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容兒有什么想說的？”

        老太師一邊問著，一邊轉身往書房的方向走。

        霍容知道他這是打算與自己長談了，最起碼今天是將人勸住了。

        她這個祖父啊，總是這樣容易被人給利用，生來便這么剛直。

        雖說這樣的性子在朝中積攢了不少威望，可也總被那些愛鉆營的小人利用。

        這一次，竟然連陸家的那個小丫頭都把主意打到祖父身上來了。

        霍容掩下眼中一閃而過的鋒芒，笑著扶著老太師在書房里坐下。

        “祖父，容兒說的或許不對，您姑且聽一聽，若是錯了，還要祖父教導。”

        看著自家孫女如此大方得體，霍奉心里別提有多驕傲。可一想到自己那逝去的長子，心里見隱隱作痛。

        “容兒只管說便是，說的對與錯，祖父都不會怪你。”

        霍容唇角含笑，乖巧的在一旁坐下來：

        “孫女恭敬不如從命。”

        “祖父，聽說王爺這些日子一直昏迷不醒，不知可否屬實？”

        霍奉一愣，沒想到孫女竟能關注到這上面來，心中滿意的同時，眼睛卻暗淡下來。他長長嘆了口氣：

        “此事不假，王爺怕是……”

        那是他帶人守在宮門外，親眼看著秦明被急忙送出了宮，自然知道事態的嚴重。

        又結合這些日子以來的傳聞，皇上小小年紀的雷霆手段，便不難看出，王爺怕是不中用了。

        “真是可惜了……”

        霍容心頭猛的一痛，雖說早就已經料到，可得知這個結果，還是難免會覺得心痛。

        他那樣一個人……

        “容兒，這事可跟那王家女腹中的孩子有關？”

        “祖父，人之常情，若非真的對王爺情深，王姑娘此時怕撇清關系還來不及，又怎么會一門心思非要嫁進去呢？”

        “再者，聽說王姑娘是被戎狄大汗耶律基親自帶走的，那耶律基對王姑娘的看中也不難看出來，若真是有異心，王姑娘怕也不會吃那么多苦頭了。”

        “至于孩子，皇家是絕不容許皇室血脈被混淆的，祖父不必掛懷，自然有人比咱們還關心。”

        一番話說的霍奉緩緩將身子窩進了木椅中，霍容見此便知祖父已經被她說動了。

        這次她倒不是為了幫那王小豆，只是祖父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這種事就沒必要摻和進去了。

        至于那陸靈兒，想拿祖父當槍使，也未免太天真了些！

        郡主府，月牙匆匆趕了回去。

        “怎么樣？去了哪？”

        程婉茹一見她回來便迫不及待的詢問，月牙急忙回道：

        “回郡主，陸姑娘去了霍老太師府上。”

        霍太師……

        程婉茹仔細沉吟了半晌，忽的輕笑起來：

        “看來這丫頭聰明了一次，不過……那霍太師卻不一定肯趟這趟過水啊……”

        “郡主，您是有什么好主意？”

        月牙見她這樣，不由好奇起來。

        哪知程婉茹卻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嚇得月牙趕忙閉了嘴，垂頭站在一旁等吩咐。

        她現在終于意識到了哪里不對了，從前在王府，她是王府的下人，哪怕說錯了什么話，郡主對她也只是客客氣氣的。

        可現在不同，她的小命實打實的握在了郡主的手里。

        月牙突然覺得有些脊背發寒，如今她的賣身契在郡主手上，若是她做錯了事說錯了話，要打要罰還不是郡主一句話的事？

        想到這里，月牙態度越發恭謹。

        “看來明日還得進宮一趟才行啊……”

        程婉茹沒有看到她神色的變化，自然也不會在意她心里想的什么，幽幽嘆了口氣，開始琢磨起明日的計劃來。

        第二日一早，冷清了許久的慈寧宮便迎來了它的客人，婉茹郡主。

        “婉茹見過老祖宗。”

        程婉茹一進了大殿，便朝著上首那個身影遙遙拜了下去。

        太皇太后看著下首跪著的程婉茹，心里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這孩子，可是她眼看著長大的，她母親做下了那樣的事累的她在京城也抬不起頭來。

        “是婉茹啊，老祖宗可是許久未曾見到你了，怎么也不進宮來看看老祖宗？快來快來，讓老祖宗啊，好好看看。”

        程婉茹聽到上首太皇太后的聲音，心里的忐忑略放下了些。

        看來太皇太后對她的情義還在，只要太皇太后能念著從前，不將母親的過錯加到她身上來，她就還有勝算！

        心里安穩了，眼中卻含著瑩瑩淚珠。

        “老祖宗，您身子可好？”

        緩緩從地上站起身，程婉茹卻像是不敢上前一般只遠遠看著。

        看著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太皇太后更加心疼了：

        “你躲那么遠干什么？幾個月不來看老祖宗，怎么就如此生份了？”

        程婉茹聽了這話，像是受不住一般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眼淚隨即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了下來，整個人也如風雨中的小樹苗一般抖擻著，讓人看了好生憐惜。

        “老祖宗，婉茹……沒臉來見您啊……”

        “哎呦！這是怎么說的？你母親犯下的錯，跟你又沒有關系！你這樣叫老祖宗如何受的住？快起來……”

        這下老祖宗更加心疼了，心里的那一點點怨懟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皇室子孫留下的本就不多，皇上這一代，也就只剩下程婉茹這一個了，太皇太后看她自然與眾不同。

        人越老，越是看中子嗣，雖只是公主之女，到底沾了皇家血脈，又是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

        鄭嬤嬤見了忙親自上前扶起了程婉茹，兩人攙扶到一旁的軟凳上坐著。

        “郡主莫要如此，老祖宗身子不好，經不得大喜大怒。”

        聽了這話，程婉茹忙像知錯的孩子一般，用帕子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含淚擠出一抹笑來：

        “老祖宗，婉茹……婉茹是許久不見您了，想念的狠……”

        “好孩子啊……老祖宗，也想你呢。”

        先皇是她一手帶大的，母子二人在這宮中風雨飄搖了半生，誰知后代子孫竟鬧成了這樣。

        如今她不單單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還親眼看著他們骨肉相殘。

        可到底，這些孩子們對她還算敬重，無論前朝爭成了什么樣，她依舊穩穩坐在太皇太后的位置上。

        當年長公主遠嫁北蒼，回來后是她做主給長公主招的駙馬。

        她知道長公主心存怨懟，程駙馬那樣一個才華橫溢之人最后也抑郁而終，留下這么一個孩子她便多照顧了些。

        因此，程婉茹雖是郡主，卻是能自由出入皇宮，尤其是太皇太后這里的常客。

        “老祖宗，婉茹本打算早些來看望您的，可是……王爺他突然重傷，婉茹實在放心不下……”

        說到這里，她臉色不禁染上了一層紅云，繞是太皇太后看著也有些迷糊了。

        “婉茹啊，你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王府？”

        原先還沒覺得什么，現在一想，太皇太后心里突然便猛的跳了幾下。

        對這個孩子她早就特意關照過，得知她沒有被關在宗人府，便也放了心。

        如今一想，她怎么好巧不巧就在明兒府上呢？

        這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在那里她才能逃過這一劫吧。

        看出了老祖宗的疑惑，程婉茹忙接過話來：

        “這還多虧了王爺，若非如此，婉茹恐怕就見不到老祖宗了……”

        說到這里，程婉茹忍不住又哽咽起來，這讓太皇太后心里越發疑惑。

        然而程婉茹不同于陸靈兒，什么心思都擺在明面上，她更擅長的便是點到為止。

        見目的達到，她便同太皇太后聊起了家常，將話題越引越遠，直到她離開也再沒提起此事。

        太皇太后心里卻時時惦記著，等她走了忙朝著鄭嬤嬤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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