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

        老國公推開房門進去，見王康德臉色沉重便知事情有些棘手。

        “這三國像是商量好了一般，紛紛提出要減少歲貢，在邊境開市互通有無。”

        “怕是減少歲貢是假，想要開市是真啊……”

        老國公沉吟著在一旁坐下，飽經風霜的臉上嵌著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面的精氣神完全不似一位久病的老人。

        “王爺自然也能想到這一點，若真是打開了市場，涂鳳國地處中原，物產豐碩，此三國覬覦許久，怕會趁機撕開一道口子從而圖謀更多。”

        二人都在邊境戍邊多年，自然對這里面的門道比旁人要清楚些。

        “可恨那些個文官，一個個只貪圖眼前的利益，根本不知道敵人狡詐，一心要涂鳳國讓步呢！”

        王康德一拳垂在了一旁的案幾上，上面的茶杯應聲而碎。

        “兵部呢？兵部怎么說？”

        老國公急忙詢問，文官向來貪生怕死，能讓則讓，只要不打仗一切都好說。

        武將們卻是知道戰場的艱辛，九死一生創下的功業，付出性命也是要保住的。

        “魏將軍一力反對，態度還算強硬，只是仍有幾個態度不明，那些個一向墻頭草一般，怕是背后也是有人的。”

        背后之人是誰不用明說，無非安王、福王、厲王幾個，厲王的手腳雖被砍去不少，可那也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還有多少人就不清楚了。

        朝堂本就是一個泥潭，里面魚蝦龜鱉者眾，不到最后將所有東西清出來，誰也不知彼此的底細。

        “此事不急，三國底細還未亮出來，待看看清楚再做決斷。”

        “孩兒明白。”

        “和親的事呢？可曾提起？”

        王康德神色有些復雜，斟酌了片刻才道：

        “北倉國拓跋柔要嫁與陸三公子為妻，南楚三公主楚靜涵要和親攝政王，南楚太子卻是……要求娶小豆……”

        “小豆？”

        老國公一陣錯愕：

        “小豆怎么會跟南楚人扯上關系？”

        “這點孩兒也不知，只是小豆跟南楚蕭家有仇，更是大敗了南楚二十萬大軍，這二十萬大軍，可就是二十萬家庭，南楚，小豆萬萬是不能嫁的。”

        老國公也附和著點點頭：

        “王爺是什么意思？”

        王康德微微搖頭：

        “并未表態。我觀王爺處事越發沉穩，心思也藏的越來越深，輕易不能被人看出來了。”

        “不過王爺同小豆的情義極深，等閑不會受到影響，只是……”

        “只是什么？”

        老國公一顆心跟著提了起來，莫非小豆的事還有什么變化不成？

        他倒不是想借著小豆來鞏固國公府的地位，反而是真心實意的希望這孩子能得善報，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戎狄可汗也向陛下請旨，要求娶小豆……”

        ……

        “耶律基？這家伙搞什么鬼？”

        王小豆看著手里的來信不由拔高了聲音，自打昨日秦明受傷之后王小豆便命呂六幾人要日日把朝中重要的大事傳信給她。

        她雖不是要故意竊取家國機密，對政治更是沒什么興趣。

        可她擔心，擔心秦明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只會兩眼一抹黑，別說幫忙，怕是連因為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第一天就得到這么勁爆的笑意，直接嗆的王小豆一口茶噴了出來。

        “呵！本小姐什么時候這么搶手了？”

        彩旗接過王小豆手里的紙條放在燈燭下點燃。

        她本就是秦明的人，小豆能收到這個消息，證明秦明也是默認了的。

        他對她竟信任到了這個地步？

        “有消息要第一時間傳回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要在我這婚事上做文章！”

        “是！”

        “小姐，秦嬤嬤來了，您快快去前廳吧。”

        春喜的聲音自門外響起，王小豆剛剛還充滿了神采的眼睛立即暗淡了下來。

        “蒼天啊……你放過我吧……我不想學什么規矩啊！”

        一盞茶后，王小豆老老實實來到了前廳，兩小只早已等在了那里，見到王小豆姍姍來遲還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咳咳……”

        一聲輕咳傳來，兩小只趕忙站直了身子，再不敢做什么小動作。

        在他們身后，一個年約四十的女人恭敬的站在那里，衣服穿的板板正正幾乎看不到褶皺，油亮的烏發梳的的一絲不茍，就連臉上的褶子也都極有規律的對稱著。

        這一定是個呆板的女人。

        王小豆第一眼便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奴婢見過大小姐。”

        那嬤嬤躬身朝著王小豆行了一禮，聲音如同她的眼睛一般古井無波。

        “嬤嬤不必多禮，日后有勞嬤嬤費心。”

        王小豆雖不太情愿，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套她還是懂的。

        面對秦嬤嬤這樣刻板的老人家，越是乖乖聽話越少吃些苦頭。

        果然就見秦嬤嬤滿意的點點頭，再開口聲音似乎柔和了許多。

        “今日咱們就先從最基本的站立和坐姿開始。”

        “是。”

        王小豆抬眼打量了兩小只一眼，隨即便看出二人的不同來。

        從前李三娘還執著于將她培養成一個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時說過，大家小姐講究一個溫婉含蓄，舉手投足都將這一準則貫徹到底。

        即便是站，小湯圓肩背挺直方正硬朗，小尾巴卻要含胸垂眸目不斜視。

        這便是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男人是天，呈俯瞰之姿，女人是地，持俯首之態。

        或許從前的王小豆還能長篇大論同李三娘辯上一辯，然后將李三娘氣個半死。

        如今她卻蓮步輕移，悄悄同尾尾站在了一處，肩膀微微下沉，做含胸狀，眉目也低垂了下去。

        無他，不想多費口舌而已。

        傳承了前面的規矩在這些人面前更是大于天的存在，她不接受，卻能理解。

        秦嬤嬤果然滿意的點了點頭。

        第一關，還沒開始就過了。

        秦嬤嬤眸中閃過詫異，這位國公府的大小姐似乎并不像外人傳的那般不堪。

        兩小只的眼睛卻是圓溜溜的瞪了起來，如同見了鬼一般。

        身旁一個低眉順眼的家伙，真的是他們的姐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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