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的毒還未解。”

        傅其琛聞弦歌而知雅意，點了點頭，從多寶閣中拿了一個墨綠色的小巧瓷瓶，遞給了明曦。

        “莫林做的丸藥，于身體無害，放心服用。”

        明曦終于松了口氣，伸手欲接。

        哪知傅其琛望著她的手腕，見上面通紅一片，便又找出一個墨色方盒遞與她。

        “這藥膏你也一并帶回去，可消腫止痛。”

        明曦乍聽之下，卻以為傅其琛是暗指昨日繾綣之事，不由得面色又泛起紅暈。

        消腫止痛？虧他說得出來！還不都是他害的！

        況且，那種地方怎么好抹藥！

        明曦不肯接，板著臉理也不理他。

        傅其琛猜不出女孩家心思，見明曦臉紅，心中一蕩。只是不曾想她轉瞬又沉了臉，實在想不出緣故。

        “可是不方便涂抹？我幫你？”

        明曦實在忍不住，嗔怒道：“殿下，便是您身份尊貴，也不能如此不拘小節！未成婚之前，還請殿下以禮相待。”

        傅其琛怕明曦誤會自己行事輕浮，便解釋道：“我心里自然敬重你，只是方才見你掌心紅腫，情急之下失言，你不要見怪。”

        嗯？

        明曦順著傅其琛的視線望向自己的右手掌心，這才恍然，原來是她會錯了意！

        雖心中尷尬，明曦卻不愿在傅其琛面前表露出來，便不聲不響接了那藥膏，告辭離去。

        明曦剛回到房中，錦屏就面色焦急地走了進來。

        “小姐，老太太那邊讓你過去一趟”

        明曦猜測多半是為了圣旨賜婚之事。她不慌不忙地吩咐錦屏：“給我倒杯水。”

        就著水服下那丸藥，明曦方才安心。

        瞅了眼墨色方盒，她掀開蓋子，用指尖輕輕挑了些近似透明的藥膏，均勻涂抹在手掌心。

        清清涼涼，無色無味，瞬間緩解了脹痛。

        倒是不錯。

        明曦一直等那藥膏干透，徐氏那邊又派人來催了一次，才去了正廳。

        明曦瞥了一眼，徐氏坐在上首，正端著茶。

        明鴻顯和蘇若凝仍舊坐在廳內右手邊，見明曦來了，兩人示意她過去。

        廳內除了伺候的丫鬟并無旁人。

        明曦剛在蘇若凝身邊坐下，徐氏便道：“你既有造化被賜婚給大皇子，往后就恪守閨訓，別再生出什么事來了。另外，姐妹間也該和睦些，總要互相幫襯著才是，難道要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明曦聞言便明白徐氏多半是知道她打明曈的事情了，只是現下她剛被賜婚，又得傅其琛庇護，所以沒把話挑明。

        徐氏不想放到臺面上的事情，她偏要說出來。

        明曦笑道：“祖母這話孫女倒是聽不懂了。四妹妹今日因為得了好姻緣，高興昏了頭。她既敢什么都往外亂說，又何必怕斷了這姐妹情。”

        徐氏忍著怒氣道：“本就是一家子，什么斷不斷的。好了，鴻顯，離府另立的事情也休要再提，你們且去吧。”

        呵。進退有度，不愧是大家主母，話里話外都是為了家族榮耀。

        明鴻顯心里明白，此種情況，是離不得國公府了。

        先前因著徐氏逼迫明曦自盡以證清白，他無奈之下才提出離開。

        如今明曦指給了大皇子，若是硬鬧著另立，只怕風言風語更多。

        不管怎樣，得等明曦出嫁后再說。

        當晚，明鴻顯面帶愧色地和妻女說了種種計較。

        明曦雖然也想立即離開，卻也知道不現實。

        她想得通透，現在當務之急，是要盡快把長公主府的三萬兩黃金要到手，謀劃謀劃往后的事宜。

        畢竟錢多好傍身，去哪都吃得開。

        翌日一早，明曦正琢磨著林嬤嬤應該把昨日的話同長公主回稟清楚了，該想個法子去討要，便見錦屏進來了。

        錦屏雙手呈上一個素色簪花貼，道：“小姐，王丞相家的小姐遞了帖子進來，邀您過府賞花。”

        明曦聽是王小姐，笑了笑，“她久病未愈，如今大好了？”

        說著，拿了帖子去看。

        這王小姐本名王語眠，是王丞相最小的女兒，上頭有三個哥哥，在家備受寵愛。

        丞相夫人當初生她時，險些難產，因此她從小體弱多病。

        半月前王語眠染了風寒，許久不見好，一直臥床不起，連前日的簪花會都沒參加。

        她帖中道今日身子好了些，故請明曦過府一敘。

        明曦素日和她要好，豈有不去之理？

        便稟明蘇若凝，帶著錦屏、綠扇，以及明鴻顯剛給她安排的護衛，出門往丞相府行去。

        一行人剛經過盛京城中的五味居，便聽外面那侍衛厲聲喝道：“何人在此造次！”

        明曦遞了個眼神給錦屏。

        錦屏便悄悄撩開簾子往外瞧去，只一眼，立即放下簾子，面帶薄怒道：“小姐，是秦世子。”

        秦靖？

        明曦笑著道：“這有什么可氣的？你家小姐我正愁沒機會去要那三萬兩黃金呢。不成想人家自己送上門來了。”

        錦屏驚訝地張了張嘴，忍不住好奇道：“小姐，原來你昨日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明曦撫了撫掌心，那里已恢復如初，白皙細嫩。

        傅其琛給的藥膏果然好用。

        她輕聲道：“不然呢？你當我是隨便說說？去問問他所為何事。”

        錦屏應聲掀簾出去了。

        不多時，她進來回稟道：“秦世子說有重要的事要告訴小姐。”

        明曦想了想道：“讓他先離開，一炷香后去五味居君子閣尋我。”

        旁邊一直坐著沒說話的綠扇忍不住勸明曦：“小姐，秦世子怎么說也是外男，冒然相見恐怕不好”

        明曦笑道：“帶著帷帽誰能瞧出我是誰？況且，就是被人知道又能如何？”

        綠扇嘆了口氣，不再勸她。

        明曦讓新護衛張鋒去五味居定了君子閣包廂。

        一刻鐘后，秦靖果然走了進來。

        他面色頹然，彷佛沒休息好似的，與往日那個意氣風發的皇城司指揮使判若兩人。

        秦靖望著明曦，也不顧丫鬟護衛皆在，焦急解釋道：“曦兒，退親一事非我所愿。那兩日我滿城找你，誰知剛回府便聽聞母親命林嬤嬤去了國公府退親。”

        秦靖兩日不曾合眼了。但他不覺得疲累，反而無比清醒。

        他從未像現下這般清醒地知曉，明曦已成別人的未婚妻了。

        明明那兩日尋找明曦蹤跡時，他還內疚自己沒有保護好她。

        秦靖想著若找回了明曦，定要早些將她娶回家，好生守護。

        事情怎么就變成了如今這樣？

        明曦心下嘆息，她當然知道這件事秦靖多半是被瞞著的。可長公主既已表明態度，秦靖又沒有違拗她的能力，現下說這些又有何意義？

        “世子，你現下已經與我四妹妹定親了，往后我該稱你一聲妹夫。從前的種種，理應忘記才是。”

        秦靖搖頭，悲聲道：“不，與表妹的親事是母親一廂情愿，我不會同意的。你明知我心悅的人是你，如何還能娶別人為妻！”

        他深情脈脈：“你別嫁給大皇子”

        明曦抿了口碧螺春，緩緩道：“這是陛下賜婚，誰敢抗旨？世子，明曦只是一普通女子，你不必如此”

        秦靖突然正色，像是下了什么決心。

        “我不做世子了，我們離開盛京，去別處生活怎么樣？你從前不是一直想去江南嗎？”

        明曦有些感慨。

        秦靖能做到這份上，也算不錯了。

        可惜，兩人終究有緣無份。

        明曦可不想以后被長公主追殺。

        她鄭重對秦靖道：“世子，多謝你的厚愛，明曦承受不起。”

        看來，不拿出殺手锏，秦靖這邊是沒完沒了了。

        明曦也不再顧忌，將昨日與林嬤嬤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還有一件事，世子應當也聽林嬤嬤說了。這門親事既然是長公主府執意毀約，理應有所賠償。我想長公主作為皇家表率，定然不會公然違抗大盛律法。”

        秦靖聞言呆呆地看著明曦，似乎不能理解她的話。

        好半晌，他方怔怔地道：“好，此事交給我，就當”

        就當是我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秦靖無論如何說不出這句話。

        一旦說了，似乎就與明曦完全劃清界限了。

        可就算不說，秦靖也明白，他與明曦，不可能了。

        她明知要這三萬兩黃金，便是公然與母親作對，仍是一意孤行，只能說明明曦已經鐵了心不要他了。

        秦靖最后看了她一眼，“五日內，我會讓人將三萬兩黃金送給你。”

        “曦兒，祝你日后無病無憂，常生歡喜。”

        秦靖離開君子閣后，明曦靜靜坐了許久。

        她沒想到秦靖這么干脆就答應了幫她搞定黃金的事情。

        明曦本以為要為此和長公主周旋許久。

        招數她都想好了，竟是沒派上用場。

        明曦有些高興，但記起秦靖臨走前說的那句話，不免又嘆息一聲。

        錦屏和綠扇幾人圍觀了全過程。

        這會見明曦嘆氣，錦屏試探道：“小姐，你不高興嗎？”

        黃金都到手了哎！

        明曦扔了那些雜思，瞬間又眉開眼笑。

        “誰知我不高興？銀屏，讓小二把今日最好的酒菜點心全都裝上兩份帶走！”

        銀屏吃驚道：“兩份？”

        明曦點頭：“一份帶給王小姐，一份留給你們了！”

        花錢的感覺真過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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