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均勻地鋪在這處破落的院角，有幾聲蛙鳴落入耳中，這時陸里聽見男生開口說話了。

　　“我不是你喜歡的那種乖學(xué)生，你也不用打我的主意了�！�

　　陸里聞言詫異了一瞬，然后立馬反應(yīng)過來，然后有點(diǎn)忍不住笑地回應(yīng)他道：

　　“你剛剛聽見我們說話了？”

　　有關(guān)于心動男生的那個話題，陸里此刻確保面前這人聽到了。還聽進(jìn)了心里。

　　看著男生不茍言笑的樣子，陸里莫名覺得有些可愛。

　　“咳咳，我確實(shí)說我有點(diǎn)心動……”

　　陸里此刻逗人的欲望達(dá)到了巔峰。



　　盯著顧北越皺越緊的眉頭，陸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心動歸心動，但也不代表我喜歡你啊，你這人不要太自戀�！�

　　夜色漸暗，院子邊的路燈應(yīng)勢亮了起來，一下撒來一片光明。

　　暖黃的燈光鋪在陸里臉上，顧北這才第一次看清女生的臉。

　　鵝蛋臉，杏仁眼，嘴邊還掛一個梨渦忽閃忽閃。

　　光從女生前方籠過，照在她眉眼間，這下連睫毛都栽下一片陰影，灰色蝴蝶似地不停飛舞。

　　顧北少有地愣了愣神，看起來像是被女生的話給噎住了。

　　“那就好�！�

　　好半晌他才想起來說話。

　　那就好，他最煩女孩子了。



　　這世界上所有麻煩的事物他都討厭。

　　“抽煙的事，不要告訴紀(jì)林�！�

　　顧北抬步之前，還是沒由來地加了一句。

　　紀(jì)林那小子，大漏嘴，他要是知道了，整個巷子都會知道。

　　“我和他還沒熟到那個地步�！�

　　陸里顯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繞過來和他搭話。

　　“你的腳有沒有好一點(diǎn)？有冰敷嗎？”

　　女生說這話時，甚至蹲下身子想去觀察他的動作。

　　顧北沒見過這么自來熟的女生，此時的眉頭更是狠狠皺了起來，下意識挪動腳步遠(yuǎn)離了她。

　　“你和我就很熟了？”



　　和紀(jì)林還沒熟到那個地步，和他就很熟了？

　　陸里沒多說，看了他一眼后就轉(zhuǎn)身走掉了。

　　顧北看著她的背影松了口氣，動了動腳腕，剛準(zhǔn)備去里面幫忙時，卻看見女生的身影又折而復(fù)返了。

　　顧北垂著眼沒看她，只見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女生的手纖細(xì)又小巧，指尖泛著點(diǎn)粉，掌心捧著一瓶冰可樂。

　　“我倆也沒多熟，也就是我單方面心動的交情。”

　　“崴腳不一定就是小事，別看你現(xiàn)在沒什么問題，說不定明天一早路都走不利索。”

　　“用這個吧，裹著毛巾敷，應(yīng)該也是一樣的效果�！�

　　說完這話，陸里也沒再多做停留，加快腳步往洗手間去了。

　　顧北低頭看了看手里的可樂，感受罐身的水汽一點(diǎn)點(diǎn)氤氳進(jìn)掌心。



　　半晌，他抬手打開那罐可樂，仰頭喝了幾口，然后隨手將空罐子扔進(jìn)了垃圾桶。

　　就崴個腳還能走不了路？

　　矯情。

　　陸里再回到飯桌時，紀(jì)林已經(jīng)和餐桌上的人打成一片了。

　　“你們居然在明遠(yuǎn)樓，隔了整整半個校區(qū)，怪不得沒碰到過你們……不過我們今天也算認(rèn)識了，下次還來這，我請大家吃飯！這是我奶奶家的店哈，大家隨便吃都行�！�

　　紀(jì)林也是個自來熟，三下五除二跟他們聊了個熱火朝天，這會甚至搬了個椅子坐在桌邊。

　　“陸姐你回來了！衣服處理得怎么樣？實(shí)在不行你把外套留在這里，我讓我奶奶幫忙試一下，她平時在廚房待的多，去污很在行的�！�

　　紀(jì)林笑瞇瞇地跟陸里打招呼，一副親熱到不行的樣子。

　　陸里笑著搖了搖頭，饒有興味地同他說話。

　　“這就要請我們吃飯了？剛剛顧北跳墻我可什么都沒幫著�！�



　　紀(jì)林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后知后覺地靦腆了起來。

　　“相遇是緣嘛，而且你有幫阿北撿包啊，還提醒他要冰敷�！�

　　“我奶奶說了，交朋友就要交熱心的……”

　　陸里忽然想起顧北抽煙時的側(cè)臉。

　　渾身是刺般的鋒利，全然沒有初見時的乖順。

　　她忽然有點(diǎn)好奇。

　　“你們高二這幾天不是管得很嚴(yán)嘛，怎么還敢翻墻。”

　　陸里是翻慣墻的那類人，但看顧北的身手，大抵是沒做過這種事的。

　　“其實(shí)我們不怎么翻墻的，尤其是阿北，但是不是沒辦法嗎，最近奶奶腿傷了，店里人手也不夠，只能扯來阿北充數(shù)。”

　　“而且晚自習(xí)也沒什么可上的……”



　　紀(jì)林底氣有些不足地補(bǔ)了后面一句。

　　他是爛泥扶不上墻，而阿北是完全沒必要。

　　“你們別看阿北翻墻，他平時都可乖可乖了，成績都是年級前三的！”

　　說到顧北，紀(jì)林仿佛有千言萬語般說了起來。

　　腦海里浮現(xiàn)起那幾串漂亮的眼圈，陸里低頭輕輕笑了一聲。

　　嗯，可乖了，煙圈都吐得比別人漂亮。

　　——

　　巷口左轉(zhuǎn)，直走，再右轉(zhuǎn)。

　　躲掉一只翻垃圾桶的野貓，顧北到家了。

　　破落不堪的防盜鎖發(fā)出稀稀落落的開鎖聲。



　　門吱呀而開時，顧北又聽見張芳凄厲的哭聲。

　　男生的手頓了一瞬。

　　看來今晚又犯病了。

　　“兒子，我的兒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媽媽！”

　　狹小的客廳剛剛才亮起光源，一旁臥房里便跌跌撞撞闖出一個女人來。

　　女人頭發(fā)規(guī)整，衣服也一絲不茍。

　　但顧北知道，她的心是殘缺的。

　　“兒子，兒子你終于回來了，媽媽好想你……”

　　女人的手指滑過顧北的眼角臉龐，語調(diào)激動地說著話。

　　“嗯，回來了�！�



　　顧北沒什么表情，也沒有任何抵抗動作，就任由張芳摸著他的臉。

　　可母慈子孝的畫面在下一刻化為虛有。

　　張芳的巴掌狠狠落在了顧的右臉，聲音也變得尖利刺耳起來。

　　“滾，你滾，你不是我兒子！顧繁，我的繁繁呢？我最喜歡繁繁了，繁繁……繁繁那么乖，他怎么可能舍得離開媽媽……”

　　女人的精神越來越激動，手指四處抓撓，不留一點(diǎn)余力。

　　顧北的臉被劃破好幾個口子，血珠順著下巴往下流去。

　　顧北緩緩伸手拂去那幾滴紅色，然后語氣平淡地跟女人說話。

　　“顧繁死了�！�

　　“媽，顧繁已經(jīng)去世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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