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這是做什么？”

        李三娘著實被她這行為嚇了一跳，這要被外人看了去，可不就是她在欺負(fù)人？

        文氏雖被降為平妻，可她也是堂堂尚書府的嫡女，怎么著也不用給她下跪。

        “妹妹今日不知好歹沖撞了姐姐，特來請罪，還請姐姐原諒妹妹。”

        文氏柔柔弱弱的開口，未語淚先流，任誰見了都覺得可憐。

        “妹妹，姐姐從未怪過你，何來原諒一說？”

        李三娘手上用了些力氣，強(qiáng)硬扶著文氏站起身。

        她雖未做過粗活，身子卻是比久病初愈又墮了胎的文氏要好許多，是以即便文氏再不情愿也被她拉了起來。

        李三娘一邊攜著她的手，一邊又向她日常坐著的大樹下。

        此刻秋風(fēng)蕭瑟，身后那棵大樹的樹葉也變得枯黃，一片片如蝴蝶般紛紛飄落，給這院子又添了幾分詩意。

        李三娘不由分說將文氏按在一張木椅上，自己則在她身旁坐下。

        “我們今生能在同一個府邸侍候相公，便是前生修來的緣分。姐妹之間就更不能計較那么多了，侍奉好相公才是我們的本分不是？”

        文氏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溫婉的女子，連眼淚都忘了流。

        怎么會？她怎么會如此大方？

        “你不怪我搶走了相公？不嫉妒我能得到老夫人的寵愛？”

        文氏猛然驚覺自己將心里話說了出來，正懊悔時文氏卻是笑了：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法，老夫人不喜歡我我也沒辦法，可老夫人是長輩，不管老夫人待我如何，我都得孝敬著她。”

        李三娘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眉心，在一顆真心面前所有的虛偽都無所遁形，文氏心底僅剩的良知微微動搖了幾分。

        李三娘似是看出她內(nèi)心的復(fù)雜，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咱們府里本就只有這么些人，不像別的府上枝繁葉茂，更得團(tuán)結(jié)起來，上下一心，方能讓府上越發(fā)繁榮昌盛下去。”

        “家宅安寧，相公才無所顧忌。”

        這些話一直藏在李三娘心底，她不是不介意文氏的存在，不是看不到老夫人的不喜，可她不爭不搶就是在爭在搶，爭的是府上的團(tuán)結(jié)一心，搶的是王康德的舒心安心。

        文氏愣愣的看著面前的女人，這是她第一次同這女人面對面的閑聊，也是她第一次正視這個女人。

        冰涼的手上傳來陣陣溫?zé)幔�這雙手如同它的主人一般讓人愿意靠近。

        她這嫻靜的性子是她永遠(yuǎn)都學(xué)不來的。

        怪不得相公對她如此看中，哪怕時隔三年也要義無反顧的去找她。

        正愣神間，一陣腳步聲傳來，文氏急忙回過神循聲望去。

        只見王康德跨過影壁大步朝著這里走來，似是見到這院子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眉眼的笑意都淡了幾分。

        這是她的相公，曾經(jīng)將她捧在手心，去哪里都帶著的相公。

        如今他卻只是將目光從她身上一掃而過，轉(zhuǎn)而溫和的看向她身邊的另一個女人。

        手上的溫暖倏地消失，她的雙手還操持著被人握著的姿勢，一陣微風(fēng)吹過帶走了李三娘留下的余溫。

        “相公不是傳信不回來了？可曾用過飯了？”

        李三娘見到來人忙熱情的上前招呼，一邊幫王康德去掉肩上的披風(fēng)，一邊扶著他在自己先前坐著的椅子上坐下來，順手倒了一杯茶給他。

        文氏愣愣的看著這這一切，眨眼間那日思夜想的男人便已坐到了她面前來。

        “早飯已經(jīng)用過了，我就是過來看看，略坐一坐便要出去。”

        王康德伸手接過李三娘倒上的熱茶，輕輕抿了一口連聲夸贊：

        “這茶味道好生奇特，怎么有股淡淡的花香？”

        李三娘站在他身后，一如往常一般幫他捏著肩頸上僵硬的肌肉：

        “這是小豆做的菊花茶，近來天氣有些干燥，小豆做的這茶可清熱解毒，喝了口舌生津，很是不錯。”

        一提起自己的寶貝女兒，王康德便自豪的不得了：

        “小豆一向是個聰慧的，只可惜馬上就是別人家的了。”

        話落，還隱隱有些失落。

        文氏因王康德到來而點亮的眼神一點點暗淡了下去，雙手緩緩垂在身側(cè)緊握成拳。

        她就在眼前，卻怎么也進(jìn)不去他們的世界。

        她，就是一個如此多余的存在。

        落寞的站起身，文氏勉強(qiáng)勾起一抹笑來：

        “爺，姐姐，妾身身子有些不適，吹不得風(fēng)，就先回去了。”

        李三娘這才從自家男人身上挪開目光，關(guān)切的看著文氏有些蒼白的臉色：

        “身子還沒有大好嗎？回頭讓小豆給妹妹診診，她的醫(yī)術(shù)你是知道的。”

        原本是一句寬慰的話，在文氏聽來卻是無比諷刺：

        她的醫(yī)術(shù)……呵呵……她自然是知道的！

        “妹妹這破身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無礙的。”

        文氏邊說邊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眼王康德，后者則兀自品著茶，似是并未看到她的存在一般。

        疼痛由心尖蔓延開來，如今哪怕是近在咫尺他們二人也宛若是相隔天涯了么？

        李三娘察言觀色輕輕用手肘碰了碰王康德的肩膀，這一幕落在文氏眼里卻成了打情罵俏親昵無比。

        雙目瞬間便紅了，她忙垂下頭朝著王康德行了一禮：

        “妾身告退。”

        王康德這才放下杯子抬頭審視了她一眼：

        “天色漸涼何苦還要穿的如此單薄？生了病吃苦頭的不還是自己。”

        若在以前，文氏聽了這話便如泡在蜜罐中一般。

        然而處境不同，聽出來的意思竟也天壤之別：

        原來厭棄一個人，連她生病都嫌棄了么？

        他從前不是這樣的，他最見不得她吃一點苦頭，哪怕是那些苦的難以下咽的湯藥他也親自喂她喝，還給她買蜜餞吃。

        過往種種如一團(tuán)烈焰燒灼著她的內(nèi)心，文氏應(yīng)了聲“是”逃也似的離開了扶風(fēng)苑。

        李三娘嘆息一聲，嗔怪的白了眼王康德：

        “她也怪可憐的，你何苦這么冷臉待她？”

        王康德也沒了喝茶的興致，握住李三娘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懷里，下巴枕在李三娘香軟的肩頭。

        李三娘大驚，忙推著他要下來，不想這一幕被躲在外面的文氏看了個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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