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替身(這章有點長)
算了算了,還是撿那沒人的小巷子走吧,否則被別人聽了去,多么有損王爺的威嚴?
于是,明明一盞茶的路那馬車硬生生走了一個時辰,直將京城饒了個圈。
待到里面動靜停了,車夫才一路穩穩朝著國公府而去。
馬車終于悠悠在國公府前停了下來,王小豆臉頰通紅,嗔怪的看著秦明。
“瞅你干的好事!”
“哈哈……過些時日等禮部閑下來,咱們天天干好事!”
“呸!不要臉!”
“好了好了,跟自家媳婦還要什么臉面?”
秦明最后為王小豆整理好發絲,這才抱著渾身癱軟的王小豆下了馬車。
國公府早已收到消息打開了大門,門前許多路人見這陣仗也不由駐足,好家伙!他們看到了什么?
堂堂攝政王殿下,殺人不眨眼的冷面閻羅,竟然眉眼含笑的抱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國公府大小姐!
這一下,所有關于王小豆和攝政王的流言都得到了證實。
看來這未來的攝政王妃人選已經確定了呀!
待那戎狄的耶律基得到此消息時,只把臉都氣的鐵青了。
他一拳擊碎了一旁的木幾,身旁侍候的下人們個個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這個時候也只有謀臣楊津敢上前去,自打這楊津給耶律基獻計打通了涂鳳國和戎狄的商路之后,耶律基對其十分信任。
只不過這人來路不明,誰也不知道這個識文斷字滿肚子陰謀詭計的人究竟是誰。
只是他對耶律基還算恭敬,此刻也一副奴才相的佝僂著身子:
“大汗息怒,您這樣英明神武,像雄鷹一樣的男人,什么樣的女人能不拜倒在您的身下?”
耶律基見他一雙眼睛賊溜溜的轉著,便知道他又想出了什么餿主意。
“說吧,你又想出了什么花招?”
“大汗英明神武,奴才眼珠子轉上一轉您就能猜到奴才心里面在想什么!
“少貧嘴,快說!
耶律基此刻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來到涂鳳國這么久,他甚至沒有機會同那丫頭單獨相處過。
這樣下去,那丫頭早晚成了別人嘴里的肉。
不,此刻不就已經被別人叼在嘴里了嗎?
哼!他耶律基看上的獵物,哪怕只剩下了一堆骨頭,也得是他的!
可是被別人啃過的獵物吃起來多難受呀!不行,他得趕快將人弄到手。
一想到王小豆那略帶英氣的眉眼,他心里便如貓抓似的,癢的難受。
戎狄生活在大沙漠里,天干物燥,風沙吹的女人們的臉紅撲撲的,比生活在中原地區的涂鳳國的女人要粗糙上很多。
但他又嫌涂鳳國的女人太過矯揉造作了些。
可那王小豆不同,具體哪里不同了?他又總是說不上來。
反正那么個人就這樣占據了他心頭唯一的位置。
讓他欲罷不能。
“嘿嘿……”
楊津奸笑了幾聲,而后搓了搓手:
“這還不簡單?涂鳳國的女人最注重貞潔,再過幾日便是涂鳳國皇室的秋獵,這就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楊津黢黑的眼睛越發亮了起來:
“今年因為朝賀,禮部的韓大人點出了這么一個主意,將朝賀和秋獵的日子湊在了一塊兒。”
“這樣一來既省了銀子,又不至于丟了體面!
“那韓大人倒也是個狡猾的,為了把文尚書擠下去坐穩了眼下這個位置,還真是用盡了功夫。”
耶律基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我讓你出主意,你扯這些沒用的做什么?”
“大汗別急,這不,機會就在這里頭呢!”
耶律基聽了這話,狹長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若有所思的沉吟著。
楊津知他一點就透,也不再賣關子。
“秋獵時朝廷三品以上大員家的家眷也都要出席,到時候人多事忙,您瞅準個機會上手了;蛘,奴才直接讓人把那丫頭綁了一溜兒送回戎狄去!神不知鬼不覺……”
“嘻嘻……”
楊津又奸笑幾聲:
“到時候再做點子手腳,只說是不小心掉了山崖。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他秦明再當眼珠子似的護著,又能怎么樣?”
楊津暗自有些得意,這事一成,他在戎狄的地位就不可撼動了!
到時候,哼哼……那些欺辱過他的人,總得嘗嘗他的手段才行!
哪知耶律基竟是白了他一眼:
“這就是你出的餿主意?”
“到時候人雖多,亂子也多,但守衛想必也是極嚴的!
“你想從秋獵場上把一個大活人藏起來,哪那么容易?”
“大汗,這您就不知道了!
“涂鳳國的秋獵場就在萬丈山腳下,那地界山高林密,人往里頭一扎若不是極熟悉的想走出來都難!
“到時候奴才安排的周密些,配上一些身手好的,搶了人就鉆進那密林中去,直接朝北走。”
“等他們反應過來,咱們的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們從何處去尋?”
“到時候打死了不認帳,誰也不能把這事怪到咱們頭上去!”
耶律基不由多看了他幾眼,這人為什么對涂鳳國的事情這么了解?
聽他話里的意思,似乎對那皇家獵場十分熟悉。
看來他還得在他身上好好查一查才行。
“行,這事就交給你去做,成與不成都不允許留下任何把柄!
楊津心頭一喜,忙跪下來應道:
“奴才遵命!奴才這就去安排!
耶律基眼瞅著他卑躬屈膝的走出了房間,眸色越發深邃。
那楊津在關上房門的一刻,滿臉的奴相頓時消失不見。
他挺直了腰背,眸光森寒,跟先前那個自稱奴才的小人簡直是判若兩人。
也不知他在暗地里做了什么手勢,便一頭扎進自己房間里去了。
寂靜的院子里,一只野貓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發出一聲驚叫。
樹上棲息的烏鴉受了驚似的拍打著翅膀飛了起來,一道暗影閃過,轉而消失不見。
陽光仿佛更刺眼了些,除此之外整個鴻臚寺再無別的變化。
另一處院子里,楚靜涵已經換回了自己楚三公主的裝扮。
“本宮不在的日子,可有什么事情發生?”
說話間,幽蘭的香氣吹動臉上的面紗,潔白的長衫將她窈窕的身形籠罩其中,平添一股飄飄欲仙的氣質。
怪不得身為桃夭的時候誰也沒有懷疑過她的身份,深宮和江湖,兩個看似沒有交集的地方她卻早已將兩種身份駕馭的游刃有余。
一旁的侍女恭敬道:
“回稟公主,一切正常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生。”
“他……可曾有過懷疑?”
說到這里,楚靜涵端茶的手頓了頓,眉眼中的神色越發溫柔。
那婢女聽到這里,眼珠微微顫動了一下。
楚靜涵并沒有看她,是以完全沒有發覺她情緒的變化。
“回稟公主,蕭公子并沒有發覺!
“嗯,這便好。好好當你的差,不要生些不該有的心思!
楚靜涵微微瞟了她一眼,后者神色越發謙卑,忙五體投地跪在了楚靜涵的腳邊。
“奴婢這條命是被三公主所救,奴婢這一生都會為公主做牛做馬來報答公主!
楚靜涵見她如此,神色這才松動了些,語氣也沒有那么嚴厲了。
“起來吧!做牛做馬就不必了,此間事完之后你就可以恢復你真正的身份!
“到時候本公主會給你一大筆銀子,讓你在宮外可以安穩無憂的過完這一生!
那婢女眼中似是蹦出極大的喜悅,又朝著楚靜涵磕了幾個頭:
“奴婢謝主隆恩,公主的大恩大德,奴婢誓死不忘!”
“好啦,下去吧!”
這些話楚靜涵仿佛已經聽膩了一般,她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趕蒼蠅似的將人趕了下去。
那婢女不敢多留,膝行著退到門后,這才躬身退了下去。
然而,世上的事總是很奇怪,一個人怎么能有兩幅面孔呢?
可事實就是這樣,還真有人有兩幅面孔。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就仿佛換了一個世界一般,那婢女掩在袖中的手掌緩緩松開來,里面早已一片血肉模糊。
“桃姑姑好。”
兩旁守衛的護衛恭敬地朝她行禮,那婢女臉上依舊帶著笑。
她在這宮中還有另一層身份,是公主的“得力助手”,只不過早幾年被“配了人”出宮去了,只偶爾還回宮來幫著打理。
在她不是“楚三公主”的那些日子,便是公主身邊的一等婢女。
這次三公主出嫁,她當然也“偷偷”跟了來。
她微笑著朝護衛點了點頭,腳步從容的往自己的住處去了。
再看她那張臉,儼然就是楚靜涵凝脂面具上的模樣。
不用說這二人是互換了身份的。
這婢女本名叫桃幺,南楚國境內有一座小村莊,里面的村民世代以種桃為生。
桃幺是家中老小,父母沒有什么文化,于是直接給他取名桃幺。
幺兒幺兒,就是最小的孩子。
家里兄弟姐妹眾多,父母生她時已經年邁。
那年,楚靜涵尋了個機會出來行走天下,剛好來到這里。
彼時的桃花村花開的正美,簡直世外桃源一般。
楚靜涵正準備坐下來好好欣賞一下這滿山遍野都是桃花的美景。
一個小丫頭突然沖了出來,直接撞在了她身上。
“女俠,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嫁人,求求你救救我吧……”
后面有人大聲呼喚著追趕,眼看著就要追上來了。
那小丫頭別無他法,見楚靜涵身上帶著配劍蒙著面紗,通身打扮像極了一位女俠,于是雙膝一跪抱緊楚靜涵的大腿求救。
那丫頭當時也不過十一二歲,這么小就去嫁人?
楚靜涵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她雖身為公主,這些年,走南闖北對人情冷暖并不陌生。
雖說農村的孩子早當家,很多女孩子十三四歲便要嫁人。
可這孩子明明才十一二歲,模樣都還沒長開呢。
“丫頭,快跟爹回去。那戶人家家境殷實,你去了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腳下的姑娘哭的梨花帶雨。
“不!爹爹,求求你了,不要讓女兒嫁人!
“那劉家村的老員外都跟您一樣大了,女兒怎么能嫁去做填房呢?”
“爹爹,女兒以后一定乖乖聽您的話,求求您不要讓女兒嫁人!
“說的什么渾話?那劉員外為人和善,家境殷實,大一點兒怎么啦?不比那些毛頭小伙子要體貼?”
“你去了就不用再受這樣的苦楚,爹爹都是為了你好呀!”
那老漢原先還瞪著眼,后來又苦口婆心的勸說起來。
正說著,身后又有一老婦人氣喘吁吁趕了過來。
“娘,您幫著女兒勸勸爹爹吧!女兒實在是不想嫁呀。”
楚靜涵原以為這女人會向著自己的孩子一些,哪知道那女人張口便罵了起來。
“你這死丫頭,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樣子?要是讓劉員外知道你不想嫁,日后過了門,有的你苦頭吃!”
腳下的姑娘當即嚇得臉色煞白,半不出一句話來。
劉員外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富戶,可若說是為人和善那還真是天大的笑話。
誰不知道他欺男霸女作惡多端?
“還愣著干什么?快跟娘回去!
那老婦人眼看著要上前去抓,小丫頭摟著楚靜涵的腿更用力了。
“娘!女兒不嫁,女兒死也不嫁!”
“那劉員外究竟給了您多少銀子?您竟然連女兒的性命都不顧了嗎?”
“上個月劉員外取的第三十二個填房才死了,女兒嫁進去,真的能像您說的那樣享福嗎?”
好家伙!三十二個!
就連見多識廣的楚靜涵也是吃了一驚。
那老婦人眼見著這招不行,便又換了一招。
她撲通一聲坐在地上雙手啪啪拍打著大腿。
“我的幺兒啊!你若不嫁,讓娘可怎么活呀?”
“你也知道那劉員外有多霸道,咱們若是敢把這婚事推了,咱們一家老小的命都難留呀!”
小丫頭卻是冷哼一聲:
“娘,您何苦還要再騙幺兒?女兒親耳聽到是您主動找上的劉家!
說到這里,那小丫頭滿臉憤恨:
“三哥哥要說親了,您拿不出銀子來,才貪戀劉家給出的高價彩禮。”
“您這是要拿女兒的命去換三哥哥的媳婦呀!”
“女兒難道不是您親生的嗎?”
老婦人眼中閃過一絲慌張,很快便又平靜下來。
“是又怎么樣?老娘千辛萬苦把你生下來,一把屎一把尿將你養得這般大,還不就是為了讓你以后找個好人家能夠幫襯一下娘家?”
“今日就算你說破天去,老娘綁也是要將你綁到劉家去的!”
聽到這里,楚靜涵哪里還能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嘩”的一生長劍出鞘。
劍上的寒光刺的兩位老人睜不開眼睛,似乎這才意識到還有另一人的存在。
不是沒看到,是壓根沒當回事兒。
這年頭吃顧著填飽肚皮就是了,誰還會管別人閑事?
待看清了楚靜涵手上的長劍,兩人才覺得大事不妙,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哆嗦著道: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這丫頭不知輕重沖撞了您,要打要殺都隨您,只是放了我倆吧……”
“我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實在不想死呀!”
楚靜涵越發鄙夷兩人,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哼。
“這等刁民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言罷,也不等兩人有什么反應,長劍一揮便結果了兩人的性命。
“。
小丫頭臉上頓時失了顏色,手上一松便跌倒在地。
被人抱著的大腿終于松開了,楚靜涵倒也不在意,上前一步,從那老婦人身上割下一塊衣角,仔細將手上的長劍沾染的血污擦干凈了。
做完這些才慢悠悠的將她的長劍放回劍鞘里去了。
“你也不用怕我,從此之后,便沒有人再要挾你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小姑娘驚恐的睜大了雙眸,不過一會兒卻是鎮定下來。
她陰狠的看了那地上沒了氣息的兩人一眼,臉上不見任何悲色。
“爹娘死了,桃幺難辭其咎,還請女俠為桃幺指條明路。”
楚靜涵眼中閃過一抹贊許,面對這種場景這小丫頭還能保持鎮定,好好栽培,一定能成大器。
再看她身量雖然瘦小,好好調理一番倒是跟自己身形很像。
想著這些日子,自己正愁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來頂替自己心中便有了主意。
宮里的宮女都在內務府記了檔,少一個都能被人看出來,不可能長期頂替她在宮里呆著的。
所以這個人只能在宮外找。
然而她尋找了那么久,都沒有找到一個滿意的。
眼下看這丫頭倒是堪當大任。
“你可愿為我做事?”
那丫頭眼中似是閃過欣喜,忙點頭如搗蒜:
“桃幺愿意!”
自此,這個叫做桃幺的小丫頭,便跟在了她的身邊。
她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將楚靜涵教給她的那些知識牢牢地記在腦子里。
從今以后,她的身份再也不是桃花村里一個普通的黃毛丫頭桃幺。
而是高高在上的南楚三公主楚靜涵。
那可是公主呀!錦衣玉食,受萬人崇拜。
她以后再也不用在風雨里干農活,再也不用有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家務,割不完的豬草,砍不完的柴……
在她得知自己的這一任務的時候,便拼命的去學去看。
為了留下來,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哪怕是夜深人靜心里也在默默的回顧著白天時楚靜涵告訴她的東西。
好在她也算爭氣,憑著刻苦的努力,加上那些日子的調養。本就跟楚靜涵同樣年齡的她,無論處事作風,還是身材、聲音語氣都與南楚三公主楚靜涵別無二樣。
就這樣,她被悄悄帶進了皇宮,住進了那座富麗堂皇的房子里。
這是她一輩子都不曾想到的事情。
更讓她不曾想到的是,還有那個他。
他是二皇子的伴讀,因著是皇后唯一的女兒,皇上對楚靜涵很是器重。是以從小楚靜涵便是跟著皇子們一起讀書的的。
是以楚靜涵是跟他一起長大的。
其實她早在楚靜涵嘴里聽過無數次有關他的故事。
甚至她也在心里將皇宮里的每一個人描了一遍又一遍。
描過最多的便是他。
她一直知道,楚三公主心里是有他的。
因為楚三公主對她說起的最多的便是他的事情。
她清楚地記得,楚三公主在說起那人的樣子時,眉眼一直是含笑的。
她甚至清楚地記得,他鼻尖上一顆不起眼的小痣。
觀察的這樣仔細,該是偷偷瞧過了多少次呀?
真正見到他時,她卻還是忍不住看呆了。
他簡直比楚三公主描繪的還要俊俏。
這世上怎么有如此風神俊朗的人呢?
那個在夢境中出現了無數次的人,終于第一次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長岐見過三公主!
她努力鎮定著不讓自己失了禮:
“免禮平身!
她心里越發歡喜起來。
一定是上天垂憐,讓她在受過那么多苦楚之后將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送到她面前來。
楚三公主在宮外的時間比在宮里多很多,因此大多數時候都是她戴著那張神奇的面具在宮里生活。
她曾無數次幻想著,若是這面具能永遠不摘下來多好。
可是她知道,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真正的楚三公主。
而她,也在那一天在這世上消失了。
自此之后,她就是一個透明人,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在這世上生活。
好在能陪著他的時間還是很多的,慢慢的,她竟然發現他的心里其實也有她。
面上他雖然對自己恭敬而又疏離,可她卻發現背地里,他總拿眼睛偷偷看自己。
她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是真正的楚三公主。
他們從小青梅竹馬的一起長大,只是彼此從沒透露過心意罷了。
于是她心里開始糾結起來,一方面,她希望他能對自己表露心意,她想親耳聽到他說心悅于她。
可另一方面,她又不想。
因為她知道,即便他告訴了自己。成全的也只是楚三公主。
她永遠都只是楚三公主的一個影子。
等到時機成熟,她這個影子也就沒有任何用處了。
到時候楚三公主會怎么對自己?
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這世上,她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她會怎么對自己顯而易見……
這個念頭一旦滋生出來便一發不可收拾,自此她每日里生活得如履薄冰,生怕下一刻自己就成了沒用的廢物。
她開始盼著楚三公主不再出現。
或者,她哪一天在外面出了事才好。
然而,她真的出事了。
她要被嫁去遙遠的涂鳳國。
她慌了,因為她知道,一旦嫁去涂鳳國,她就再也見不到她的蕭哥哥了。
于是她趕忙傳信,讓楚三公主回宮來。
好在楚三公主比她還不愿意。
她說不要擔心,這事成不了。
這之后,他便又消失了。再出現時,已是在涂鳳國的京城。
但有了楚三公主這句話,她也就不擔心了。
楚三公主的本事她還是知道的。
明面上她替楚三公主坐鎮宮中,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主。
暗地里楚三公主卻以桃夭的身份掌握了不少江湖勢力。
憑借著這些江湖上的勢力她把朝廷中眾多官員握在了手中。
這些事她雖然從未對她講過,但她知道楚三公主是個有本事的人,甚至在謀劃著一件大事。
只要她說不用擔心,那這事一定成不了。
即便她真的坐上了前往涂鳳國的鑾駕。
好在這一路護送的人是他。
這時候的他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他不再將心思都表現在臉上,而是深深藏了起來。
她知道他家里遭逢了變故。
一場敗仗,讓初出茅廬的他備受打擊。
父親死了,皇帝震怒,蕭家在南楚的地位一落千丈,他這個昔日的天之驕子也不得不低下了頭做人。
她心里心疼不已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勸慰他。
那夜,他喝醉了酒,一個人溜進了她的房間。
她佯裝害怕的將自己縮在錦被里心里卻是極歡喜的。
她想著他要是對自己做什么她也認了。
可是他什么都沒有做。
他只是在她兩步遠的地方靜靜看著她。
淡淡的酒香從他身上撲鼻而來,她覺得自己醉了。
“長岐哥哥……”
她顫抖著輕輕叫了一聲。
蕭長岐癡迷的看著她這張臉。
“靜涵,不要嫁……”
他似是花費了畢生的力氣,才將這幾個字輕輕吐了出來。
那聲音極小,她卻聽了個一清二楚。
心臟悶雷一般跳動起來,她多想立即答應下來,多想跟著他自此之后天涯海角再不回來。
可是她不敢呀,因為她知道他心里的人并不是她。
他看上的只是自己這張臉。
“唉……我說什么傻話?”
他自嘲的笑了笑。
“臣驚擾了公主罪該萬死,公主就當今日從沒見過臣吧!
說完,他便如風一般離開了。就好像他從未出現過一般。
只是空氣里殘留的酒香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夢。
在那之后他再也沒有單獨出現在自己面前。
可他每日都會親自守在自己的鑾駕之前。
她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心里無比后悔,那日沒有將心里的話說出來。
可是說出來又能怎么樣呢?她知道他心里懷著仇恨。
她也知道,此次來涂鳳國他的目的并不單純。
可是她不知道,他將用怎樣的手段來阻止這場和親。
一旦和親,南楚和涂鳳兩國就不會再起戰事,他想要報仇,也就沒有機會了。
或者是刺殺?
這里可是涂鳳國!
聽說那打敗了他的人叫做王小豆,就生活在京城里,是國公府的大小姐。
而且還是南楚攝政王的女人。
這就更麻煩了。
國公府本就守衛森嚴,再加上她是攝政王心尖上的女人,一定會有許多人暗中保護。
貿然出手,他一定會有危險。
她心急如焚,卻不知道該怎么幫他。
還沒等她想出一個好的對策來,真正的楚三公主便回來了。
她說的什么意思?自己是不是就要沒用了?要被一腳踹開?
以后她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若果真離開了皇宮,沒有公主的這層身份她還怎么接近他?
他還會再多看她一眼嗎?
更何況,公主真的會放她遠走高飛嗎?
她倚著門框,頹唐的滑坐在地。
后背一陣陣發涼,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
王小豆一回到國公府,便倒頭大睡。
也不知秦明對國公府的人說了什么,誰也沒有因為王小豆的夜不歸宿而感到疑惑?
更沒有人詢問她昨天究竟去了哪里。
等她天昏地暗的睡了一天一夜之后。
終于在第二天的清晨睜開了眼睛。
“啊……好舒服!
王小豆滿足的伸了伸懶腰,守在床邊的春喜聽到床里面的動靜,一骨碌坐了起來。
床幔被拉開,一張喜慶的笑臉出現在眼前。
“小姐,您醒啦?”
春喜的聲音又脆又亮,早就候在外面的香梅、香蘭聽到這暗號推門而入。
王小豆懶懶的坐起身由著她們給自己更衣梳洗打扮。
不過一盞茶時間,她便由里到外變了個人似的,精神抖擻起來。
“今日看著天色還早,那倆小家伙。又要輸給我了!
王小豆想著先去給老夫人行禮,昨天她沒有回府來,也不知道老夫人會不會趁機找事兒。
春喜確是笑著道:
“姑娘別忙,今日倒不用去老夫人那里了,咱們直接去夫人院里便可!
“哦?這是怎么說的?”
王小豆有些詫異,那老夫人雖然不喜歡他們,卻在折磨他們這件事上樂此不彼。
哪怕看著他們心里厭煩,也讓他們晨昏定省一日不落。
“您忘啦,老爺吩咐過日后不用再去老夫人院里請安啦!”
王小豆這才回過神,不過出去了一日竟把這茬給忘了。
“這幾天府里人可還安分?”
春喜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因此,壓低了聲音趴在王小豆耳邊:
“那位被老爺禁了足,說是讓待在自己院子里好好養病,就連文夫人都不能來探視了!
王小豆倒是大吃了一驚,以往念著那三年的情分王康德對她一向寬和,這次怎么發落起來了?
“要奴婢說國老爺還是疼您,肯定是見著那位這些日子不安分就敲打一二。”
“就該這樣,娘親跟爹爹都不是個不能容人的,她若安分些好好過日子也就罷了,偏偏總是不省心,還總想在老夫人那里挑唆!
“不過看著也不像是個有城府的,耍不出什么花樣來!
王小豆倒是不甚在意,反而是納悶起老夫人的反應來:
“老夫人竟然允了?”
“可不是?這里面呀,還有一件您不知道的事呢。”
春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念秋姐姐就差點栽在這上頭了,頭上那道口子,現在恐怕都還疼呢,臉上也被打了一巴掌,真真是委屈。”
“什么?竟然還有這種事!”
王小豆當即怒了:
“快說,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敢動她的人,找死不是?
莫非她離開的時候文氏那里拿那件嫁衣做文章了?
還真是被王小豆猜中了,春喜一五一十地將那日的情形說了出來。
“好在玉榮機靈,知道跑去找夫人,剛好老爺也在,這才沒讓念秋姐姐吃了更多苦頭!
“念秋姐姐也是個硬骨頭,聽老夫人院里的喜鵲說,那日念秋姐姐硬是不肯承認自己與人茍且,將脊背挺得筆直!
“哪怕被打了也不肯往您身上潑一臉臟水!
“那位可被她氣得不輕呢!”
即便如此,王小豆的臉色也沒好看多少。
“哼,如此看來,發落的倒是輕了!
“老夫人肯應允,想必爹爹也花了不少功夫。”
“是呀,等人走后國公爺在屋子里跟老夫人說了許久的話!
“只不過國公爺吩咐不準上前來,因此,誰也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么。”
春喜幫著王小豆理了理衣襟,主仆二人,這才一前一后的走出門來。
“先不急著去母親院里,我們去看看念秋。”
“是。”
春喜料定主子知道這件事之后一定會去看看念秋的傷勢,倒也不意外。
因著受傷,李三娘便指了玉榮在念秋身邊照顧。
春喜在門外拍了拍門,沒過一會兒,玉榮便小跑著來開門。
“小姐?”
見是王小豆,玉榮不由吃了一驚,趕忙跪地行禮。
王小豆伸手將人托住,硬是沒讓人跪了下去。
“說了多少次?咱們主仆不興這些虛禮。念秋呢?她的傷勢如何了?”
念秋也已經聽到聲音,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看見是王小豆忙疾走了幾步上前來:
“主子,您怎么到這里來啦?該是奴婢去給您請安才是。”
昨天王小豆回來就睡了,李三娘吩咐不準任何人打擾,她也沒敢上前去。
今日原想著王小豆愛睡懶覺,不敢去的那么早,又猶豫著自己這副樣子,怕惹得主子傷心,這一耽擱王小豆就來了。
王小豆一眼就看到了她頭上的傷,臉頰雖已消了腫,卻還是有一個淡淡的手印。
臉色當即沉了下來。
念秋心里咯噔一跳,忙出聲安慰道:
“主子千萬別擔心,奴婢這就是一點小傷,看著嚇人罷了!
王小豆眼睛脹得發酸,若不是自己偷跑出去沒能及時給念秋撐腰,她也不用受這樣的苦了。
“是我對你不住,原本咱們商量好的事,我卻沒能及時趕過來。”
“嗨,主子說的什么話?您把玉榮留在奴婢身邊就比什么都管用。這丫頭機靈的很呢,有國公爺給奴婢撐腰,您看這事兒解決的比咱們預料中的還要好呢!
這倒是真的,她還是沒想到,這一次能直接將文氏禁足。
看來爹爹對這個女人也是失望透了。
想必娘親以后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罷了罷了……你好好歇著吧!回頭我親自調配些生肌膏給你,喜事將近,可別留了疤才好!
聽王小豆提到喜事,念秋臉上隨即染上了紅暈。
她聽說自己受了傷,竟然巴巴的趕來瞧了呢,多讓人難為情。
“玉榮,仔細照看著念秋姑娘,若有什么要用的直接去庫房去取,不用知會我!
玉榮聽了忙答應下來,心里也更是對念秋高看了一眼。
她們這些做三等丫鬟的,平日里只能做一些掃灑的粗活,連主子身邊都是不能近的。
主子自那日問了她們的名字之后便再也沒跟她們說過一句話。
平日里都是念秋姐姐或者院子里的四香她們指派她們這些三等丫頭,她們不能近身伺候主子,卻是要伺候這些二等丫頭的。
說不上伺候,但只要是上頭指派下來的活計,不管什么她們都得做。
平日里給四香她們做做鞋襪也是常事。
原本她們這樣的,既沒背景又沒什么拿手的活計,能出頭怕是很難。
她本也是個隨意而安的性子,主子交待的事好好做就成了,也不想冒尖出頭。
哪知這次被指派了這個差事,自己竟然在主子面前露了臉,以后她更得好好當差才是。
“奴婢遵命!”
心下稍喜,玉榮忙應了下來。
“對了,這事你辦的好,回頭念秋從我私庫里取二兩銀子來,算是賞錢!
念秋忙應了下來,抬頭看玉榮,竟是直接傻了眼。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謝恩?”
念秋知道她是個乖巧懂事的,見她發愣忙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她。
“多……多謝小姐!”
玉榮許是從未得過獎賞,喜的忙又跪了下來。
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得了賞便高興的什么似的。
王小豆心下唏噓,聲音更柔和了些:
“地上涼,快起來吧,日后好好當差,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奴婢謝小姐賞賜!”
玉榮這才道謝起身,激動的眼眶都紅了。
她們這樣的三等丫頭,月銀才不過五十文,一下子得了這么多錢是小事,問題是主子賞的,那是多大的臉面?
她在小姐妹們面前又能揚眉吐氣了。
想到這里,眉眼越發歡喜起來。
王小豆這才離開念秋這里去給李三娘請安。
自己貿然跑出去,也不知道李三娘該怎么擔心。
如此想著,心里不由忐忑起來。
待離得那院子近了,腳步便越發慢了下來。
春喜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膽怯的樣子,不由揶揄……
(https://www.dzxsw.cc/book/48538271/3274990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