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外，馮管家眼角余光瞥到悄悄進來的馮明，不動聲色的轉身去了一旁的耳房。

        “二叔。”

        馮明對著上首的馮管家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這耳房是馮管家日常休息的地方，從窗戶看去剛好是老爺的書房。

        “怎么樣？可是出了什么事？”

        讓馮明跟著皇甫文菽出門，是馮管家的意思，當然，也是皇甫連成沒有表達出來的意思。

        馮明將這一路都去了哪簡單說了說，最后說到要去云來酒樓用飯便停了下來。

        馮管家端茶的手頓了頓：

        “怎么？出了什么岔子？”

        馮明臉色有些古怪，硬著頭皮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說了出來，最后又加上一句：

        “二叔，大小姐是不是惱了明兒了？”

        馮管家斜斜睨了他一眼：

        “臭小子，才進府幾天就把自己當成人了？那蕭家二小姐如此咄咄逼人，大小姐不趕緊避開鋒芒，還在那兒等你一個奴才不成？”

        馮明訕訕笑了笑：

        “二叔說的是，是明兒想岔了。”

        馮管家微微擺了擺手：

        “行了，日后當差多做少說。今日你處理的還可以，女眷的事，你一個小子不插手是對的。但若是主子有吩咐，照做就是了。”

        馮明聽了指點感激的連連應下，二叔在老爺身邊那么久，聽他的總沒錯。

        “好了，夫人那里的賬冊應該準備好了，你去給大小姐送去吧。”

        “是。”

        馮明詫異了一瞬，卻并沒有多說什么。

        后宅的事，他們這些小廝可從來都是要避開的，二叔這是讓他去給大小姐撐腰去了。

        不，該是老爺的意思吧。

        馮明琢磨著一路往內宅去了，馮管家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默默道了句：

        從前，還真是看走了眼吶！

        放下茶杯，馮管家佝僂著背進了書房。

        皇甫連成見他進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老爺，大小姐在外面被人沖撞了。”

        被人沖撞了，而不是得罪了人，這話里的意思可就不同了。

        皇甫連成挑眉：

        “怎么回事？”

        馮管家將皇甫文菽如何被蕭家二小姐認錯，又出言頂撞的事仔細說了一遍。

        皇甫連成聽了，眉頭先是蹙起，而后又舒展開來。

        這蕭家二小姐，是蕭家二房的女兒，若是從前他定然讓家里人避著，就連蕊兒他也再三叮囑要交好蕭家。

        可今時不同往日，他把女兒送進宮，注定同蕭太后站在了對立面。

        這無疑是一場豪賭，賭贏了，名利雙收，賭輸了，滿盤皆輸。

        可他皇甫連成從來就不是一個怕賭的人，蕭太后畢竟名不正言不順，皇上才是正統。

        況且，蕭太后又能活的了幾年呢？

        文菽今日進退有度，既沒有失了相府風范，又沒有被人拿住把柄，做的著實不錯。

        “吩咐廚房，做幾道大小姐愛吃的菜送過去。”

        馮管家聞言低聲應下，轉身出了書房。

        皇甫家的天，真的變了。

        變了天的，可不止皇甫家。

        自打皇上下召讓皇甫文菽進宮，又先后兩次傳了姜文舉入宮密談之后，朝堂的局勢便動蕩起來。

        從前那些對蕭太后有諸多不滿的人，此刻更是把一腔希望寄托在了楚擎煜身上。

        就連他是雪怪的傳說，也因為這一行為而不攻自破，于是乎就有越來越多的人起了把女兒送進宮里的心思。

        蕭太后穩坐后宮，看局勢亂了起來，索性又把水攪的更混了些，直接著手起皇上的選秀。

        一時間滿京城的人擠破了頭想把自家沒出嫁的女兒送進宮，有的甚至還把已經定下的親事給退了。

        對這一切，故事的主角卻依舊日復一日的坐在御書房中。

        他的面前不是成山的奏折，有的只是一沓宣紙。

        一筆一劃，楚擎煜修長的指尖勾勒著心中那個永遠不能說出口的輪廓，也只有這個時候他的唇角才有一絲溫度。

        仿佛不知疲倦般他把自己困在了那些筆畫里，也困在了過去的那些點滴之中。

        突然，他的眼前闖入一雙驚恐如小鹿般的眼睛，楚擎煜眉頭狠狠皺起，手上一抖，那張大字便染上了一團污漬。

        楚擎煜停下筆，眼睛不時看向門口。

        方寒這小子這兩日似乎格外憊懶了些。

        “咳咳！”

        幾聲輕咳，方寒的身影懶散的出現在御書房內。

        “主子，您有何吩咐？”

        楚擎煜眉頭微擰，有什么吩咐？他還真的沒有什么事可做。

        “你……”

        張了張嘴，連楚擎煜自己都不知道要叫他進來做什么。

        “罷了，朕今日有些煩悶出去走走，你把這里守好了。”

        說完，一陣冷風吹過，方寒眼前便只剩下了一張飄落在地的白紙。

        他納悶的撓撓頭，上前把落在地上的那張寫著半個“豆”字的紙重新放回桌面，無奈的嘆了口氣。

        主子對這棵歪脖子樹的執念可真是太深了。他這是，作繭自縛啊！

        不過……出去走走？

        方寒眼睛突然一亮，主子有多久沒說過出去走走了？

        莫不是，這棵鐵樹真的開了花了？

        他倒是不擔心楚擎煜的安危，以主子如今的身手這世上能傷的到他的人很少，更何況他還有那身寒毒，誰若是接近他還不得變成冰塊？

        方寒猛的打了個哆嗦，趕忙離那桌案遠了些，這御書房的溫度可真是太低了，簡直跟冰窖一樣。

        這么暑熱的天氣，整個御書房外卻是小動物們最愛待的地方，不為什么，涼快啊！

        方寒舒服的躺在了慣常待著的房梁上，嗯，這個位置最舒服了。

        出去走走的楚擎煜身形如鬼魅一般躲過皇宮巡查的禁衛軍，不知不覺竟來到了相府，等他回過神時人已經落在了嬌蘭院里的一棵大樹上。

        嬌蘭院已經至少十幾年沒有修整了，里面的樹參天聳立，藏個把人不在話下。

        只可惜，前不久陣亡了一棵，明日怕是又要刨去一棵了。

        這棵大樹正對著皇甫文菽的閨房，門窗打開，微風徐徐吹動，皇甫文菽竟隱隱覺得涼快了些，體內的燥熱也緩解了許多。

        今年的夏天實在是太難熬，為什么她總覺得燥熱難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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