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漆黑的木盒在昏暗的房間里流淌著古樸的光澤，讓人一看便知有些年頭了。

        老夫人靜靜看著那盒子許久，方才悠悠開了口：

        “去把老爺叫來吧�！�

        “是�！�

        李嬤嬤低聲應下，小心退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了老夫人一個人，往事如煙，過去的種種浮現(xiàn)在眼前。

        她終究是辜負了君父的囑托，沒能給北蒼尋到一個好的歸宿，讓它在幾經(jīng)磨難。

        “吱呀～”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老國公拄著拐杖輕輕走了進來。

        拐杖敲擊在青石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篤篤”聲，像極了小馬駒在草原上悠閑的踏著步。

        老夫人的思緒慢慢收了回來，緩緩抬頭看向早已不再年輕的老國公，透過那蒼老的面頰，看向了過去那個馬背上雄姿英發(fā)的男人。

        就是為了這個人，她背棄了生她養(yǎng)她的故土，背棄了從小明珠般將她寵大的君父。

        “阿顏，我想家了……”

        一語未了，溫熱的液體沿著她縱橫的溝壑蜿蜒而下。

        老國公心中一痛，忙走上前來：

        “今日怎么突然想起這些了？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發(fā)生了什么事？好像都發(fā)生了，又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她自己都說不清怎么就突然想起了那些過往，怎么就突然這樣了，怎么就突然地，一生都將過玩了。

        老國公枯樹皮一樣的大手覆在她松弛無力的老手上，掌心的溫度溫暖了她的手背，也溫暖了那顆彷徨無措的心。

        “這些日子總是心神不寧，正值亂世，那丫頭又突然出了事，我總是有些擔心。”

        擔心？

        她是在為那個討人厭的丫頭擔心嗎？好像還真是呢……

        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老國公握著她的手卻微微用了些力：

        “你呀，總是嘴硬心軟。你為什么討厭那個丫頭？還不是因為，她跟你當初一樣么……”

        像她？

        是嗎？

        心里重重嘆了口氣，王小豆失蹤的消息老國公比老夫人要早知道幾天，那眼底的青痕便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焦灼。

        可在老夫人面前他卻半分也沒有表現(xiàn)出來：

        “放心好了，那丫頭可比你當初要機靈多了，她一定會沒事的。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找了，總能把人平安帶回來。”

        老夫人哪里聽不出他是故意在安慰她？相處了幾十年，她對他，比對自己還要了解。

        “這次怕是沒那么簡單，那丫頭摻和的事情太多了，只在涂鳳尋人怕是不夠�！�

        老夫人抖擻抖擻精神，將自己從那漩渦中拽了出來。

        拿眼瞥了瞥桌上放著的那只木盒：

        “這東西或許能派上用場，你拿去吧�！�

        老國公在進門的那刻便已經(jīng)看到了桌上的木盒，心里也早已猜到了她的打算。

        “你……想清楚了？”

        她說過，此生都不會再碰里面的東西的。

        那年母親從柳氏那里得知了她的身世，硬是逼著她離開。

        她發(fā)了狠，在祖宗面前發(fā)誓，此生都不再是拓跋家的人，只忠于王家，再不問拓跋家的事，也再不用拓跋家的人。

        當下，她便遣散了身邊所有人，將公主印鑒鎖了起來，成了真正的國公夫人。

        她是一個烈性的人，總以為自己都如此做了，母親怎么著也會接納她。

        沒想到讓了一步，便步步讓了下去。

        這些年他看著她一步步變的不像是她，心里除了心疼，便是自責。

        北蒼滅國的消息傳來時，她將自己鎖在房間里整整三天，出來后便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僅將柳氏趕出了家門，還奪了掌家的大權(quán)。

        他知道她心里難受，做這些也只是因為心里自責，想要尋個由頭發(fā)泄而已。

        左右那柳氏他早就想處理了，便也由著她去了。

        時隔這么久，這東西，終于又出現(xiàn)了。

        北蒼人最是忠誠，每個部族都有自己的圖騰，但凡是部族中的人便世世代代遵從自己的首領(lǐng)，那就是持有部族印鑒的人。

        而老夫人手上的印鑒，便是當年她出生時，老君上賜給她的長鷹印鑒。

        有了它，她便能統(tǒng)領(lǐng)除皇族之外，草原上最大的部族：黑鷹。

        “你是想……”

        “北蒼和涂鳳怎么打我不摻和，只是我這把老骨頭，也總得為后背們做點事不是？畢竟當初在祖宗面前立過誓了，這輩子都要為你們老王家賣命�！�

        “這東西交給你，就不算是我用的，也不算是違背了誓言。黑鷹最擅長追蹤，像他們借幾個人想來也借的到�！�

        說完這些，老夫人如釋重負一般松了口氣。

        “就當……贖罪吧……”

        肩頭被一雙大手覆蓋，老夫人順勢倚在了老國公懷里。

        做了一輩子的夫妻，對方想什么他們都再清楚不過。

        “她沒有怪你。”

        “我知道……不然以我這把老骨頭，怕是早就連渣都不剩了……呵呵……那個丫頭可是厲害的很呢�！�

        ……

        “德兒現(xiàn)在何處？”

        松鶴樓，老國公臨窗而立，手中握著的便是那由黑玉做成的印鑒，上面的黑鷹圖騰栩栩如生。

        “回老爺，國公爺現(xiàn)在還在夫人的院子里�！�

        李氏跟那丫頭相依為命那么多年，這會兒怕是還沒緩過勁來。

        哎……真是難為他們了。

        “去把德兒找來，就說我有事吩咐�！�

        “是！老爺！”

        下人忙轉(zhuǎn)身離開，不一會兒臉色暗沉的王康德便走了進來。

        這些日子二人把能用的法子都想了一遍，能派出去的人也都派出去了，滿世界的找，偏偏沒有任何消息。

        德兒心里還不知怎么煎熬，眼下消息又泄露出來，想來他更加著急上火了。

        “父親�！�

        王康德低垂著頭，朝著老國公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起來吧，你先看看這是什么。”

        老國公將手里那塊黑玉遞到王康德面前，突然想到他來京城的時日不多，怕是不知道這玉的來歷，便溫聲解釋：

        “這是你母親的東西，有了他就能從北蒼的黑鷹那里借人，他們的人最擅長追蹤。你……派人把這個交給王爺，他知道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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