張？
  林向前盯著祁同偉的嘴巴，心臟撲通狂跳。
  這種緊張感，簡直和當初他老婆生孩子難產時有的一比。
  “化能基本同意了我的前兩點要求。”
  祁同偉冷然道：“但在第三點要求上，大砍一刀，只答應給咱們臨海縣八十個正式名額，五百份臨時合同。”
  “呼...”
  林向前聽罷，長松一口氣。
  還好，這完全在他可以能夠接受的范疇之內。
  也在臨海縣各級領導的接受范圍之內！
  原本他們想的，是能有五十個正式工，三百個臨時工就滿足了。
  現在看來，還是有富余的嘛。
  “你覺得很滿意？”
  祁同偉瞟了他一眼。
  林向前放松下來的臉色一僵。
  “難道您不...不滿意？”
  他試探著開口。
  “我不是不滿意...”
  林向前懸著的心又悄然落地。
  嚇老子一跳！
  祁同偉沒去管林向前的神情變幻，冷冷一笑，補充道：“我是非常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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