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近一切都很正常，百姓們還該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還掙扎著，該耽于享樂還無休止的放肆著。

        而這背后，又似乎有哪些不一樣了。

        比如，同京城臨近的隨州，郡尉李大年，突然以練兵為由悄悄將部下兵將一多半帶出了軍營，不知所蹤。

        比如，官員們似乎更愛晝伏夜出了，總喜歡趁著夜深人靜，偷偷溜到不該出現的地方，夜貓子似的聚在一起，天還沒亮又偷偷溜了回來。

        王康德就在這樣的氛圍中回了京。

        “老爺……”

        哪怕是幾個月前再次見到活著的王康德，李三娘都沒像現在這般失態過。

        王康德看著懷里的發妻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心里一股子酸澀溢滿胸腔。

        他該如何開口告訴她，小豆致今下落不明？

        但又好像什么都不必說，她在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便已明了。

        王康德頹唐的就如同哪里被撿回來的叫花子，身上都要餿了去。

        等李三娘平靜下來，他洗漱過后才去見了老夫人。

        “好了，回去歇著吧，我老婆子這里沒什么好看的。”

        看著兒子的樣子，老夫人似乎有些嫌棄，可那背后更多的，還是心疼。

        她知道這個孫女在兒子心中的地位，比孫子都重要。

        莫非……這一次真是那丫頭的劫數？躲不過了？

        不！心里莫名的不想要這樣的結果，她不是最討厭她的嗎？

        兩小只自打父親進門的時候就不遠不近的跟在他后面，看著他進了娘親的院子，看著他進了老夫人的院子，又看著他進了老國公的院子，始終沒有纏上去。

        “哼……姐……姐姐騙人……她騙人……”

        小尾巴跟了這一路，見父親一頭扎進了祖父的院子許久沒有出來，小嘴一撇忍不住哭了起來。

        這些日子，他們似乎比別的孩子成熟了不少。

        不用問他們也知道，姐姐現在很危險，姐姐仍舊沒有回來，可他們什么都做不了。

        因為即便是父親那樣厲害的人，也什么都做不了。

        小湯圓已經不在圓滾滾的小拳頭緊緊握了起來，稚嫩的小手上有一節手指還有著斷裂的痕跡。

        小拳頭一握，明顯的青筋跳了起來。

        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變成一個小小的男子漢了。

        正如同現在的他就像是男子漢一樣輕輕拍著妹妹的肩膀：

        “尾尾不哭，我們要乖乖的，要快快長大，這樣就能去找姐姐了。”

        小尾巴壓抑著眼淚不讓它流出來，憋的眼睛紅通通的，小肩膀抽抽搭搭：

        “嗯……尾尾聽話……尾尾不哭……”

        一雙大手將兩小只一同抱了起來，兩人回頭，見到了王康德那近在咫尺的臉：

        “爹爹……”

        畢竟年幼，兩小只一看是王康德，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老國公站在院門口看著這一切，眼圈也跟著濕潤了。

        多好的孩子，可眼下，他們卻是根本就顧不上去想這個問題了。

        畢竟在草堂那么多年，背地里兩王搞的那些動靜，又怎么逃得過他的眼睛？

        朝廷，怕是不安穩了……

        沒來得及休息，王康德安撫好兩小只便忙碌起來，他甚至都沒有想到問一問，這府上是不是少了什么人？

        深夜的皇宮，似乎也不太安穩。

        這幾天鬼醫和劉菖蒲都在太醫院里告了病假，桂公公和劉公公卻是寸步不離的守在皇上身邊。

        “皇上，休息會兒吧，身體重要。”

        劉菖蒲端了一杯熱茶到秦煦身旁，秦煦坐在寬大的桌案后，小小的身板挺的筆直，正一筆一劃的批閱著奏章。

        聽到聲音他放下手中的筆墨，對這劉菖蒲投以感激的一笑：

        “劉爺爺，您都鬼爺爺都去休息吧，煦兒再看了這些就去睡。”

        “看什么看？不就是一堆老東西在那里羅里吧嗦的？值得你這樣費神？別看了，睡覺！”

        鬼醫在一旁的軟榻上翻了個身，這天下也只有他敢這樣在皇上面前放肆。

        小風和石龐之二人眼觀鼻鼻觀心，他們的職業就是時刻守在皇上身邊，做他的左右手，是以這樣的話題從不摻和，只靜靜看著便是。

        兩個小小少年不過半年光景也抽了條一般快速拔高，越發顯得如青松一般。

        “皇上，王國公覲見。”

        外面，裴平輕輕報了一聲，秦煦眼睛一亮，聲音里略帶了些顫抖：

        “見！”

        很快，御書房的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王康德滿身疲憊的出現在大殿里，秦煦的眼睛瞬間暗了下去。

        還期待什么？王康德早就來了信告訴了王小豆的消息，此刻見他這樣，便知他一直期待的驚喜還是沒有出現。

        小小的少年，外人面前即便再老成威嚴，此刻也竟忍不住紅了眼眶。

        “微臣，參見皇上。”

        “免禮平身。”

        “臭小子！小豆呢？還是沒有消息么？我那些蝶子也沒用？”

        鬼醫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再也不見先前懶散的樣子，一臉緊張的看著王康德。

        信上終究是寥寥幾句，說不清的。

        他們誰都希望聽到哪怕是一丁點的好消息。

        幾雙眼睛齊刷刷朝著王康德看了過去，王康德艱難的扯了扯面皮：

        “據打探到的消息，小豆大概是被耶律基帶到了戎狄藏了起來，微臣回來時王爺已經親自帶著人去找了。”

        “至于金蝶……天太冷了，它們不能適應大漠的氣候……”

        話不用說的太明白，在坐的各位卻都清楚這里面有怎樣的艱難。

        一時間，整個御書房都安靜了下來，誰也沒有再開口。

        “先不說這個了。”

        王康德憋回眼中的淚花，神色鄭重的看向在場的幾位。

        “福王和安王兩位最近不太安分，皇上可一定要多多小心。”

        話題這才重新引回到了朝堂局勢上來，很快幾人便將最近得來的消息一一交換，商討了半夜，王康德方才在偏殿里歇著了，等著明日直接上了朝再回府去。

        而國公府，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文姑娘，不知您突然到訪所謂何事？”

        花廳里，李三娘強打起精神應付著坐在下首的文戀秋。

        雖說眼底敷了脂粉，可還是很難掩飾她哭的紅腫的眼睛。

        文戀秋看她這樣，心里莫名有些痛快。

        臉上卻委屈巴巴的，未語淚便流了下來：

        “姐姐……秋兒求求姐姐，看在秋兒服侍老爺一場的份上，不要把妹妹趕出去……”

        “若是……若是……”

        若說，她似乎越發的委屈不甘：

        “若是姐姐實在不想見到妹妹，妹妹可以在府上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再不見相公一面。只求姐姐不要將妹妹趕出去……”

        李三娘瞬間一個頭兩個大，這文氏看來是來者不善吶。

        若是平時，她或許還能打起精神應付幾句，可今日她實在是沒有心情。

        “文姑娘說笑了，你我無冤無仇，我可不會趕了你出去。當日是文夫人苦苦相逼，國公府怕委屈了姑娘這才放了人，怎么今日姑娘倒說起這樣的話來？”

        “姐姐！”

        文戀秋卻突然一改往日的柔弱，眼神陡然凌厲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氣我趁相公忘記你時成了國公府的夫人，可我也是名門閨秀，是相公八抬大轎迎進府的！你就這般容不下我嗎？”

        “秋兒本以為自己退一步甘為平妻姐姐就會容下秋兒，沒想到……沒想到姐姐竟是如此蛇蝎心腸之人！趁著相公不在，你……你一紙休書就把秋兒趕出了國公府……”

        “我文戀秋自認知書識禮，此生必然只侍一夫，姐姐這樣不是要逼死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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